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疫情加剧连累周边国家，多国伸出援手，印度却不那么买账

作者丨么思齐 编辑丨漆菲

持续走高一个月的印度疫情没有丝毫转机，感染和死亡病例依旧一路攀升。5月5日，印度新增病例超过40万，死亡3980例，这也是印度连续半个月单日新增超过30万。世界卫生组织在同日表示，过去一周全球的新增确诊病例中，印度一国就占据46％，死亡人数则占四分之一。

一直密切关注印度疫情的美国密歇根大学流行病学家慕克吉(Bhramar Mukherjee)警告称，“从我们所做的所有模型来看，印度真实的死亡人数是官方报告的2到5倍。”

更加严峻的是，印度疫情正在向周边国家蔓延，尼泊尔、老挝、泰国、不丹等国近期均出现了确诊病例激增的情况。

为帮助印度渡过危机，4月底以来，世界40多国支援的制氧机、呼吸机、药品和其他医疗设备陆续抵达印度各地机场，但是印度政府的分配效率却遭到诟病，导致很多患者直到去世也没用上这些设备。

5月1日，中国运往印度的医疗物资货运航班在天津起飞

印度周边逐步“沦陷”

印度失控的疫情逐步蔓延到周边国家。

尼泊尔是邻国中感染率最高的国家，就连前国王也在印度中了招。今年4月，73岁的尼泊尔前国王贾南德拉·沙阿(Gyanendra Shah)和70岁的妻子科马尔(Komal)前往印度参加宗教节日“大壶节”。二人在恒河中浸浴，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与众多朝圣者互动，当他们返回尼泊尔时，还有数百人聚集在机场迎接。回国后不久，二人确诊感染新冠肺炎。

5月2日至4日，尼泊尔新增病例均突破7000例，连创纪录。“局势已经失去控制，我们正处于无助的境地。”尼泊尔与印度接壤的班克地区的医生拉詹·潘迪表示，尼泊尔正在变成一个“迷你印度”。

新冠患者的临时医院

尼泊尔总人口不到3000万，但截至5月5日，累计确诊病例近36万，死亡病例超过3400例。尼泊尔国内也出现医疗物资严重不足的情况，遗体成堆露天焚烧的情景不断上演。

位于尼泊尔境内的珠峰大本营已有至少17名登山者确诊感染，据珠峰大本营医生透露，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感染症状。尼泊尔政府已经开始向中国、美国和俄罗斯等国寻求购买疫苗。

位于尼泊尔的珠峰大本营的新冠确诊病例正在上升

其他东南亚国家的确诊病例也呈上升态势。老挝近1个月内的新增确诊病例比之前猛增200倍，老挝卫生部长已经请求其他国家提供药物、医疗器械及其他物资支援；泰国的情况也在持续恶化中，目前98%的新增确诊都是传染性强的变异病毒，该国77个府级行政区中已有28个府采取宵禁措施。

巴基斯坦在印度暴发前就陷入第三波疫情，目前感染人数已超80万，重症监护室几乎满员。印度疫情暴发后，巴基斯坦担心印度疫情外溢，动员军队采取了严格的封锁措施。

有分析指出，从人口和感染规模来看，这些国家虽然不能和印度相比，但确实有国家的传染扩散速度超过了印度，将来很可能陷入无法控制的局面。

4月29日，在印度新德里机场从飞机上卸下了外国援助物资

中国的重庆、浙江和上海等地也出现了来自印度的输入病例。5月1日，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披露了3例从重庆入境的病例，3人感染病毒均为印度流行的变异病毒。此前三人来自同一家印度手机公司，他们在印度多次核酸检测均是阴性，但胸部CT结果显示感染性病变。

多国采取入境限制

由于疫情恶化迅速，4月下旬开始，美国、澳大利亚、法国、德国、加拿大、新加坡、阿联酋、伊朗、孟加拉、泰国、尼泊尔等至少16个国家都对印度采取了不同程度的入境限制或关闭边境措施。

中国内地早在去年11月中断中印直航后，至今没有开通直航，并且开始对自印中转的旅客进行重点检查。 尼泊尔宣布5月6日至14日期间停飞所有国际航班；英国则早在4月20日就宣布禁止印度航班入境；加拿大4月22日宣布，未来30天内暂时禁止来自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客运航班。

其中限制最严格的当数澳大利亚。澳大利亚5月1日宣布：从5月3日开始，凡是过去14天内曾在印度境内逗留过的人员，一律禁止入境澳大利亚，禁令适用于在印度的澳大利亚公民。违反入境禁令者将面临高达6.66万澳元的罚款以及最高5年的监禁。此外，转乘航班返回澳大利亚的途径也被禁止。

