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9日 星期日

BBC评新加坡没有足够重视个体自由,前总检察长这样回应

文/温长明

原载/新加坡《今日报》Today 译/新加坡眼

日前,一个BBC作者评论,说在新加坡,法律没有把个人自由置于集体责任心之上。这话没错。我们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从新冠疫情,我们很清楚见到崇尚自由的社会与重视责任心的社会存在悬殊差异。

先说两点。首先,新加坡所有道德规范的基础是责任心,而不是权利。我们讲究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不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凡是有道德感的人,不可能凡事随心所欲。我们必须随时随地注意自己的言行对他人造成什么影响。

其次,在人类史上,新加坡是人口密度最高的国家。

这个岛国上聚居了570万人,每平方公里有近8000人。不像其他高人口密度的迷你国家的公民,如摩洛哥,新加坡人无法迁居到邻国,无法逃离岛国的喧嚣和拥挤。

如果人们有整个大洲可供自己随意迁徙,崇尚自由自然而然成了天经地义。很遗憾的是,21世纪的地球再无多少资源可供人类使用。我们若不自律,这个世界是不够让我们挥霍的。

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很形象地提醒了我们——同个地球,同个世界。疫情本受限在一个你我不是很熟悉的城市,现在却成了全球人人心腹之患。

目前的科研显示,人们只有宅家,避免与他人接触,才能遏制病毒的传播。对那些认为自己有权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人来说,强令宅家简直不可思议。

在柏林,示威者大喊“我们是人民”的口号,认为自己是“主权人民”,没有义务遵守政府的约束。在美国,持枪上街的维权人士要把自己的州“解放“出来,拒绝政府干涉个人自由。

从戴不戴口罩也看得出人们崇尚的是责任还是自由。

经常到访日本的人不难发现,日本人在公共场所戴口罩,十分常见。他们感冒或咳嗽时戴口罩,避免病毒传播,体现了社会良心。

在新冠疫情爆发初期,世界卫生组织和新加坡政府劝导人们没生病就不要戴口罩,把库存有限的口罩留给更有需要的人们。

在政府发放免费口罩时,一些有责任感的人们不去领取,选择把口罩让给前线医疗人员。

同时,仍有些人坚持戴口罩,他们并非担心把病毒传播给其他人,而是担心被人传染。

有个人去看医生,说自己耳朵疼。医生发现了病因——她戴了三层口罩,勒得耳疼。

现在,政府强制人人戴口罩。我们知道,无症状带病毒者也能传播病毒,因此,戴口罩是为了保护他人,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大多数人能理解也能照办,但不是人人如此。

多年前,我在国会提出《赡养父母法案》时,明白了一个道理——绝大多数人是有责任心的,可以信赖,他们能正确行事。但是,总有一小撮人死性不改,如果没有法律的约束,他们不会自觉。

这就是为何我们需要以执法来保障抗疫措施的贯彻。

有些人认为,违反居家隔离令就被判坐牢,量刑过重。如果人人都能自觉,执法当然无须如此严厉。 令人遗憾的是,实情并非如此。我们发现,有些被令居家隔离的人无视限制,我行我素。

所有的这些限制措施——居家隔离、戴口罩、保持人际距离——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每个人。

即便大部分人有责任心,遵守措施规定,但是,只要出现一个没有社会责任心、坚持个人权利不受限制的超级传播者,完全可以引爆新一轮传播。

如果被迫再次封城,那么,人人之前的辛苦和牺牲就完全白费了。

这种威胁集体利益的反社会行为,必须面对后果。

在新冠抗疫中,法院的判决希望能起两个作用。

首先,形成阻遏作用——杀鸡儆猴,刑罚必须足够严厉,才能警戒其他蠢蠢欲动的人。

其次,更重要的,表示唾弃——必须发出强烈信息:无论崇尚自由主义的其他社会对此有什么意见,新加坡的态度是绝不姑息这类缺乏社会责任心的行为。

法律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让人们担心违法的后果。警察再多,违法分子总有漏网之鱼。

社会规范力更为重要。社会压力能约束反社会行为。

那些自由主义思维爆棚的人们对自己的个人自由受限,忿忿不满。

在外国,封城之后海滩没人了,于是有些人就去了。被质问时,他们理直气壮地说,现在海滩根本没有其他人,我在这里会造成什么危害?

