• 11月03日 星期日

这位博山人,登上省委机关报

毕玉奇:用生命谱奏“乡籁”

大众日报记者 陈巨慧 实习生 谢青筱

大众日报通讯员 刘培国 燕飞

这位博山人,登上省委机关报

正所谓人如其名,淄博市博山区的下岗工人毕玉奇可真是个“奇人”。初中没有毕业的他,深入研究过高等数学,书法、绘画、篆刻、摄影样样出彩,对音乐更是达到了痴迷的境界,中提琴、小提琴、板胡、二胡、京胡、椰胡、笛子、口琴等十余种乐器均臻于专业水平。发现中国民族音乐别有洞天的他,以博山的风土文化为基础,创作出民乐套曲《乡籁》,并由民乐顶尖出版机构香港雨果唱片公司出版,哗然中国乐坛。如今,毕玉奇身患癌症,却仍旧沉浸在民乐创作中。1月24日,他在博山家中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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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掉银镯换竹笛

身为民间作曲家,毕玉奇有“当代阿炳”的美誉。记者面前的他却极为恭谦,厚厚的酒瓶底眼镜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讲起话来则似乎一直收敛着面部表情,丝毫看不到音乐人的张扬个性。

“陶琉重镇,美食博山”,这座看似不起眼的鲁中小城文明积淀深厚,抚琴弄箫、吹拉弹唱,在当地人眼里皆稀松平常。1954年12月,毕玉奇就出生在博山西冶街一户普通人家。父亲早逝,毕玉奇四兄妹在母亲的拉扯下长大,因生活拮据,大哥毕玉奇只好初中辍学,到博山电器开关厂当了一名工人。

从小受到博山风土文化的哺育,加之对艺术的喜爱,没有上过太多学的毕玉奇靠着自己的摸索,成为了当地人心目中的“艺术奇才”。但以音乐闻名,却是这几年的事。毕玉奇的朋友闫百利说:“说实话,我们博山人原来知道他是书法家,他是篆刻家,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是画家,更不知道他是搞音乐的。”

其实,毕玉奇迷上音乐,得追溯到他小时候。毕玉奇回忆说,给他音乐启蒙的是一位叫做张博伦的老人。“他拉小提琴,也吹笛子,我喜欢在他窗户底下听。有一回下雨了,他来关窗户,一看我在外头站着,就叫我进去,问我干啥。我说我学吹笛子,他说你吹给我听听。我一吹,发现他那笛子好啊,他是从苏州买的,买来把笛子里灌满盐,然后找个大锅把它蒸了,把口子堵上,使笛子里的水分老是保持那种湿润度,一吹特别好听。他说‘你感觉咋样?’我说‘跟喝蜜似的’。那是我最早接触音乐,感受到音乐的迷人。”

后来毕玉奇才知道,张博伦是一位工人音乐家。笛子、扬琴、小提琴他都痴迷,笛子的双吐、单吐、花舌技法,样样精道。他有一群玩音乐的朋友,不是一般地玩玩,水平很高,从峨眉东村通向第一医院有一条僻静的小道,那是他们的道场,就着夜晚的路灯,一个小乐队,吹奏《纺棉花》,陶醉其中。他也作曲,写了曲子,就哼给车间的工人听,哪句顺耳哪句不顺耳,再改。

毕玉奇经常跟着他们玩,但玩音乐得有乐器啊,毕玉奇拥有的第一件乐器也是笛子。当时,大街北头有个器乐商店,橱窗上挂满各种胡琴、笛子、唢呐,毕玉奇每每路过那里,馋得要命,可就是没钱。1966年,12岁的毕玉奇跑到银行,咬咬牙把小时候戴的银镯子卖了一块来钱,花七八毛钱买杆笛子吹。又过了三年,实在是禁不住诱惑,朋友们帮他凑了4.18元,他终于买了把“京二混”,拉得有滋有味。

