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西游记时，父亲与六小龄童“约法三章”，结果他只做到了一条

1978年，日本国际放映公司投资拍摄《西游记》，没想到大受欢迎，甚至制作了英语配音版，风靡海外。消息传回国内，气坏了不少人。

因为这部《西游记》日本进行了魔改，唐僧是日本国民女神夏目雅子，金角银角大王是夫妻，如来佛也是女性扮演，三个徒弟流里流气。

当时在中国是骂声一片，某领导拍板决定：我们要拍一部自己的《西游记》。

不过，拍板容易，拍戏难。当时中国穷啊，中央电视台也一样。这个重任，最后交给了时年52岁的杨洁。

杨洁第一件事，就是找“猴子”。

找啊找，最后，找到了六小龄童。

01 从二哥手中接过金箍棒

六小龄童生于1959年，原名章金莱，出生在“猴王”世家。

他的父亲章宗义，艺名“六龄童”，以演孙悟空出名，人称“南派猴王”。祖父章益生是“赛活猴”，曾祖父章廷椿名“活猴章”，家学渊源深厚，“章氏猴戏”绵延百年，鼎鼎有名。

六小龄童在家里排行老幺，有十个哥哥姐姐。不过，他出生最闹，母亲顺产十次，只有遇到他时难产。最后，得亏医生经验丰富，拿着钳子夹着脑袋，才把他“拔”了出来。

因为是早产儿，母亲又是高龄产妇，他的身体一直不好。这又导致他从小性格内向，寸步离不得母亲。

在十个哥哥姐姐里，六小龄童最喜欢二哥。

二哥章金星是演猴戏的天才，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取名“小六龄童”，意为自己的接班人。

二哥从3岁开始演猴戏，8岁就与父亲、伯伯登台，给周恩来总理与缅甸总理吴奈温表演《大闹天宫》。

表演结束，周总理不仅夸了父亲，还回身抱起了二哥，将二哥举在空中，两人开怀大笑。总理对父亲说：“文艺事业需要接班人，你要把下一代带出来，多培养几个小六龄童。”

二哥闲下来的时候，老是带着六小龄童玩，抓蟋蟀、拉洋片儿、滚铁环，还给六小龄童讲《西游记》的故事。

奈何，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在六小龄童7岁那年，他遭遇了人生最大的难题和痛苦——生与死。

十七岁的二哥不幸患上白血病，在他生日的第二天，去世身亡。

病床前，他曾懵懂地问二哥：“哥哥，什么是死啊？”

二哥摸摸他的头发，难过道：“就是永远也见不到我了。”

六小龄童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紧紧抓住二哥的手，着急问道：“那我怎样才能见到你啊？”

二哥拍拍他的肩：“当你演成美猴王孙悟空的那一天。”

二哥去世后，父亲悲痛欲绝。他失去了儿子，也失去了最好的传人。但是，章氏猴戏不能没有人继承衣钵。这时，父亲把眼光投向了六小龄童。

六小龄童没有演戏的天赋，但他肯吃苦。他从二哥手中接过了金箍棒，就要做好孙悟空。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人民广场、自行车棚、医院病房，到处都是他的“练功房”。

高中毕业后，通过努力，他又考入浙江昆剧团艺校，正经的科班出身。在《三岔口》《伐子都》等剧中亮相，还在昆剧《龙宫借宝》和《悟空借扇》中第一次饰演了孙悟空，满足了自己的愿望。

当时，浙江昆剧团决定在十年之内，把《西游记》的主要故事改编成昆剧猴戏，搬上舞台。六小龄童喜不自胜，想着自己在舞台上的样子，恨不得翻几个跟头。

后来，一个“意外”让他放弃了这个机会。

02 六小龄童初遇西游记

1981年12月31日，六小龄童被父亲喊住，一起去绍兴火车站接人。

他跟父亲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寒风瑟瑟，嘴里吐着白气，聊起了这个特殊的“来客”。