有人权组织对澳大利亚政府违反禁令入刑的做法提出批评，认为应该寻找合适方式为从印度返回的公民提供隔离观察。澳媒也批评称：“这是有史以来澳大利亚政府第一次将公民回国定义为非法行为。”不过，澳大利亚卫生部长亨特辩护称，该禁令是为保护本国卫生和医疗系统所采取的必要措施。

此前由于美国政府迟迟没有发布旅行禁令，印度航空宣布从4月29日起增加对美直飞航班，甚至计划在半个月内恢复至超过疫情前的数量，一时间从印度飞往美国的机票极为抢手。

不过仅仅过了一天，美国也扛不住压力，宣布从5月4日起，除美国公民和永久居民及其配偶等人群外，禁止14天内去过印度的人进入美国。但由于留了4天的缓冲时间，仍然有大量印度人进入美国。

布朗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院长阿希什·杰哈(Ashish Jha)称，“我们虽然可以禁止所有航班，但几乎没办法把这些高度传染性的变异病毒赶出去。”

“氧气荒”是首要致命因素

自印度第二波疫情失控后，印度古吉拉特邦艾哈迈达巴德的一个大型火葬场一天24小时工作着，橙色的火焰照亮了夜空。火葬场的工人苏雷什·巴伊（Suresh Bhai）称，他从未见过这样一条永无休止的死亡流水线。

在交给死者家属的纸条上，他并未将死因标注为“新冠”，而是标注为“疾病”。被问及原因时，巴伊对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称，“这是上级指示”。

半个月以来，印度各地医院的氧气、药品、设备和床位严重短缺情况并未得到缓解，很多医院纷纷通过网络求救。其中氧气短缺成为首要致命因素，大量病人因缺氧死亡。

尼泊尔陆军人员在加德满都等待运送遗体

5月1日，印度首都新德里知名的巴特拉医院有12名新冠患者因医院氧气用尽不治身亡，安得拉邦的两家医院当日也有16人因缺氧而死。

社交媒体流传的一段视频中，一名印度女子正冒着被感染风险，为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做人工呼吸。

缺氧导致的次生灾害也在发生，5月5日下午，印度北方邦勒克瑙一家制氧厂发生剧烈爆炸，造成至少3人死亡、8人受伤，许多伤者直接被炸断手脚。事发时民众正带着空氧气瓶大排长队，等待充氧。消防部门表示，事故原因初步判定是一位顾客的巨型氧气瓶在充气过程中发生故障。

为解决氧气荒的问题，莫迪办公室此前发声明称，政府将采取新措施，包括在制氧厂附近建立临时新冠护理中心，设置1万个带有供氧设施的床位；在全国建立约1500家制氧厂；把现有制氮厂改造成制氧厂。但这些举措对于目前十万火急的局面来说，仍是杯水车薪。

4月15日，印度卫生部表示，印度的氧气日生产能力约为7700吨。然而一周后，一名政府官员表示，印度每日医疗用氧需求达到8800吨，超出了日产能力。

疫情暴发后，一直负责国际民间援助的卓明灾害信息服务中心负责人郝南告诉《凤凰周刊》，“印度此轮疫情暴发急需制氧机，尤其是医院用的10升制氧机。”

新德里民众为了给氧气瓶充氧要排队12个小时

“印度医疗挤兑太严重，氧气储备目前完全跟不上。据我所知，像新德里一共只有1000台左右的呼吸机，但当地的重症患者是以10万计的。” 郝南称。

多国援助物资抵达印度

为了帮助印度应对危机，包括中国、美国、法国、英国、德国、以色列、乌兹别克斯坦、巴基斯坦等40多个国家纷纷伸出援手。

截至目前，来自中国、美国、欧盟成员国、英国、乌兹别克斯坦等国的专门救援航班已运送了数百吨物资，未来数日还会有更多物资抵达印度。

中国是率先向印度提出支持和帮助的国家之一，也是付诸实际行动最早的国家之一。据中国海关总署数据介绍，自4月以来中国已向印度出口了超过5000台呼吸机、21569台制氧机、超过2148万个口罩及大约3800吨药品。

早在4月26日，中国驻斯里兰卡大使馆就在推特上表示，800台制氧机当日从中国香港空运至新德里，一周内还会有10000台。“保持坚强”，推文还对印度发出鼓励。

5月2日凌晨，据中国驻印度大使孙卫东介绍，中国工人在五一假期中加班生产、支援印度抗疫。孙卫东还提及，就目前而言，中国向印度出口最多的是制氧机，并正在继续为印度生产制氧机和其他医疗设备。