有了乐器,也就有了沟通的媒介。毕玉奇听他们拉,自己再拉,他们偶尔高兴了就给毕玉奇指点指点。

1973年,淄博市文工团排演舞剧《小刀会》,原先有四把二胡,需要面向社会再招聘四把。毕玉奇报了名。一曲《喜送公粮》下来,19岁的他把评委征服,夺得第一名。但是家里做主的是爷爷,眼看着毕玉奇从工人干到车间副主任,又刚刚调到生产科,爷爷觉得孙子争气,很有前途,听说毕玉奇被文工团录取,不禁面露愠色:“说书唱戏历来叫人瞧不起。你看看周围,吃这碗饭的好不容易!还是好生学点技术养家糊口,老老实实干一辈子!”毕玉奇只有顺从,可对音乐依旧如痴如醉。

那个年代,博山有很多热爱音乐的人,对毕玉奇的音乐创作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俺这些人都是从70年代过来的,博山当时有好多喜欢音乐的,非常痴迷,不光是我。那个年代有好多感动的人和事啊,这些都忘不了。随着年纪大了,我也想对这些有所传承。”毕玉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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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识民间音乐的瑰宝

回顾那个年代,痴迷音乐又没有音乐,收音机对于毕玉奇来说,是一件奢侈品。没钱买收音机,毕玉奇就自己组装。从固定矿石、活动矿石,到检波二极管,再到可变电容器,这一大些零件,统统堆在一只簸箕里。他还用蛤蜊油盒自制耳塞,绝缘层、磁铁、线圈、震荡膜一样不能少。其中震荡膜是从博山电机厂拾来矽钢片,沾水在磨盘上磨得飞薄。

做好了,他在屋顶上树一根竹竿,用漆包线织个网,架上天线。这样的收音机无法以只论,只能是一簸箕。它可以调节频率,可有些波段老跑。“这堆”收音机,陪着玉奇在文革期间听到了大量的音乐,偶有一次听见小提琴之神海菲兹的作品,宛若天音。

与博山电器开关厂相邻的是孟家顶村,只要知青楼上的大喇叭一响,毕玉奇的耳朵就竖起来,就这样听了不少中国音乐。他曾给“秦派”板胡代表吉喆、中国四大板胡演奏家原野去信请教,都得到过回信。虽然依靠仅有的渠道,学习音乐艰难,但毕玉奇印象深,耳音好,能听出交响音乐《沙家浜》的精妙之处,能背过舞剧《红色娘子军》的主要旋律,甚至认为它与世界经典音乐有的一比。

改革开放后,出现了海量的打口光盘、复制光盘,经济上亦稍有缓和的毕玉奇,将亨德尔、巴赫、莫扎特、海菲兹、弦乐大师卡萨尔斯的作品一网打尽,钟情于俄罗斯、意大利、法国、德国以及北欧诸国的音乐。

由民间音乐走向世界音乐,毕玉奇发现,两个板块各自独立,相互遥望,却也有奇妙的重叠。喜欢了几年世界音乐后,毕玉奇反而更体悟到了中国民族音乐的伟大。

2012年11月,毕玉奇偶然听到电视上的椰胡伴奏,奇妙的音乐瞬间打动了他。原来民间音乐有如此瑰宝。毕玉奇一时又迷上了椰胡。他开始大量研究汉乐,并沿着汉乐的脉络往深里走,往前写,靠近古典。但是椰胡的独奏曲目极少,毕玉奇已经不能按捺,进入创作状态。2013年下半年,为椰胡量身定制的《雨空雁》问世,汉乐味浓郁。他继续钻研宋代姜夔的古琴曲《暗香》,明代汪芝的《梅梢月》等等,并阅读大量的西方典籍,巴赫、柴可夫斯基、格里格、拉赫玛尼诺夫、格什温等人都对他产生了影响。

创作的过程是艰苦的,心境却是空前的自由。毕玉奇说:“创作这个事,有时候也很简单,一两天就能弄出来,有时候一两年也弄不出来,老是觉得不满意。”就这样,在峨眉后地的旧楼上,陆陆续续,毕玉奇创作出了《孝乡谣》《雨空雁》《早春花》《乱啼鸦》《逛河滩》《秋谷高风》等八首曲子,并给这个套曲取名《乡籁》。

毕玉奇与妻子蒋玉蓉商量,咱们录个碟吧?录个碟就录个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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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了再回去住那五十平方”

