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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因艺名太“土”气哭:电影《刘三姐》主演追忆拍剧苦乐往事

曾因艺名太“土”气哭:电影《刘三姐》主演追忆拍剧苦乐往事

影片《刘三姐》中的一个镜头:刘三姐(前,黄婉秋饰)和四方歌手会歌。新华社资料片

新华社北京9月14日电(记者刘伟、王军伟、吴小康、唐荣桂)9月14日,《新华每日电讯》刊载题为《黄婉秋:一家三代“刘三姐”——电影《刘三姐》主演追忆拍剧的苦乐往事,希望用一辈子演好“刘三姐”》的报道。

“最近收到信件,表达对‘刘三姐’的爱慕之情。可能这位观众没有留意电影的拍摄时间,他不知道‘刘三姐’已经是70多岁的老人了。”尽管自称“老人”,但坐在记者面前的“刘三姐”的扮演者——黄婉秋满头黑发,举手投足间神采奕奕,双眼炯炯有神,在接受记者专访时滔滔不绝地讲了两个多小时,期间连一口水都没喝。“说起我和‘刘三姐’结缘的往事,那真是三天三夜说不完。”

上世纪60年代,电影《刘三姐》问世,这部集合了广西自然风光、山歌文化、充满真善美的作品一经问世,就在国内引发轰动效应,甚至漂洋过海受到东南亚、欧美地区华人的喜爱,成为广西乃至我国的文化符号,架起了中外沟通的桥梁。几十年来,《刘三姐》的影响经久不衰,引发的关注延续至今。近年来根据“刘三姐”故事改编的文艺作品更是不断推陈出新,催生出独特的“刘三姐”文化现象。

电影中,“刘三姐”的扮演者黄婉秋尽管初出茅庐,但其清新脱俗的形象、活灵活现的表演一下子击中了人们的心,二者契合度如此之高,以至于人们认为,“刘三姐”就是黄婉秋,黄婉秋即是“刘三姐”。“《刘三姐》成就了我,它让我一下子达到人生艺术高峰。我很幸运能与‘刘三姐’结缘,这辈子将把传承‘刘三姐’文化作为自己的使命。”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60周年之际,记者日前在广西桂林专访黄婉秋,听她讲述与“刘三姐”的故事。

曾经因为艺名“气哭”

“刘三姐”的故事早在宋人笔记里就出现了,她是广西一带民间传说中的一个美丽多情的女子,因擅长编唱山歌而被奉为“歌仙”。她的许多动人故事和脍炙人口的山歌,已经流传了一千多年。据载,刘三姐每次演唱时“观听者环绕数山,围堵重重,于三日夕竟忘寝食,而歌者不歇,人人绝赏。”不仅在广西,“刘三姐”的故事还流传到广东、湖南、湖北、云南、贵州、四川等地。

“刘三姐”的故事先后被编成山歌、彩调戏、桂剧等。1960年,长春电影制片厂赴广西拍摄了电影《刘三姐》,这部电影由苏里导演、乔羽编剧、雷振邦作曲。

“我出生在桂林,13岁开始学桂剧,艺名叫‘艺群’。说起这个艺名,还有一段好笑的故事。按照要求,每个科班都有属于自己的艺名,我们是‘艺’字班,所以每个人的艺名中都带‘艺’字。当时抓阄取名的时候,我抓到个‘群’字,看到别人都是兰啊、仙啊之类的,我觉得“群”字太土了,都气哭了。老师笑着说:你的名字寓意很好啊,‘艺术超群’!听到老师的解释,我才破涕为笑。后来拍电影的时候,苏里导演又让我改回原名‘黄婉秋’。”

《刘三姐》剧组在广西遴选演员时,17岁的黄婉秋被选中,最初饰演“小舟妹”一角。由于“刘三姐”一角至为关键,上级部门和剧组经过慎重考虑,几经调整,最终决定由黄婉秋扮演“刘三姐”。

角色的更换给黄婉秋带来不小的挑战。“我是学戏剧出身,电影表演对我来说比较陌生。刚开始录制的时候,我的表演总带演戏曲的痕迹,一伸手就翘兰花指,导演就说‘你这是拿瓜子啊’;笑嘛不敢露牙齿,走路也拘谨得很,这不是‘刘三姐’的性格。表演场地小,出镜快慢都有讲究,真是上也不行,下也不行,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很难把握好尺度。”

“舞台剧表演和电影不同,舞台剧从第一场到最后一场,表演是连贯的,但电影不同,比如说其中一个场景,第一场有,第三场有,第六场有,第八场有,那么在一段时间里就要把这些镜头全部拍完,哭戏也好,笑戏也好,都要一气呵成拍完,之后再重新布景拍其他片段。刚开始我有点不习惯,比如和阿牛哥对唱环节,因为没有阿牛哥的戏,我只能一个人对着空气唱。刚开始总做不好,后来想,既然没人看到,也不会有人干扰,我就放开了去表演,效果反而越来越好。电影中的很多镜头,老演员们拍一遍就能过,经过努力,后来我们这些年轻演员慢慢也能做到了。”

