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天家族的“贵族教养”

文/江莱（YOLO驻英国特约撰稿）

从伦敦驱车20英里来到温莎小镇，这里有英国最著名的贵族中学——伊顿公学，它与英国女王钟爱的温莎宫隔岸相望。伊顿可以说是西方正统教育的代表，能入读伊顿公学，基本上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牛津、剑桥，即使不进这两所大学，学生们也总能获得其它世界名校的青睐。

英国前首相卡梅伦（后排左二）的伊顿时代

威廉王子（上排右一）与奥斯卡影帝埃迪·雷德梅恩（下排右四）的伊顿时代

在英国定居这些年，我经常到访这里，帮一些中国家长打探怎样才能让孩子进入伊顿。的确，英国贵族也最希望自己的孩子进入伊顿公学，贵族家庭一旦生了男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到伊顿公学报名，否则到六七岁读书时再去报名就晚了。

最近，在里约奥运会上闪亮登场的中国奥运骑士华天，就毕业于伊顿公学。我认为，他的家族和成长经历，能给很多中国家长提供思考。

华天与母亲罗山合影

我们先来看看华天的家族，华氏家族堪称传奇：

华天的爷爷华龙毅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代飞行员，在朝鲜战场上曾单机与敌军14架飞机浴血奋战，共击落击伤敌机4架，是我军空战史上第一个特等功获得者。毛泽东主席曾授予他“孤胆英雄”的称号。

华天的奶奶赵宁也出身军人世家。赵宁的爷爷是曾国藩在保定军校的第一批学生，爸爸是南满医科大学高才生，妈妈为旗人贵族。本来按常理，赵宁应该是一位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但谁知这叛逆妹子却不走寻常路，成了一名革命战士。1949年，赵宁在哈尔滨医科大学毕业后，作为首期学员，加入解放军第一军医大学，成为解放军第一位五官科医生，而后又作为战地天使奔赴朝鲜战场。她与华龙毅的爱情，也是在那时的战场上开花结果的。在一次空战格斗中，华龙毅在战斗中被击中，他跳伞落到平壤白云山，被志愿军陆军营救，在其后住院养伤的时候，英雄华龙毅与医生赵宁相识，从此收获爱情，相守共度一生。到了他们的儿子，也就是华天的父亲华山，他选择继承父业，从事航空工业，并越做越大，开办了中国大陆第一家私营航空公司。

华天（右三）全家和爷爷奶奶合影

如果说，华天父辈的家族很悠久，很革命，就像抗日神剧外加革命爱情片，那么他的母亲罗山的家族故事则更为久远与传统……

华山的外公James Noble出身英国将门，祖辈曾一度官至英国皇家海军首席上将、太平洋海军总司令。二战时期，James Noble与哥哥弟弟五人共同参军，兄长在北非蒙哥马利麾下作战，曾获得维多利亚十字勋章。James在新加坡不幸被日军俘虏，被送到泰国修筑泰缅铁路。5年里，有上万名盟军士兵死在这块工地上，James九死一生活了下来，战后被盟军解救，而反映那段历史的电影《桂河大桥》，就是以他为男主原型。

华天与父母亲合影

华天的母亲罗山(Sarah Noble)作为英王亨利八世第三任妻子 Seymour 家族的后代，诺贝尔家族是英国历史最悠久的贵族世家之一。罗山非常有商业头脑，在任怡和洋行消费品公司总经理、宝洁公司中国亚太区董事时，她第一个把“宝洁”产品引进中国，而后又在1988年设立了中国大陆第一家“迪奥”专柜。罗山在广州怡和洋行工作时与华山相识，结婚后生下两个儿子：华天和华明。

华天还有一个舅舅至今仍在从事陆地飞行器研究，作为马术三项赛顶尖高手的华天，从伊顿公学毕业后，选择布里斯托大学的航空工程专业，或许也正是骨子里对速度的热爱和追求。

那么，成长在这样的家庭，接受的是怎样的教育呢？1989年，华天一出生，华山夫妇立即给他报名了伊顿公学。华天10岁那年，伊顿发出面试邀请。面试结束后一周，如果得到伊顿公学入学官发出的“位置”确认保留函，就意味着孩子已被接受。华天最终如愿以偿拿到了确认函，之后还有第二关。等孩子13岁时，还要通过伊顿入学考试（EtonEntry），如拉丁文、数学、宗教、文学、历史等；考卷被送到孩子所在小学，由校长安排一个星期的监考，这被视为一种荣誉。　　

