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月28日 星期日

陈嘉庚办学

陈嘉庚办学

倾囊办学

光绪二十年,公历1894年,福建同安县集美社还是个不知名的村落,村民全都姓陈,据传其祖先乃河南光州固始县人氏,宋末因避兵乱迁徙来此,蕃衍的后裔就散居在这小小半岛上的六、七个角落里。

都快到除夕了。有一天,夜幕在雨丝的伴随下悄悄地降临。社里后尾角一户为长子做过“满月”的人家,房间里依然点起了大红烛,年轻的母亲张宝果抱着婴儿厥福,坐在床沿,丰腴秀丽的脸庞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更加妩媚。她才十九岁,上一年这时节过门到陈家来。在那年代一个妇女为夫家生个男孩,往往比洞房花烛夜更叫人心醉。就因这样,她沉浸在那洋洋的喜气里,好一会儿才眨了眨那一对聪慧的眼睛,柔声地唤着坐在桌旁的年轻丈夫:“该歇了。”

陈嘉庚伸开双手,接过裹着襁褓的婴儿,亲热地叫了一声:“宝果!”然后又凝着神,半似问答半似自语:“我正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用积蓄下来的那两千银元办个学塾。”陈嘉庚认真地说。

“啊?”张宝果十分惊讶,“就剩那两千元了,咱们的阿福才刚满月呢。”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陈嘉庚感慨地说,“自从南轩学塾停办以后,社里儿童求学无门,这样下去,乡亲们岂不都成了蔽眼盲牛?”

张宝果不作声了。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张建壬是个学问渊博的秀才,却在乡里设馆教学,传文播道,那无意仕途的豁达气度早就熏陶着她。结婚这一年来,已经二十一岁的丈夫像个蒙馆学童,整天跟着邻乡的塾师补习四书五经,那如饥似渴的好学精神,更使她深受感动。她理解丈夫想办学塾的心意,也熟知丈夫仁善侠义的天性,只是对捐尽积蓄感到忧虑。

陈嘉庚看着心爱的妻子低下了头,知道她的心已经动了,连忙热切地劝慰道:“宝果,咱们日子过得还算宽裕,阿爸在南洋的生意又一年年兴隆,咱们是该为乡里办点好事。”

“你想办个学塾,这当然好。”张宝果说,“只是……要不要花那么多钱。”

“两千元哪算多呀。要修塾馆,要聘塾师,还要留一笔钱作常年费用。”

“那两千元是你出洋三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就这样全数用掉?”张宝果还是舍不得。

“用掉怕什么。”陈嘉庚答说,“钱财是流动的,有来有去,有去有来,好比掘井得泉,今日用明日则依然流满。”

张宝果连连颔首。

学塾很快就开馆了。塾馆门前,挂着陈嘉庚亲自拟就的两副对联。一曰:“惕厉其躬谦冲其度,斋庄有敬宽袷有容”,一曰:“春发其华秋结其实,行先乎孝艺裕乎文”。失学的集美儿童又欢聚在这惕斋学塾,读书识字,吟诗作文。

第二年夏天,囊底空空的陈嘉庚告别年老体弱的慈母和温柔美貌的贤妻,再次来到父亲陈杞柏客居的新加坡。仍在父亲开设的顺安号任经理。谋事以忠,事亲以孝,终日仆仆于事业。

顺安号原是一家米行,长年向暹罗、安南、仰光等产米区采买大米,从海路运到新加坡,然后售给本地的零售米店,供应日益增加的居民食用。因为经营的是生活必需品,利润较有保证。他父亲在有一定积蓄之后,就购置一些地皮屋业,并办起一家硕莪厂,一家黄梨罐头厂,产业总额大约十余万元。

廿二岁的陈嘉庚接任经理后,首先着手扩展米业,兼营外埠生意;接着在柔佛增开一所黄梨罐头厂,并经营数百英亩黄梨园;对收入较差的硕莪厂则承顶给别人。这样精明运筹,加上地皮屋业涨价,顺安的营业就越来越发达了。作为顺安号经理的陈嘉庚,月薪也随着逐渐增加。办惕斋学塾捐出的钱财果真“流”回来了。

父业式微

数年过去,在陈嘉庚努力经营下,他父亲已拥有屋地产三十余万元,加上米业,黄梨业及其它,共有业产四十余万元,比陈嘉庚接任经理初期增加两倍多,成为新加坡的中等富户。

正当陈嘉庚初显身手之际,突然噩耗传来,把他从小抚养成人的慈母不幸谢世。陈嘉庚闻迅哀恸,恨不得立即飞回母亲灵前。但父亲因营业无人替理,不许奔丧,待到他廿七岁时,才回到集美安葬家慈。

光绪二十九年,公历1903年,三十岁的陈嘉庚修毕先慈陵墓、建成厦门店屋之后,于七月初再度南行,一踏入顺安店门,但见店里凌乱不堪,好似无人管顾。他心中惴惴不安,急忙赶到新宅拜见父亲,想问个究竟。没料到父亲在久别相见之时,脸上竟毫无笑容。陈嘉庚知道事情不妙,匆匆又返回顺安号,找到他回乡后代任经理的族叔。这位族叔已身染麻木之疾,神情沮丧,问起经营情况,均推不知。他连忙调出账薄,仔细查核,,外欠的流动借款竟达三十二万元之巨,比三年前他回乡时增加二十二、三万。陈嘉庚大吃一惊,在查看资产部分,屋地业产依然只有三十万元左右,并无增加,而顺安米店的资本却全部用罄,黄梨厂还欠市面白铁皮等款项五万余元,加上拖欠大笔利息等项,共计亏空二十万元。