原来，当时杨洁已临危受命，正满天地寻演员。孙悟空的人选她找了很久，跟“北猴王”李万春也有过商量，却依旧没有找到满意的人选。

后来，听说“南猴王”家里有个“小六龄童”特别出名，年龄也刚刚好，所以才不远千里而来。

果然，杨洁一到，就问“小六龄童”在哪里。父亲章宗义黯然道：“小六龄童去世了，不过，这位六小龄童也符合你的要求。”

杨洁看了看腼腆秀气的六小龄童，不是特别满意，所以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反而找章宗义要了不少他学生的资料，回到招待所研究。

这一研究，还真找到一个心仪的对象，一名叫刘建杨的年轻人跃入眼帘。她想，明天再叫两人比试比试。

结果到了第二天，杨洁说明来意，章宗义却顾左右而言他。等她问起来，老是翻来覆去那两句：“不急，不急。他会的，我儿子也会。不会，我也可以教会。”杨洁面对这个局面，台里又催得急，只能先回去汇报情况。

在等待通知的一个月内，章宗义抓紧时间给六小龄童“补课”，不仅带着六小龄童去公园里看猴子，讲解孙悟空的精义，还带着他接连拜访了国画大师程十发，动画片大师、《大闹天宫》导演万籁鸣，连环画名家赵宏本，《三毛流浪记》作者张乐平等艺术界的老前辈，汲取各家所长。

一个月后，六小龄童“上京赶考”。招待所成为临时考场，六小龄童超常发挥，获得了台长的认可。人员选定，六小龄童就要跟着剧组去大江南北拍戏。

父亲章宗义跟他“约法三章”：“不要想家，团结同事，不谈恋爱。”

可惜，这三条六小龄童只做到了第一条。

03 《西游记》的九九八十一难

1982年7月，《西游记》之《除妖乌鸡国》正式在扬州开拍。结果一开拍，大家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六小龄童跟人拍武戏时，老把人打伤。

杨洁纳闷了，不是在学校专攻的武生么，就这？没有办法，她只能尽量给他安排替身。

这时，六小龄童不开心了，他对旁人说：“这些动作我都能做！”

杨洁喊来六小龄童一问才知道，原来他有700度的近视。后来，六小龄童带上隐形眼镜，才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也只是当时剧组面临的最简单的问题。拍摄《西游记》，跟唐僧取经一样，得闯过九九八十一难。

首先，是经费问题。

那个时候国家穷，中央电视台也没有余粮。台里仅仅只给拨给了剧组200万，后来看他们实在太苦了，又添了100万。

可这300万哪够？要到处去祖国大好河山取景，要摄影剪辑，要做特效，还得开工资。所以，剧组天天吃盒饭，孙悟空等主演拿最高片酬，一集也只有70元。

所以，剧中主演往往一人饰演多个角色，像六小龄童就饰演过16个角色，包括但不限于小和尚、小道童、小牛精、老奶奶等等，猪八戒和沙僧也是如此，都演过至少10个角色。最多的是李建成，演了20几个角色。

即便这样，西游记拍了前十一集后依旧弹尽粮绝，得亏蜈蚣精扮演者李鸿昌有门路，联系到了铁道部第十一工程局，贷款300万元才拍完25集。这25集的完整版本，在1988年才播出。

其次，是安全问题。

拍《西游记》时，经费不够，技术不够，出了很多安全问题。“孙悟空大战红孩儿”这场戏里，六小龄童什么防护也没做，穿着一件棉衣服就拿真火烧。他后面火扑灭了，他自己也被烧昏迷了。若非杨洁早早发现不对，还真有生命危险。