苦乐往事知多少

回想起电影《刘三姐》的拍摄过程,黄婉秋似乎觉得一切历历在目,她向记者娓娓道来一些鲜为人知的往事。

电影开拍的1960年,正是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物质短缺、条件艰苦。黄婉秋记得,电影中有地主“莫老爷”啃鸡肉的桥段,剧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农民,买了只鸡杀了做道具。扮演“莫老爷”的演员夏宗学,试拍时拿着鸡肉放在嘴边装作吃得很香的样子。结果导演说,吃啊干吗不吃?夏宗学说,只有这一只鸡,吃没了还怎么拍?导演说,那也不能假惺惺地做嘛,你放开了吃!“夏宗学破釜沉舟,没想到镜头很到位,一次就过了,但这只鸡也快被吃完了,我们在旁边看得口水直流。”

看过《刘三姐》的观众如果细心留意,就能发现在电影中,不少演员的前后镜头效果不一样,扮演“莫老爷”的夏宗学,几场戏下来变得越来越瘦。因为缺吃的,大家总是挨饿,有些工作人员把茄子蒸熟了当主食,后来吃得直反胃。

黄婉秋至今记得,当时剧组演员们每个月有20元的补助,“我当时在单位的工资也是这么多,就把工资省下来留给父母,自己靠补助生活。”

《刘三姐》的不少外景是在漓江边拍摄的。“南方夏天蚊虫多,不少人被叮得满身是包,那些来自东北的工作人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说:哎呀,广西这里太难过了,上面晒下面咬,真是领教了!一到中午,不少人就‘扑通’一声跳到漓江里去游泳。”

“尽管吃了不少苦头,但大家群情高昂,充满了历史使命感。导演苏里后来曾说,今后再翻拍《刘三姐》也很难超越既有水平,别的不说,原生态的自然风光未受污染,周围也没有电线杆,这些元素非常难得。”黄婉秋记得,电影拍完后,不少工作人员回长春时买了大大的塑料瓶,装满漓江水带回去给亲戚朋友看。

在黄婉秋看来,剧组人员相处得非常融洽。“事实上,导演苏里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有一次两个工作人员抬着开水从苏里身边经过时差点滑倒,他赶忙伸手去扶,结果开水洒到苏里的腿上把他烫伤了,紧急送到医院后,医生要求他休养一个月。可苏里导演担心,一旦暂缓拍摄,会造成人力财力上的浪费,结果他很快就出了院,躺在担架上指导拍戏。当时没有风扇、空调,我们这些演员轮流给他扇风。将近60年了,拍戏的很多场景我至今忘不了,现在还经常跟我的学生和家人们讲起这些往事,尤其是缠满纱布躺在担架上的苏里导演……”

墙内开花墙外也香

1961年电影上映后引发轰动效应。《刘三姐》以独特的歌舞艺术与民间传说相结合,再加上彩色胶片带来的惊艳效果,观众和评论界都给予高度赞誉,获得了1962年第二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摄影奖、最佳音乐奖和最佳美术奖。

“电影《刘三姐》公映后,获得很多荣誉,我也获得了第二届电影‘百花奖’的最佳女演员提名奖。人们说苏里导演有一双慧眼,香港报纸也有这样的赞语:苏里慧眼识婉秋,才得今日刘三姐。从那时起,我收到不计其数从世界各地寄来的信件,既有六七岁的小朋友,也有百岁老人,让我感到很温暖。”

电影《刘三姐》在香港及东南亚一带引起观看旋风。在香港,《刘三姐》的放映甚至引发万人空巷的观看风潮。马来西亚将其评为“世界十佳影片”之一。

“上个世纪80年代,我们开始到东南亚、欧洲等地演出,主要表演‘刘三姐’经典唱段,他们最喜欢听这些地地道道的民歌、山歌。有一次,我们到新加坡参加表演活动,演出场面很火爆,来了很多观众。”黄婉秋说,演出结束后她和先生走出剧场,发现外面黑压压一大群人站在门口,看到她们出来了,就冲上来要签名。第二天又有很多人等着要签名。“当时我和影迷都很激动,大家流了不少眼泪。”

黄婉秋说,在马来西亚演出时,有人做了蛋糕带给她,有人听说她的腰有伤,就煮了药送过来。“影迷的这些真挚情感,能不让人感动吗?有一个百岁老人,为了跟我合影在机场等了五六个小时。天气那么热,他却坚持守在那里。每次想到这些场景,我都激动得要落泪。”

《刘三姐》拍摄完成后,黄婉秋从长春返回桂林。“临走时,苏里导演送给我一本相册作为纪念,还给了20块钱,在北京转车时,我用这些钱买了几本书。”

一家三代“刘三姐”

回到桂林,黄婉秋被重新分配到桂林市彩调剧团继续演出舞台剧。就这样,她一头扎进舞台剧新角色中,先后主演了《白毛女》《迎春花》《农奴戟》《收租院》《江姐》《洪湖赤卫队》《杨开慧》《不准出生的人》,这些剧目既有歌剧,又有桂剧。因为忙,黄婉秋几乎吃住在团里。