为了准备伊顿考试，2000年底，11岁的华天被带回英国，进入一所小学进行准备。在2002年伊顿的入学考试中，华天的拉丁文得了满分。2003年9月，华天终于进了伊顿。

华天伊顿公学入学照

伊顿公学教什么呢？不要认为是打高尔夫球，那里没有高尔夫球场，也没有今天热门的工商管理、金融等等这些实用知识。到贵族学校，不是去学有用的知识，而是学在今天看来没有用的知识，比如说拉丁文，熟读从古希腊、中世纪到近代的各种宗教、人文经典，到今天还是这样。贵族学校学的不是有用的知识，而是博雅之学。中国古代的儒家，孔夫子办私学，朱熹、王阳明办书院，教的也是类似的博雅知识，即所谓的士大夫之学。

托马斯.吉尔丁眼中的伊顿公学

其实，现在中国的家长也很讲究教育，他们周末送孩子去弹钢琴，或者让孩子背《论语》，把家教理解为知识，好像知识越多家教越好。实际上，这只对了一半，家教不一定是知识，它是一个自然形成的东西，是在日常生活当中，无形中形成的亲切与自然、举手投足中的优雅与高尚，这是一个氛围，是被熏陶出来的，不是教出来的。

亚运会期间，华天一家人合影

华天的父亲曾坦言，中国孩子是不是适合伊顿，是个问题。当年华天还在伊顿读书的时候，华山曾问过伊顿负责招生的一位资深工作人员，学校是否有中国孩子。对方回答，现在有4个中国孩子在伊顿公学，“但他们安静得像小老鼠一样”。“伊顿在挖掘孩子的潜力上面，独树一帜。但有的孩子性格不合适，也会觉得压抑，像著名诗人雪莱，在学校就被别人欺负，他总是觉得特别痛苦，受到了屈辱、侮辱。内向的人在那很吃亏，一般被人看不起。如果体育不好，也会觉得被排斥在外。”

华天的弟弟华明曾经就很排斥进入伊顿，他为此和父母谈判，认为伊顿太束缚自己，不能让自己快乐。华山尊重了他的选择，毕竟在他们看来，能让孩子快乐成长是第一位的。因此华明一开始，并没有就读伊顿。直到他在其他学校自己有了经历，也体会到其中的不同，最终才转学进入伊顿。

2009年夏，华天（右）和华明在英国索斯伯瑞原野上（Bob Martin摄）

从此能看出，人文教育不是通过知识教育，它像家教一样，不是灌输一些知识，而是要通过熏陶，通过各种道德和社会的实践让学生成为博雅之士。确切地说，人文教育的核心不是通识教育，而是人格教育。

我曾多次去伊顿公学考察，发现他们是在潜移默化中，培养年轻人的自信、充分彰显出自己的性格特点和优势。他们认为真正的贵族精神：一是文化的教养，抵御物欲主义的诱惑，不以享乐为人生目的，培育高贵的道德情操与文化精神。二是社会的担当，作为社会精英，严于自律，珍惜荣誉，扶助弱势群体，担当起社区与国家的责任。三是自由的灵魂，有独立的意志，在权力与金钱面前敢于说不。而且具有知性与道德的自主性，能够超越时尚与潮流。

英语里有一个词“OldEtonian”（老伊顿生），在一些圈子里成了彼此认同的纽带和标识。而“Famouse Old Etonnian”（著名老伊顿生）更是英国近代史上最令人向往的名单。自1423年开始，共有700位伊顿公学学生进入此名单。“80后”的“著名老伊顿生”为27人，位列前两位的分别是威廉王子和哈里王子，最后一个是华天——华天是还未毕业就进入该名单的人。华山自信，华明登上“著名老伊顿生”的名单，是迟早的事，但他们对此并不很看重，对他们来讲，怎样让孩子活出自信，生活得有意义，远比进入伊顿圈来得更有价值。

华天与英国女王合影

华天与安妮公主等在白金汉宫前合影

华天出身名门，同时跨界军、商两大背景，再加上英国王室远亲的高贵光环加持，使得他似乎脱颖于一般的官二代、富二代，但这样一位家世显赫的贵族子弟却又不坐吃山空，不仅毕业名校，能出入于英伦贵族名利场，也能骑着战马代表中国征战奥运，英国的传统贵族气与中国的革命精神在华天身上完美融合。

华天最终在2006年成年后，放弃英国国籍，选择中国国籍，成为单人出战奥运会马术项目的“孤独骑士”。他选择为中国而战，相信这也不仅仅是靠伊顿教出来的，而是家族的血脉里传下来的。华天坦言，是伊顿让他坚持了自己儿时的梦想，自信地走下去，并把它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