《乡籁》初定稿,拉给谁听听?毕玉奇想到了94岁的岳母胡秀亭。老人熟悉博山市井生活,曾在北关桥头赶集卖粮为生,听惯了官宦乡绅大宅的迎客曲,各色街头艺人的民间说唱,也稔熟博山街头巷尾的俚曲儿歌。胡秀亭听了《乡籁》,拿手在大腿上一拍:“还真有点逛河滩的味唻!”毕玉奇说:“娘,您就是《乡籁》的民俗顾问!”毕玉奇没有食言,唱片出版时,胡秀亭的名字就印在上面。

得到了岳母的认可,毕玉奇明白,要想出版,必须找一位最顶尖、最犀利的专家过手,掂出《乡籁》的分量。他找到了易有伍。易有伍出生于新加坡,是位出色的音乐家,他于1987年创立了香港雨果唱片公司,对亟待保护的中国民乐一气抢救性出版了500多张唱片。

2013年12月,毕玉奇带着《乡籁》的录音文件,在朋友陪同下,与易有伍相见于广州东方宾馆。易有伍礼节性寒暄,没怎么交谈,将录音文件收下,未置可否。次日又见,易有伍变得热情,但直言这个事太麻烦,可能会完不成。他分别打了电话,介绍两位朋友给毕玉奇认识,一位是陈雄华,一位是饶宁新。陈雄华,中国著名二胡演奏家,广州歌舞团副团长,乐队首席;饶宁新,广州星海音乐学院教授,中国南派古筝大师,汉乐大师一代传人,先后师从潮乐筝家苏文贤、汉乐筝家罗九香。他们听了毕玉奇的乐曲后大吃一惊,没想到一个没有经过专业教育的民间音乐人,竟能谱出如此曼妙的乐曲。

他汲取柳琴戏等齐鲁音乐元素,在作曲手法上充分运用和声、复调等艺术形式,创作严谨,手法多变,见解独到。看似一些民乐小曲,却兼具西洋古典音乐的韵味,足见他深厚的音乐功力和造诣。2014年2月12日,易有伍从西雅图发来了邮件,请毕玉奇着手《乡籁》的编配和演奏。

毕玉奇找到张店城市天空民族乐团副团长郑亮,辗转问艺著名二胡演奏家、空政文工团国家一级演奏员邓建栋。邓先生能不能担纲演奏?邓建栋听了《乡籁》,表示作品旋律美,完全可以演奏,建议请杨春林先生进行编配。

杨春林,指挥家兼任作曲家,中国歌舞团常任指挥,是中国民乐界公认的专家。听到《乡籁》,杨春林非常激动,遂忙中偷闲,编曲、排练,将《乡籁》推向了录制阶段。

可录制这张唱片,匡算资金需要27万。毕玉奇毛了。退休前,失业金吃了七年,扣掉保险,一个月靠78块钱吃饭。退休了,一个月也不过两千块钱工资,作曲是咱玩的吗?带着一个个大大的问号,毕玉奇回到了家。妻子蒋玉蓉见他眉头不展,怯怯地说:“不行就把咱的房子卖了,大不了再回去住那五十平方!”毕玉奇的眼镜后面,有晶莹的东西掉落。

2014年11月,经多方筹措,资金终于凑齐了,《乡籁》终于进入录音阶段。杨春林完全可以找一些研究生,赋闲的乐队成员,组成一个并不算差的演奏阵容,来完成这次极普通的录制。可当毕玉奇走进北京歌神录音棚时,一下子震惊了,演奏席在座的全是一流演奏家。主奏邓建栋,琵琶于源春,扬琴谌向阳,笙伊永仁,四重奏赵坤宇、刘志勇、王建民、张平,录音总监印永信,用毕玉奇的话说,“个顶个如雷贯耳”。

当《岭上云》绝妙的民乐四重奏响起时,毕玉奇心里大喊一声:“凭这一段,值了!”

录制完成,毕玉奇归心似箭。他揣着录音光碟,乘坐夜车返回博山。车上,他给妻子打电话:“你赶快到正在装修的新房里来。”他把光碟放进音响:“你是第一个听众,你先听听!你听听!”妻子听着,笑了,再听,又笑了:“好听!”毕玉奇的妻子后来说,“当时听着那些好听的音乐,再看看他又黑又瘦的脸面,心里那个难受!”