还有吊威亚，因为是临时偷学的香港手艺，六小龄童有一次不小心从高空坠了下来，直接摔到了医院。更别提遇到山洪大雨，在张家界拍戏时跟当地群众起冲突，差点被人围殴等等。

再来，是演员问题。

剧组的重要主角之一唐僧，在拍摄过程中曾多次换人。

第一任唐僧汪粤怕戏路越来越窄，以后只能演唐僧，演了三集就主动退出。

第二任唐僧徐少华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但他恰好在考学，大学通知书一到，他也选择了离开。

第三任唐僧迟重瑞人老实，才安安静静待了下来。

六小龄童问题也不少，他最开始演孙悟空时只有动作到位，但面部被乳胶面具遮挡，眼睛里没有东西。他越演越别扭，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还好导演杨洁没放弃他。他请来老艺术家郑榕，又与副导演旬浩、任凤坡等人帮忙，让六小龄童能把戏剧的动作和精气神揉进生活中去。

杨洁还鼓励他：“要演好猴子，必须先观察猴子的一举一动。明天剧组给你买一只猴子，你天天带着。”这一带，带了6年。

后来，六小龄童眼里渐渐有戏了。杨洁曾说：“自己很庆幸，章宗义执著地推荐了他。”

最后，《西游记》的主创团队花费了4年时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拍完了86版《西游记》的前11集。这11集一播出，立马引起轰动，大人小孩争相追看《西游记》，收视率高达89%。

西游剧组出名了，“孙悟空”出名了。

04“孙悟空”也有爱情

孙悟空出名了，第一件事自然是结婚。

是的，六小龄童违反了约法三章，在剧组里谈起了恋爱。为了不让父亲和导演杨洁知道反对，还是时髦的“地下恋情”。

能跟“孙悟空”在取经路上谈恋爱的女人，自然不是白晶晶或者紫霞仙子，而是“天竺国公主的母亲”——于虹。

1983年夏天，于虹到西游剧组做场记。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充满了火药味。

六小龄童跟同事吐槽：“我们剧组不是有场记了么，又来一个，怕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吧？”同事一直给他打眼色，他一回头，才发现于虹站在自己身后。

于虹是北京大妞，出自军人家庭，择偶条件有“三不要”：近视眼不要，矮个子不要，南方人不要。恰好，六小龄童三样全占。本来，两人是不可能走在一起的，但谁叫我们的“悟空”会撩。

有一次，剧组来到深圳休息。于虹购物欲大发，特地取了1000元钱，准备大买特买。可那时候的治安状况一言难尽，东西还没买到，钱却丢了。

于虹只能一个人躲在屋里闷闷不乐。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正是六小龄童。六小龄童认真地对于虹说：“我有700，给你600吧。”说完，丢下钱就跑。

六小龄童小时候家里遭遇巨变，家里很穷，便养成了节约的习惯。86版《西游记》前11集拍了4年，每集六小龄童拿70元。这600元，是他的3年收入。

这点，于虹也知道，她亲眼看到他埋头认真地数一分两分的纸币。六小龄童这突如其来的大方，让她很感动。两人的关系渐渐改变。

再后来，六小龄童吊威亚摔进医院，于虹天天带着自己煲的汤，陪六小龄童说话聊天。两人感情迅速升温，于虹心里有了一只猴子。

两人怕影响工作，一直没选择公开，维持着偷偷的恋爱。整个剧组几乎没有人发现两人的地下恋情，除了饰演猪八戒的马德华。

马德华曾跟六小龄童住过一段时间，于虹经常打着工作的幌子来敲门：“猴子在哪？我找他聊聊场记的事。”马德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直到多年后才说出自己也有“火眼金睛”。

漫长的《西游记》拍摄临近结束，于虹偷偷找到六小龄童，塞给了他一张照片。

照片背后写着：“我将永远深情地望着你。”六小龄童也对于虹许下誓言：“等我功成名就，我们就结婚。”

1988年6月12日，六小龄童荣获金鹰奖最佳男主角。

当天，他宣布：“我和于虹同志，选择今日结婚，喜结良缘！”

