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05日 星期二

曾经的神中神两元店为什么消失了?

曾经的神中神两元店为什么消失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在天河CBD游荡的时候意外地踏入了一家店铺,那是一个熟悉的世界,货架上大把大把的发箍,让人直呼乱花渐欲迷人眼。

当无数女孩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带上它们后的容颜,我不动声色地拎起了价码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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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两元店卖的发箍,换个门面就能标价三十九块九。


令人唏嘘的是,两元店还没开进CBD呢,两元店发箍就已经在CBD有一席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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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元店之神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爱搞虚头巴脑的神明。

Everyday is the last day的循环跳水跳楼价;先涨一倍价钱再打对折的“无敌优惠”;每个货架安排热情似火导购,给社恐进行燃烧沙漠式推销;门神售货员对两手空空转悠的你射出咄咄逼人的目光;满一百减三十的凑单满减就差一毛钱;百元代金券分成十张发放,且每单限用一张……


居心不良的实体店,把每个天真赤诚的消费者当作纯纯大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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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命清高的两元店之神才不屑于干这档子事。

在两元店之神创造的世界里,散乱的货架如月有阴晴圆缺,找得到堆满商品的敞亮地儿,也找得到抢购一空后能蜷着身子躺进去的阴暗角落。

踏入两元店的瞬间,似乎有两元店之神在耳边吐气如兰,说愿君多采撷,祝好有收获。

于是在神的祝福之下,人类在那个小铺头开始了淘宝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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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元店之神出现于上个世纪末,具体时间地点不详。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十二年前,于广州市某街道的市场尽头,他栖居在一个法国国旗配色的蛇皮袋扎起来的小棚子里,看起来像是拾荒者的秘密基地。那天他棚子门口出现了一块写着“两元店”的立牌,在棚顶上手舞足蹈,一股超自然力量从那个昏暗而幽深的棚子里探出来,将路过的人卷进去,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我是那成千上万人的其中之一。

在两元店之神的引诱下,我和众人迈过了蛇皮袋掀开的半边门,来到了他创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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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区是用两个长货架划分出来的三条过道,拥簇着形形色色的人,我被汹涌的人潮挤到了最里面过道的某处,镇定下来的时候,眼前的货架陈列着一支熟悉的黑水笔。

居然是“文具盒时尚小组”那群B笔盒里的阿狸黑水笔。小学生们扫荡某街道三大文具店,都没能找到它。没想到让B们恃笔而骄的款式,原来是藏在这种地方。

伸手取下这支笔的同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只见“小区毽球叔婶队”的傻宝正端着一只六羽毛毽子爱不释手。

拿着阿狸笔前行,一群学生仔围在一排明星书包吊绳货架上赖着不走,刚有两个学生仔拎着几条吊绳挤出少男少女堆,又赶紧有两个人挤了进去。再往前走,有几个人蹲在地上翻翻封面发黄的《虹猫蓝兔七侠传》。

神的品味虽难以捕捉,所以两元店卖的东西可以说是乱七八糟:文具、玩具、精品、生活用品、五金、拆封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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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的男同学在这里找从跳棋里拆卖的玻珠,女同学在这里买软面抄和爱豆挂绳。

靓仔买弹簧竹蜻蜓拉面王,靓女试发箍手链指甲油。

阿叔挑螺丝刀和吊扇,阿婶拣脸盆和洗漱杯。

穿背心的阿爷手里托着两盒蚊香,著拖鞋的阿婆摇着刚拿的蒲扇跟着去结账。

就连五岁细路仔都扯着妈妈的牛仔裤,央求买一包喜羊羊贴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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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便宜啊。”

耳朵里一直传来这样的话。用着普通话、粤语和潮汕话,以及无法识别的其他语言。恍恍惚惚,都不知道是这句话是嘴上说的,心里想的,还是脑袋里冒出来的。

这句话如同信众的祷告词,就像耶稣会保佑每个虔诚说“阿门”的人一样,两元店之神会保佑每个说“真便宜”的人,让他们在两元店世界收获快乐。

诚恳的两元店向来是雷打不动的两元起,偶尔也会搞一搞买够九块九抽奖小礼品的活动,中奖率上也是从不“谢谢惠顾”,抽奖的客人们都是毛利兰的水准(《名侦探柯南》里每次摇奖都能中奖的尖尖头女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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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B站up主:白塔_)