“上个世纪80年代以后,我逐渐把传承‘刘三姐’文化作为工作重心。”为让“刘三姐”文化薪火相传,1999年黄婉秋主动辞去桂林市文化局副局长职务,参与投资建设了一座“刘三姐景观园”,用于展示“刘三姐”文化及壮、瑶、苗、侗等少数民族文化。只要在桂林,黄婉秋几乎每天到景观园表演,有时还携全家上阵,共同为观众献歌。后来,黄婉秋和团队又将场地搬到桂林文物剧场艺术馆,这是抗战时期夏衍、田汉等文化名人曾经演出的剧场,黄婉秋在那里继续演绎“刘三姐”的传奇。

近年来,黄婉秋更是倾注大量心血发现培养“刘三姐”接班人。“我们家现在是祖孙三代‘刘三姐’,我女儿、外孙女都参与演出。今年我们还代表广西去新加坡演出,4岁的外孙女一出场,下面掌声就起来了,外孙女的嗓音基础和舞台感觉都不错,她稚嫩的‘刘三姐’形象,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为何把女儿和外孙女培养成“刘三姐”接班人呢?“文化要传承,得有人,我以前培养了几十个舞台演员,也挖掘了好几个‘刘三姐’接班人的苗子,但结果不是很理想,有的演员并不用心,学了一点之后就走掉了,有的吃不了苦。后来我认定,还是自己人牢靠点,起码不会轻易撂挑子。大约2001年的时候,我做通了女儿的思想工作,让她辞掉电视台工作做‘刘三姐’接班人。现在,我的两个外孙女也加入进来,‘刘三姐’后继有人了。”

如何让“刘三姐”永葆青春

随着社会不断发展,文化产品需求也日趋多元化。近年来“刘三姐”相关文艺作品不断问世,从电影《刘三姐》,到张艺谋等人推出的《印象·刘三姐》大型山水实景演出,以及最近由专业演艺公司在桂林打造的大型歌舞《桂林千古情》等作品不断推出,让“刘三姐”热长盛不衰。黄婉秋最近也在桂林市阳朔县投资建设了一座“遇见刘三姐”剧场。但与此同时,“刘三姐”相关文艺作品也面临着如何吸引年轻一代观众的问题。

黄婉秋认为,这既有时代因素,也涉及文艺创作方面。《刘三姐》问世的年代,戏曲正是社会主流文艺形式,但对于今天的年轻一代来说,戏曲类文艺作品则相对小众化。“现在的90后,以及00后,他们对‘刘三姐’文化的接受情况如何?我认为代沟确实存在。年轻一代的成长更加国际化,从小就接触现代化东西,总体来说,喜欢节奏快的文艺作品。可戏曲属于慢文化,因为它的创作、表演、节奏相对较慢。”

黄婉秋说,传统文艺作品如果内容缺乏新意,脱离了时代主题,当然很难吸引到年轻一代的观众。所以我们应该反思,是不是我们的文艺作品出了问题。“刘三姐”文化具有跨越时代的文化内涵,关键看如何发掘,我认为空间非常大,比如山歌文化、故事情节等方面,都有再创作的价值。

弘扬“刘三姐”文化应从何处着手?“我认为,一个是引导,一个是创作。要多创作朗朗上口的民歌,关于‘刘三姐’的民歌都很通俗,因此才受到大众欢迎,所以今后的创作要立足广西,立足民族特色,多创作这类歌。”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广西各地都在摸索弘扬“刘三姐”文化的好办法。“最近广西南宁市编排了一个舞剧‘刘三姐’,请我当顾问。有人说‘刘三姐’是歌仙,怎么能变成舞仙呢?我回答,怎么不可以,也算一种尝试嘛,让观众感受一下不同风格。现在,桂林市也计划把‘刘三姐’题材编成歌剧,无论效果如何,但只要勇于尝试,就有可能找到一条出路。”

在黄婉秋心里,参演电影《刘三姐》是她一辈子的财富。“学戏的时候,老师们常常讲,要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拍电影时,我每天耳濡目染大家的敬业精神,他们的形象在我心里扎下了根,帮助我树立起正确的人生观。”黄婉秋经常和剧团下乡慰问演出,有时候背着设备徒步走10多里路去演出,表演的时候腿都在发抖。多年来,她和同事们几乎跑遍了广西所有偏远山区。农村地区条件差,人们打着火把为剧团照明。“为人民歌唱,这是‘刘三姐’文化的精髓,也是我一生坚持的艺术追求。”

“文革中我曾受到过迫害,吃了不少苦头。但我从来没有放弃对党和国家的热爱。从上个世纪70年代起,我就开始申请入党,经过16年时间,才终于成为一名党员。当年入党,是爸爸给我的建议,他说思想上要追求进步,就要向党靠拢,但是直到他去世我都还没有成为党员,所以组织批准我成为预备党员那一天,因为太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流。今后,我会继续把传承‘刘三姐’文化作为使命,为弘扬民族文化作出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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