孙卫东推特

“中国公司一直在加紧生产印方提交的至少4万台制氧机订单，他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工作，确保能尽快交付。许多中国公司和私人组织也在利用自己的渠道向印度提供各种帮助。”孙卫东在推文中称，“过去两周时间，已有61趟货运航班从中国飞往印度，向印度运送各种急需的医疗物资。”

美国政府也在紧急向印度提供医疗物资援助。4月26日中午，美国提供的318台氧气浓缩机及其他医疗防疫物资运抵印度，这是美国总统拜登承诺对印提供帮助后运抵的首批物资。

不过，此前美国叫停疫苗原材料出口，让印度在生产疫苗源头上遭遇阻碍，美国务院发言人强调优先为美国民众接种疫苗的态度也被印度民众批评太过冷漠。

随后，白宫在4月28日的一份官方声明中称，美国正向印度提供价值超过1亿美元的物资援助。其中包括1000个氧气瓶、1500万个N95口罩和100万个快速诊断试剂盒等。美国还将自己的阿斯利康生产订单转至印度，这将使印度能生产2000多万剂疫苗。截至5月5日，由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资助的第6批空运货物已经运抵印度，其中包括卫生用品、氧气瓶、N95口罩和药品。

一架载有美国援助物资的军用飞机抵达印度新德里

美国贸易代表戴琦5月5日表示，为应对新冠疫情，美国政府支持暂时豁免与新冠疫苗相关的知识产权保护。美方将积极参与世贸组织举行的相关文本谈判以促成上述目标，但“谈判需要时间”。但此举招致疫苗研发企业的不满。

4月28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与莫迪进行了通话。俄罗斯紧急情况部将交付22吨以上的物资，其中包括20台制氧机、75台呼吸机、150台医用监控器和20万箱药物。

此前，印度药品监管总局紧急批准了俄罗斯卫星V新冠疫苗的使用授权。印度政府5月1日表示，印度已收到15万剂俄罗斯卫星V新冠疫苗。

英法等国也相继伸出援手。5月2日，法国运输机抵达新德里，向印度送去制氧机等28吨医疗设备援助物资，其中包括8台大容量制氧机，每台制氧机能够连续为印度医院提供250张床位的供氧。

4月27日早，包括100台呼吸机和95台制氧机在内的首批来自英国的防疫物资运抵印度。此外，英国还将提供9箱物资，包括495台制氧机、120台无创呼吸机和20台手动呼吸机和1000台呼吸器等。英国首相约翰逊在一份声明中说：“英国将在需要时随时为印度提供帮助。”

连老对头巴基斯坦也在这一时刻伸出援手。巴基斯坦外交部4月24日发声明称：“为了对当前受新冠疫情冲击的印度人民表达支持，巴基斯坦已提出对印度的救济支持，包括提供呼吸器等物资。”该国慈善组织“艾德希国际基金会”（Edhi Foundation）也表示，愿为印度提供50辆救护车。

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在推特上祈祷印度“迅速战胜疫情”，并称“疫情是全人类面临的挑战，我们必须共同应对”。

来自泰国和阿联酋的援助物资于4月29日到达印度新德里。

分配机制缺乏透明度

虽然各国援助物资陆续到位，由于印度政府的分配机制缺乏透明度、管理混乱，大量物资仍放在新德里的飞机仓库里等待分发。医疗工作者和当地官员对此抱怨连连。

印度卫生部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涵盖24个类别的近400万件捐赠物品已经分发到全国各地的38家医疗机构。

但许多州和地方政府却称，中央政府几乎没就如何以及何时能获得物资进行沟通。拉贾斯坦邦卫生部长拉古·沙玛5月4日表示，该邦派遣过代表团向中央政府了解氧气补给和疫苗情况，但没能得到明确答复，“关于进口或外国援助，他们没有与邦政府共享任何信息或供应细节”。他还批评称，印度中央政府在疫情期间完全把各邦蒙在鼓里，呼吁建立一个“更加透明的环境”。

除此之外，现有的物资分配也难以满足各地的缺口。泰米尔纳德邦金奈的海关表示，印度空军将向该市输送了450个氧气瓶，但对于这座有超过3.2万例病例的城市而言，这无疑是杯水车薪。