全世界都在恭喜，除了他的“恩师”杨洁。

05 西游记闹翻往事，与“变了”的孙悟空

1987年11月底，西游记剧组接到了新加坡的演出邀请，杨洁欣然应允。为了不再国际上丢脸，杨洁定下规定，组建“出国演出组”，包括师徒四人在内的十余人，要抓紧排练节目。

结果春节期间，师徒四人除了唐僧迟重瑞以外，其他人全部请了假，排练只能推迟延期。后来，杨洁从朋友那听说，师徒四人去了济南商演。

她开始还不信，看了宣传海报才知道，的确是师徒四人，只不过唐僧是另一个唐僧——徐少华。为了这事，杨洁在会上狠狠批评了走穴三人组：“抛下大家去赚钱，让大家在家里吃着方便面等你们，应该吗？”

应该吗？当然不应该。但正如杨洁在自传里所说，他们苦干了好几年，一朝成名，繁花似锦，他们怎么能抵挡住鲜花、掌声和金钱。

更何况，六小龄童正筹备结婚。他也许反感至尊宝踩着七彩祥云去迎娶紫霞仙子的桥段，但他绝对不愿意空着双手去实现自己的诺言。

杨洁明明知道人性，却总是去挑战人性。因为这事，她和走穴三人组闹得很僵。后来，她又跟台里的领导闹了矛盾，彻底被踢出了剧组。她家里，也从车水马龙，变为了门可罗雀。

杨洁说：“节目在外面热播，演员在外面鲜花掌声，而我自己孤独一人。”

台里领导来劝，她说：“今后不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都不会和他们走在一起。”

这位《西游记》的最大功臣，有将近十年不愿看《西游记》。直到1994年，台里筹谋拍续集，又需要杨洁执导，走穴三人组前来道歉，几人才重归于好。

2017年4月15日，88岁高龄的杨洁在北京逝世。西游剧组大多现身送行，师徒四人也不例外，包括几任唐僧和八戒。然而，在这次追悼会上，六小龄童干了一件能让人黑一辈子的事情。

他在接受采访时前面还好好的，后面突然冒出来一句：“只有用我下半年即将开机的，中美合拍的西游记的电影，把它拍好才能告慰我们的杨洁导演。”

没有人会想到，在如此庄严肃穆，沉痛哀悼的时刻，他会见缝插针地宣传自己的电影。这种行为，可以理解成不尊重自己的恩师杨洁，也可以理解成他功利心太重。

孙悟空本就有“心猿”一说，代表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和杂念。如果降服不了，终究不能得正果。

也不知是孙悟空变了，还是时代变了，亦或是我们变了。六小龄童这位“孙悟空”，在看着他长大的人们眼里，渐渐变得面目可憎。

他化身“西学斗士”，喊出“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的口号，对其他西游改编大加贬责。

也许是出生年代不同，所受教育不同，接受能力也不同。他不能接受其他人对《西游记》和孙悟空的另类诠释。但他忘了，他在做的事是变为权威，而孙悟空的精神是反抗权威。

再加上吴承恩故居博物馆事件，越来越多的负面新闻被爆出，他从年轻人眼里的孙悟空，变成了“六老师”，他的语录成了“六学”。他的一系列言论得不到年轻人的理解，他越辩解，越无力。

为什么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了名利，还是为了大义？

2013年，孙悟空做客央视《首席夜话》节目。

他对乐嘉说：“一千个观众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在当时，我希望《西游记》我的形象出来后，一千个观众心目中只有一个美猴王。”

06 尾声

2018年，六小龄童接受鲁豫采访。

鲁豫说：“您不能变老，变老了观众会崩溃。”

他说：“我去学校最感动的一次，是一个小孩子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我未成长，不许你老’。”

有一次，他说起女儿的趣事：“我女儿小的时候，一直认为我就是孙悟空，还问我说，爸爸你跟超人谁厉害？”

或许，只有在孩子的眼中，孙悟空才始终是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