环球制片公司、中国唱片总公司,都对毕玉奇的《乡籁》出版抛出了橄榄枝。2015年5月,《乡籁》录音光碟发至广东番禹,易有伍第一时间来听,并再度进行了编辑,包括调音和润色,持续三四天之久。之后,易有伍每天发来一至三首曲子,征求意见。直至完毕。又四五天后,易有伍来信:“请准备文字、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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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信“无咎”的能量

就在《乡籁》即将出版之际,发端于一年前的腹泻、便血,找准这个空档毫不留情地将毕玉奇放倒了。

2015年5月18日,淄博市第一医院出具肠镜病理报告,毕玉奇罹患肠道肿瘤晚期。得知病情的毕玉奇非但没有恐惧,还刻了六枚方章。六年前的4月7日,女儿要分娩,他为即将降生的小生命刻了一枚方印,名“无咎”,表达对生活之感恩、对生命之敬畏。刻罢,饱蘸印泥,刚要落到纸上,报喜的电话到了:外孙顺产诞下,母子俱平安!

笃信“无咎”的能量,毕玉奇要使出全力刻完这六枚方章,这些印章是他欠朋友们的。录音,出版,一路下来,所有音乐人、音乐制作机构,冲着毕玉奇的人品,冲着对民间个人音乐创作的敬意,都以慈善价格向毕玉奇计取费用。尽管如此,对于毕玉奇来说,这些费用仍然是天文数字。地方政府两度出资计十万,企业界的挚友义士慷慨出资,只是签下一纸协议,钱用上就是,之后以玉奇书法作品相抵,多少不论,《乡籁》才有望出版。一气刻下这六枚印章,对毕玉奇来说,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牵涉道义,攸关生死。“只要唱片能出来,我已了无牵挂,剩下的就只有祈求上帝了。”

5月28日,毕玉奇接受肠道肿瘤切除手术。随后是八个疗程的高强度化疗。他坦然处之,迎来了《乡籁》的出版。《乡籁》共收纳了14首乐曲,既有民族器乐又有西洋器乐,既有二胡、椰胡、琵琶等乐器独奏,又有各种乐器合奏。其中有3首曲子,由毕玉奇亲自参与演出。

毕玉奇说:“现在国际乐坛还是认识不到中国音乐的思想性,还没有理解中国音乐的博大,将来总有一天,世界音乐一定会给中国音乐一个说法,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认识到。”

毕玉奇并非文化上的守旧主义者,他知道,只有民间音乐不会感人,必须融合世界音乐精华,才能提升表现力。洋为我用,重在会用,不能用它的调,用的是它的精神。毕玉奇说:“民族音乐再按原来的老路是不行了,必须和当今国际上时下的元素结合,要不没人听。再就是现在资料也多,可以广泛吸收。我作曲的时候,包括美国爵士、拉丁,只要和中国音乐有契合的,能弄到一块去的,我都做了一些尝试。世界音乐的一些精华,如巴赫的作曲手法等,也必须有所融合。这些说起来很简单,是爱好,实际上必须得做大量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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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民族的,更是世界的

毕玉奇喜欢家乡博山,是打心底里喜欢。他说:“我觉得博山这个地方太好了,非常美丽。而且你不搞创作,你感觉不出来,如果在博山搞创作,任何时候你都有写不尽的题材,光平常民间这些童谣,资源就非常丰富,而且它又有煤炭、琉璃、琉璃这些产业,可以写的东西非常多。”

毕玉奇写的是博山的音乐,感动的却不只是博山人。去年1月,音乐评论家陈怀冰在《视听前线》发文评论《乡籁》:“……从作者对家乡那份深情中,我们寻找到了一个“同构物”,我们对自己家乡的情絮,也从这个同构物中得到感应,得到传达。毕玉奇有深情,我们也有深情,对家乡的深情。椰胡独奏,十分罕见,这张碟里有三首,毕玉奇自己演奏。这三首曲有很强的魔力,呜呜咽咽地就让人的情绪陷进去。”

与此同时,来自美国的作曲家施密特·玛莎造访博山,见到了毕玉奇,施密特·玛莎先后创作有多种音乐作品,其中《Ave Maria》是1978年师从法国作曲家布朗热时期的作品。娜迪亚·布朗热是玉奇崇拜的音乐大师,施密特·玛莎有幸在1978年成为娜迪亚·布朗热的弟子。

闫百利回忆玛莎来时的场景:“玉奇正好在这听着《乡籁》,她一听,感动得跟玉奇他对象抱着流泪。她跟玉奇说’我知道你内心想的什么。’”一个月以后,玛莎从美国发来电子邮件,详谈了对《乡籁》的感受,认为是毕玉奇的音乐作品改变了她对中国民乐的看法。

文化有差异,但音乐无国界。玛莎在音乐上的看法和建议也令毕玉奇震惊,“玛莎提到了4支曲子,我重新打开一支一支地对着听,她说得太对了!其中《岭上云》的结尾结束得太急,我已经做了改动。玛莎太专业,到底是布朗热的学生!”

