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永不消逝的电波！78年前，曾为飞虎队导航穿越驼峰航线

“昆明广播电台XPRA，波长435公尺，周率690千周波！”

1941年12月22日，昆明小西门附近的昆明广播电台，毕业于西南联大的播音员虞佩曹，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秘密播报。从此，如此秘密播报，从当年的飞虎队出航到返航，每小时三次，这样的声音会一直陪伴在飞行员左右。

78年前，来自昆明的一段神秘电波，曾是当年飞虎队的“空中导航”。78年间，世事沧桑，无论是78年前的空中英雄，还是为飞虎队导航的播音员们，绝大多数已然凋零。

但是，78年后的2019年，曾经发出抗战最强音的办公楼和播音室——昆明广播电台旧址，依旧安在。直到今天，昆明西昌路343号，毗邻广园商务酒店的原昆明广播电台收音室（现在叫录音棚、广播室）里，话筒依旧、收音设备依旧，扩音设备、功放、调音台等，一应俱全。很多设备，甚至还可以继续使用！

令人称奇的是，1940年至1945年，西南联大100多位师生曾在这栋楼工作过。闻一多、蒋梦麟等多位西南联大大师曾在这里登台演讲宣传抗战，而曾昭伦、潘光旦、费孝通、冯友兰等数十位大师则为电台供过稿！

不曾湮灭在时空里的历史建筑

时至今日，如果首次到访这栋赫赫有名的抗战广播楼时，很多人可能会有些失望。这栋楼依旧矗立在当年的原址，只不过，斑驳的水洗石外立面，普通的两层楼，和其他待拆迁的旧房子混在一起时，如无旁人指点，简直难以区分。

但是，就是这么一栋普通而不普通的建筑，抗战期间一度扛过了日军对昆明的数百次乃至数千次的轰炸。据史料记载，1938年9月28日，日军对昆明第一次轰炸，至1943年12月22日，日机失去中国战场的制空权。其间，日机52次轰炸昆明。据不完全统计，日军出动飞机1311架次轰炸昆明市，投弹3043枚……

抗战期间，昆明周边防空阵地（资料图片）

时空跨越至21世纪。2008年7月21日，昆明54路公交车行驶到潘家湾公交站附近时，被犯罪嫌疑人恶意制造的一起爆炸案，曾震惊昆明。直到今天，依旧住在人民西路94号潘家湾省广电宿舍大院内的很多人，他们说当时可是被爆炸声吓坏了。然而，同样也位于爆炸现场附近的原昆明广播电台老楼内，工作人员依旧聚精会神地进行音像录制，不曾受到任何干扰。

究其因，这栋建筑当年的建造，堪称“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当年，绝大部分的材料，均是进口，从海面转滇越铁路入昆。这栋建筑材料过硬，施工技术更是过硬。如今，这栋楼依旧保持70多年前的建筑原貌：近1米厚的钢筋混泥土墙壁，内外双开的双刀厚重隔音门，将这里与外面喧嚣隔离，成为一个数十年不变的静谧世界！

昆明广播电台办公楼原址，如今的内景

始建于1938年的昆明广播电台原址，传音室厚重的隔音墙

与当年老照片相比，这栋楼的外墙面及入口大门，还是有些许变化。不过，诸如建筑格局、内墙、内饰、隔音设备，以及房间木门、窗户等，甚至细致到电源排线、电灯开关等，都是上个世纪30年代末的模样，未曾变化！

始建于1938年的昆明广播电台传音室内景

始建于1938年的昆明广播电台传音室，其隔音材料依旧是1938年进口的（灯架不是）

始建于1938年的昆明广播电台内景

上个世纪30年代末的电灯开关，仍在使用

一栋抗战广播楼，一段西南联大史

追溯历史，这栋建筑，简直就是为抗战而生。

而且，就在70多年前，这栋楼和西南联大非常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1928年8月1日，第一家全国性广播电台——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广播无线电台在南京建成播音，简称“中央广播电台”，1932年功率扩大到75千瓦，成为当时亚洲功率最强的广播电台。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日本侵略者把中国广播电台作为轰炸的重点，中国广播事业遭受重创，中央电台先迁武汉再迁重庆。1938年3月，中央广播电台恢复播音，但中波功率仅10千瓦，远较南京时期小得多。其他电台或被日军占领或迁偏僻地区播音。

到1937年底，中国官方广播电台仅剩六七座，总功率不到11千瓦。

全面抗战开始前，中国当局就十分重视发展广播这一强有力的新兴传媒工具，1937初筹划建立全国广播网时，全国有各类电台82座（含外国人在华电台4座），总功率120余千瓦。

但西部仅有5座电台，分布极不平衡。因此决定在昆明、贵阳等地筹设新的广播电台。经多方权衡，因“以昆明地处西南边陲，且为通过国际路线之要隘，故决定为设置强力广播电台之据点”，当局选中了云南省首府昆明作为建立强力电台的地址。

1938年5月，昆明广播电台筹建。2年后，1940年8月1日，地处昆明潘家湾附近的昆明广播电台，正式开播。

从1940年至1945年，5年时间里，昆明广播电台的核心部门传音科，共有186人次工作过。其中，在传音科工作过的西南联大学生，达到98人次；其他部门工作的西南联大学生为35人次。5年时间，全台西南联大学生工作人次超过133人。