事实是,这些人利用了大部分人的社会责任心,放纵自己自私自利的行为。

社会必须对这种名为崇尚自由,实为自私自利的行为发出绝不容忍的强烈信号。集体的利益远远在个人的权利之上。

有些自由主义者幸灾乐祸,说新加坡的这些约束措施并不能阻止疫情的爆发和恶化,现在都两三万人确诊了。

对此,我有两点观察。

首先,国际上以确诊病例人数作比较是具有误导性的。让病例人数维持在低水平并不难,只要少检测,少统计,就可以了。

新加坡的病例人数高,主要是检测做得多。其他国家不见得对无症状病人做积极检测。

其次,重要的应该是病死率,也就是病死人数与确诊人数的比较。

病死率能让你知道疫情的轻重。截至5月17日,新加坡病死22人,病死率为0.08% 根据霍普金斯大学统计,韩国的病死率为2.38%,香港为0.38% 我们来看看海外新加坡人聚居的三个国家——美国的病死率为6.02%,英国为14.17%,澳大利亚为1.4% 为什么新加坡的病死率这么低?有几个可能的原因。

首先,新加坡谎报死亡人数。

这不可能。如果谎报死亡人数,殡仪馆早忙坏了。

无论如何,即便新加坡的病死率加上10倍,也只是0.8% 其次,病毒传播到新加坡之后,发生了变异,毒性降低了。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因为新加坡并无神奇的避瘟能力。

再次,或许新加坡的医疗系统比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都好。大概只有极其狂妄的民族主义者才会相信吧?

那么,我们只剩下第四个可能性——其他国家统计新冠确诊人数并不准确。

各国确诊人数高低,在国际上做彼此对比,经常是政治对弈的弹药。

面对愤怒的选民,政治人物利用“确诊“人数来证明自己比其他国家领导人强。然而,这种不实的比较远远不只是”谁家强 ,谁家弱“的口水战,而是会对我们造成实质的影响。

将来,当我们恢复国际旅行时,许多新加坡人会回去他们在海外就读的大学和工作岗位。

如果这些国家隐藏着大量感染源,那么,这些新加坡人再次回到新加坡时,或是这些国家的居民到访新加坡时,很可能引发又一轮疫情爆发。

犹记三月初,新加坡疫情仍为可控,是一轮输入病例和违反居家隔离令的人们引发了此轮爆发。

如果我们以韩国的病死率为参考,那么,澳大利亚的确诊人数看来是准确可靠的。

那么,美国呢?如果按2.38%病死率,美国的确诊人数应该有376万人,也就是说,有228万个病例仍未浮出水面。

英国的情况也很令人担忧。按2.38%病死率,英国确诊人数应该是146万人,比英国统计的要多100万人。

人人不愿受阻断措施限制,要恢复正常生活。一些政治人物不顾医学专家苦心劝说,一心要解除限制,说自己愿意承担风险(主要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政治威望)。

如此的承担风险,后果将是一条条的人命。 有些人会说,自由可贵,值得,大不了死几个老头儿。如果这是他们的国家共识,我祝他们好运。只求你一事:别把死亡输出到其他国家。

象新加坡这样地窄人多的国家,责任远远比自由重要。

直到人类战胜新冠,我们对个人自由的约束不能免。

下次你耐不住宅家之苦的时候,提醒自己——你受苦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人,为了朋友,为了邻居,为了千千万万的路人甲路人乙;你为了他们的安全所做的这一切,他们会感谢你。

作者温长明(Walter Woon)是法学教授,曾任新加坡总检察长、官委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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