青岛歌舞剧院笛子演奏家王金令听到了《乡籁》,很感动。他跟毕玉奇患了同样的病,刚做完手术不久。知道中国海洋大学艺术学院民乐教研室主任郭亮也是博山人,并和毕玉奇有音乐上的合作,特意请郭亮带他见见毕玉奇。闫百利回忆道:“那天雾很大,开车来不了,人家王教授说坐火车也得来。不得不说,音乐太有魔力了,他来了之后非常激动,说’别人不理解,我太理解你玉奇了’。原来咱不理解’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句话,现在理解了,’越是博山的,它越不仅是博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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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毛钱一斤派”的苦乐

毕玉奇为人低调,采访中话总是说得简洁明了。“其实我自己不愿意说这些,因为我们这个年代过来的人不愿意很显摆或是很张扬的。但是除去《乡籁》,我手上还有好多曲子,都是关于博山的。博山不是有三大产业嘛,煤炭、琉璃和陶瓷,我也想用音乐把它门表现表现。我现在也明白了,指望自己的力量,实在是成活不起来。但是,要是不把这些曲子弄完,我也觉得挺遗憾,所以只能借助政府来帮帮忙,把这事成活起来。想达到这个目的,只能通过媒体造点影响,后来我也就默认了。那么些报纸登,人家来我也不反对,但是有一点,咱不把话说大了,班长就是班长,咱别说成连长,但是弄着弄着就说大了,我觉得挺羞的。”

毕玉奇是个谦谦君子。闫百利说:“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身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毕玉奇的书法在博山很有名气,民间商号、店铺有一半的牌匾出自他手。谁家有事,不用招呼,他知道准跑在前头。有人上门索字,他也有求必应。“作书不能拒人于门外,得’铁门槛’才行,人活就活出个人品、人缘!”毕玉奇如是说。

问毕玉奇的字现在值多少钱,他打趣说:“四毛钱一斤,我是’四毛钱一斤派’,人家给就给,不给就算。”他还精通电器,过去谁家电视机坏了,都找他修,修好了他往回送,还搭几包点心。年关将近,找毕玉奇写字的人很多,钱多钱少,他也不在乎,“俺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不会说对钱看得那么重,咱从苦日子过来的,我觉得我现在还是生活在70年代,就是庄里乡亲帮帮忙什么的。”

对钱并不在乎的毕玉奇,音乐梦想却一直为资金所困扰。作曲至少得有个键盘,但是毕玉奇一直买不起。直到半年前,亲戚了解了毕玉奇的情况,送来了一架钢琴,让毕玉奇连连感慨,作曲有钢琴简直是太方便了。

没有专业背景,毕玉奇的音乐不容易得到认可,“你把我的情况一说,人家一听,说这个人干啥的?是个退休工人。人家问他原来学过作曲吗?没学过作曲。那这个作品就很难被认可,人家可能连看也不看,所以只能自己尽量把曲子变成音乐,用音乐自身来说服人。”毕玉奇说。

如今,毕玉奇正在进行着《琉璃》的创作,这一次他想尝试的是坠琴。“坠琴音色浑厚、高亢、柔美,吕剧伴奏用的就是它,更有地域特色。”说着,毕玉奇拿过一把崭新的坠琴拉了起来。曲子拉完,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拉这个旋律,这把琴才买了不到十天。我喜欢这些。就是好听。要是不好听咱发明乐器干啥嘞?”

忙于创作,毕玉奇早已过了去医院复查的时间,饮食格外小心,但仍会感到肚子疼。“现在来说就是希望有个健康的身体,干点有益的事,先把《琉璃》和《陶瓷》这两个碟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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