昆明，西南联大（摄于2018年）

1942年，在昆明广播电台发音室值班室负责国语播音、肩负为飞虎队导航人物的播音员齐潞生、李淑蓉、陶维大、李宗蕖、虞佩曹等，都是西南联大学生。

令人感动的是，闻一多、蒋梦麟等多位西南联大大师级的人物，都曾在这里登台演讲，通过昆明广播电台传音室，将他们的抗战宣传，远播国内外。

西南联大的灵魂人物——蒋梦麟（最左站立者），左三胡适

当年，为昆明广播电台写过广播稿的，还有曾昭伦、潘光旦、费孝通、冯友兰、任之恭、沈同、罗常培、蔡维藩、杨业治、贺麟、雷海宗、冯至、许浈阳、方龄贵、陈友松、 刘绍光、 赖其芳、 吴学周……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个学贯中西的大师。

时隔79年，当年西南联大学生工作的地方、使用过的器材，依旧保存良好。

2019年，昆明广播电台旧址播音室（标识标牌均为1940年物件）

2019年，昆明广播电台旧址内景

发出抗战最强音，当过空军“导航员”

1940年8月1日，昆明广播电台正式对外播音，呼号XPRA，波长435米，频率690赫兹。

时任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西南联大校长蒋梦麟，来到昆明广播电台为电台开播致辞。

而后，昆明广播电台开播每天播音约7小时，成为轰动云南和影响中国宣传界的大事。

除国语广播外，昆明广播电台先后开播的外语广播有英语、法语、越南语、缅甸语、日语、泰国语、马来西亚语，汉语方言有广东话、厦门话、台湾话、上海话等。昆明广播电台同盟方合作，对日全力进行广播战，动员沦陷区民众和海外侨胞奋起抗日，呼吁国际友人援助中国抗战。

昆明广播电台功率时为50千瓦，是抗战时期中国最大的广播电台，除发射功率为战时中国第一外，其日均播出时间、节目播出比例、外语节目和汉语方言节目种类、在职专业人员数等，其重要地位按战时官方统计，仅次于中央广播电台、国际广播电台而名列第三位，在抗战广播史上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地位。

2019年，昆明广播电台原址，70多年前的设备保存良好

德国生产的录音磁带，保存良好

从试播到抗战胜利，昆明广播电台收到的反映收听效果的函电，在国内远至江西、河南、上海、湖南、陕西等多个省市，在国外则达新加坡、旧金山等许多地方。该台第四任传音科长陈斯正回忆，夜间，昆明电台的电波可以达到整个东半球，“我们时常收到澳大利亚电台、新西兰电台和瑞典、挪威等北欧电台的来信，报告夜间曾收听我们的节目”。由此，可见该台在国内外的影响力。

1941年12月22日，应中国空军总部要求，昆明广播电台适时开通广播机，为中美空军对日作战导航。对此，当时播音员李宗蕖、虞佩曹回忆说，为空军导航轮到她们值班时，就反复播送本台呼号：“昆明广播电台XPRA，波长435公尺，周率690千周波”。每分钟播三次，空军方面也派员在播音室值守，一般播出数十分钟或一个多小时，直到中国空军飞机返回。

处于保密以及诸多历史原因，昆明广播电台曾经为中国空军导航的秘密，直到上个世纪90年代才陆续揭晓。

揭秘抗战楼的功臣和抗战广播楼的新生

这其中，有一位功臣云南师大西南联大研究所研究员的戴美政，我们得记住他并感谢他。

左立者为戴美政先生

戴美政父亲戴扶青曾在戴安澜将军师部做过文书，戴扶青也是戴安澜将军非常信任的人。1942年，戴安澜将军壮烈殉国后，为着纪念戴将军，戴扶青于1945年在昆明创办《海鸥周刊》（戴安澜将军号“海鸥”），宣传抗战，倡导民主。

因家庭渊源和个人爱好，一直致力于新闻工作的戴美政先生，工作之余把最多时间留给抗战历史研究。2018年，戴美政先生著作《抗战强音：昆明广播电台与西南联大》，在昆明出版，时为西南联大成立80周年。

正是由于戴美政先生的持续关注和呼吁，这栋楼的历史引起了昆明各级政府的重视。2014年，昆明广播电台旧址成了昆明市文物保护单位。

目前，昆明广播电台原址现场仍有工作人员值守，而戴美政先生著《抗战强音：昆明广播电台与西南联大》一书，放在值守室最醒目的位置。

经了解，这栋有着辉煌历史的抗战广播楼，目前正在做一些简单的改造和内部装修，在保持当年原貌的同时，这栋楼将以博物馆、艺术剧场等形式再现春城。而曾经“昆明广播电台”的演播厅，将演变为“ XPRA KM ”艺术小剧场，“让精彩的先锋戏剧，在历史的舞台上碰撞，续写当年的艺术辉煌。”（图片：除历史照片外，均为谨言拍摄）

2019年，昆明广播电台旧址传音室

2019年，已停用的昆明广播电台旧址货梯

2019年，原昆明广播电台旧址里的打字机

2019年，原昆明广播电台旧址，70多年前的调音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