当文具店的单行本涨价到一块钱两本的时候,运气好的家长,还能用两块钱在两元店抢到六本,运气不好的只能拎着小孩不甘心地折回文具店,吃一块钱两本的亏。


相传,两元店发祥于轻工业发达的广东。

又相传,两元店起源于上个世纪的日本,是经济不景气而流行的一种零售商店,因为店里的大部分商品都卖100日元,所以也叫做“100圆店”。最最著名的,就是推流动贩卖小车起家的大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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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这种均一价的也被DOLLAR TREE效仿。

例行公事地查了一下,让我瞳孔地震的是,美国“一元店”DOLLAR TREE,已经跻身世界五百强了。


算算汇率,也就是国内十元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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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抱着热切而敬畏的心,踏入了我国最著名的十元店名创优品,没想到那里和两元店真是千差万别。

巨大的店面,明亮的灯光,打扮得很认真的女孩子们,以及像俄罗斯方块那样堆叠的整整齐齐的商品。我转了一圈又一圈,找不到一样东西有让我掏出钱包的动力,连最便宜的盲盒都要二十多块。我甚至能在这里找到一百多块钱的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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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两元店不期而遇的宝藏,也没有两元店里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客人。

店里的中央空调吹出来一阵强烈的失落,把我轰了出来。

十元店和两元店只是名字差不多,它俩关系密切程度,还不如两元一币夹娃娃机和两元店密切。


瞅了一眼,维基百科是这样介绍十元店巨头大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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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感觉是个两元店之神听着会打哈欠的故事。

他丝毫不在意“便宜没好货”的评价,也没办法让每个要求物美价廉的客人如愿以偿。可想而知,面对此类吐槽,两元店之神大概会挖着鼻孔说:“两块钱要啥自行车?”


质量让人语塞的两元店,天赋异禀之处,是让每一个踏入的人,都能觉得心里头舒坦。

尽管都是为了挣钱,但是在一众店铺中显得足够宽容的两元店,总能让每个警觉的消费者松弛下来。

毕竟进店不需要考虑衣着打扮,挑选不需要精打细算,结账时不必担心被榨干最后一滴钱,也不用在回家的路上复核账单。


即便是在什么都不需要买的时候,我也很难抵抗两元店里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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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指不准什么时候,我能在里面发现“文具盒时尚小队”还没入手的笔,无聊的时候也需要一盒“拉面王”排解片刻的无趣。

直到平凡的一天,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遍布广州的两元店就像被龙卷风袭击过那样不翼而飞了,就连两元店之神也不知所踪了。

连为数不多的几家,生意也都冷清起来,江湖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似乎也很难再感受到,曾经从两元店里迸发的吸引力。

互联网上找不到诸如“两元店之神携款潜逃”“某街道两元店一夜消失”之类的新闻,明明那么多人都进去过,应该称得上重大的新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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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次见到两元店还是在油管上,我惊讶地发现两元店之神一整个改头换面,进军大马豪华商场了。

大马两元店已经开成了平价大商超,卖起了两元零食,解决了我关于“两元店为什么不卖零食”的陈年疑问。

这样一来,两元店之神更是法力无边,把过路人全部吸进店里捐钢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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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两元店之神已经把大爱洒向东南亚,油管评论区里,大马各地的人都在两元店实现了消费自由,就连新加坡人,都被这排山倒海的力量所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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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两元店之神是不灭的!


现在在广州能找到最“两元店”的地方,好像只剩下吉之岛九块九和好特卖了,那是消失的两元店之神留下的最后足迹,人们在这些地方,还能找到些许踏入两元店的心情。

那种心情说起来,应该有一点松散自在的随意,有一点对两元钱价值如对宇宙般的好奇,又有一点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有那么一点熙熙攘攘挤挤搡搡的兴奋,还有,囊中从不羞涩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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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在两元店买过的东西丢的丢、烂的烂,翻箱倒柜,无以报答曾经两元店之神在我耳边时吐气如兰,说的那句“愿君多采撷”。

空手走出CBD那家发箍店,可能这辈子我都欠他一句“此物最相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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