首都新德里也面临同样的窘迫。新德里的氧气来源主要依赖调配。“政府有责任为我们提供氧气。”新德里巴特拉医院院长古普塔(S.C.L. Gupta)说。

5月4日，新德里的墓地埋葬一名因新冠去世的遗体

然而，5月1日，包括一名医生在内的12名患者在该医院因缺氧死亡，当时医院工作人员全天都在向政府报告氧气不足，但到最后，他们只能依靠病人家属提供的氧气。“病人在我们面前死去。很抱歉救不了你们。”古普塔无奈地说。

对于外界的批评，印度政府在5月4日晚发声明，否认其造成了任何延误，称已设置了一个“精简机制”来分配援助物资。但这一分配机制的制定用了七天时间，在此期间，超过2.3万人死于新冠肺炎。

印度卫生部解释称，国际援助到达印度后会先被印度红十字会接收，红十字会再与“24小时不间断工作”的海关合作审批货物。物资在通过海关后，将被移交给卫生部及运输机构。

这一流程看似简单，实际操作中却是问题百出。由于从国外进口的物资数量、规格、时间各不相同，许多情况下会出现“援助物资类型或数量与清单不匹配”的现象，导致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在机场核查，只有清单更新匹配后，才能继续分发。

印度对国外援助态度暧昧

疫情暴发后，中国第一时间伸出了橄榄枝，印度政府却态度暧昧。中国外交部多次表明，“愿为印方控制疫情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帮助。”

据印媒称，中国当时并不在印度寻求氧气进口的来源国之列，印度现在确定的潜在氧气进口国主要为海湾国家以及新加坡。

印度前外交官赛詹（Ashok Sajjanhar）分析称，“印度必须关切民意，若接受中国的抗疫援助，印度将不自觉地直接参与中国寻求统领地缘政治舞台的企图。在印度民众对印中边境争端不满之际，政府不得不谨慎权衡其举动。”

不过，据《印度快报》介绍，印度16年来一直秉持着“不接受外国援助”的政策。这也是自2004年12月印度洋海啸以来，印度首次接受大规模的国际援助。

2004年印度洋海啸发生后，时任印度总理曼莫汉·辛格开始强调自力更生、树立新兴大国形象，认为印度“能够独自应对这种情况，如果有需要，我们才会接受外界的帮助”。

自此之后，无论是发生洪水还是地震，印度一律拒绝外国援助。2018年8月，喀拉拉邦遭遇洪水，印度中央政府拒绝了阿联酋的援助，导致喀拉拉邦政府非常不满。

不过，由于这波新冠疫情过于凶猛，加上医疗物资和设施严重短缺，印度不得不开始接受外国的捐赠和援助，其中也包括中国。

4月29日，据《印度快报》援引消息人士报道称，目前印度已接受来自中国、新加坡、美国等20多个国家的援助，但还没有决定是否接受巴基斯坦的援助。此外，印度各邦地方政府也可以自主从外国机构购买物资，中央政府不会出面阻挠。

同日，印度外长苏杰生同全球各地的印度外交官举行了线上会议，苏杰生表示，在海外应尽可能专注于争取援助，不必理会一些负面报道，这会降低工作效率。

印度政府还特意强调，印度接受的不是捐款，也并非援助，也没有“呼吁” 援助，这些都是采购。

据郝南介绍，第二波疫情暴发后，有很多印度企业在中国采购，有的是地方政府的订单，有的是印度或海外企业的订单。

在孙卫东大使的推特评论区，有很多印度网友表达了感谢，“先生，谢谢您帮助我们……钱并不能让我们买到你们给予的支持，我感谢所有夜以继日生产和供应医疗设备的劳动者和公司。”

网友评论

“如今整个国际市场上，中国厂商在制氧机上是供货能力最强的。”郝南称，之前中国生产的10升制氧机很大一部分就是出口印度，因此中印双方早就建立起成熟的贸易渠道。“只不过现在价格涨了很多，涨个50%都算是少的。”

中国还在为运往印度的物资提供便利。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4月30日介绍称，中方有关主管部门已经为印方自中国多个城市运回液氧储罐、制氧机等物资提供通关和运输便利，未来将继续保持对印物资出口通道畅通。

但郝南提醒说，中国对印度供货目前存在一个难题——中方为了保证订单迅速出口，相对于其他抗疫出口物资，通关时制氧机的审核程序相对简单。

印度病例仍在猛增

“原本这是好意，但可能其中会有一些不太合格的产品被厂商混在其中，出口后个别产品存在质量问题就是舆论风波。”郝南说，“我们是加班加点生产的，但这些问题很容易被拿出来做文章，而印度民众也可能会因此被激起情绪，忽略了善意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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