“惨罗,惨罗!”陈嘉庚脸上阵阵抽搐。

“幸好你来了,嘉庚。”躺在病床上的族叔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中用了,这经理还是你接回去吧。”

“不,我不接。”陈嘉庚拒绝了。

辛辛苦苦经营了十年,企业蒸蒸日上,并且已经发展到相当规模,这当中他倾注了多少心血呀。三年,他回乡仅仅三年,一个好端端的企业竟破败到如此地步。这不是他的责任,他如必再陷进去受拖累呢?

可是,自从十七岁南来,父亲的企业一直是他生活的靠山,习商的学堂,练才的场所,创业的基地。这些他经营过的屋业、商店、工厂、种植园,曾经给了他多少营养啊?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毁掉?

陈嘉庚终于被自己的善心所征服,接管了破败的企业。

重整旗鼓

他父亲感到无限欣慰,授他全权处理。

一个企业收束的计划提出来了,并付诸实施。店、厂和屋地产,有的承顶出去,有的招商合股,有的托人转卖,有的暂告停业。剩下的借款三十万元,则以尚余的屋地产业抵还三分之一。这样收束下来,市面上的中西商人,大都以为是顺安因乏利不愿滥作,结果既保住父亲声誉,又避免破败加剧。最后亏欠的二十万元,依法只好挂在父亲陈杞柏的名下。

陈杞柏破败企业的妥善收束,宣告了陈嘉庚依靠父亲的历史的结束,也使他摆脱了中国旧家庭那种根深蒂固的父子隶属关系,使他成为一个可以创立自己家业的“自由人”。

但在这时,陈嘉庚却一无所有,双手空空。

经过一年的思索和斟酌,隔年一开春,陈嘉庚立即以龙腾虎跃之势,投身于新加坡的实业界,展开他那艰辛的、充满传奇色彩的创业活动。

首先,他告借了七千元,在距新加坡城区十英里的讲水港山地,着手建造一所黄梨罐头厂。

一切省了再省,省了再省,借来的七千元用在建厂总算勉强够了。制作黄梨罐头所需的白铁、糖枋,都可向市面华、洋商人赊取。开工后制成黄梨罐头,又可卖得现金。现在工厂既然如期盖好,开工也就没有问题。四月黄梨一上市,“新利川”就开始生产了,到六月底止,三个月时间,月拼夜搏,制成了上万箱黄梨罐头。核算结果,获净利九千余元。不仅收回全部建厂投资,而且还有盈余,经济效益之大,着实惊人。

从绝境中拼杀出来的陈嘉庚初战获胜,就以“新利川”为立足点,兼营父亲企业收束时招人合伙的月新黄梨厂,接着又开设了谦益米号。

一切都很顺利在进行着。但鸿图初展的陈嘉庚,心中却还压着一块大石头,一块十分沉重的大石头,这就是他父亲企业收束时尚欠的二十万债款。

一年,两年,三年,到了第四年,陈嘉庚的资产已经积累到十多万元,而且新投资的恒美熟米厂每月有净利一万余元。他舒了一口大气,毅然找了前顺安号的债主,郑重其事地提出愿代还父债。

这一笔原已无望的呆账,就以折还九万元结清,双方并在律师处立约,登报存案。

全部家当才十几万元的陈嘉庚,一下子拿出九万元代还父债。“流”回来的钱财就这样又用出去罗!

支持革命

就在这时,被革命志士拥为领袖的孙中山先生来到了新加坡,组建“中国同盟会南洋总机关”,民族、民主革命的火苗,在华侨中顿时燃成熊熊的烈焰。

赤胆侠骨、怀国忧民的陈嘉庚,一经挚友林义顺介绍认识了孙中山先生,就如同水之归海,铁之附磁,立即向往共和,倾心革命。武昌起义一声炮响,震撼了中华大地,各省纷纷响应,福建省亦于十一月九日宣布脱离清廷而独立。新加坡的华侨欢欣雀跃,奔走相告,闽侨们纷纷汇集到福建会馆所在地天福宫,议定组织福建保安会,负责筹款支持福建省民主政府维持地方治安。

经过他和其他领导成员的努力,共筹款二十万元,汇到福建后,对稳定局势,振奋民心,维护治安,推进革命起到很好的作用。不久,孙中山先生回国途经新加坡,向陈嘉庚提出了到国内后如私人需款可否帮助,陈嘉庚答应支持五万元。孙中山先生回国后来电请援,他立即如数汇交。

辛亥革命给陈嘉庚以莫大的鼓舞,激发起他满腔的爱国热忱。过后他自己回忆说:“我性迟钝又失学,民国未光复之前,尚不明爱国真理,迨光复后猛省勃发,刻刻不去于怀。”因此,他“热诚内向,思欲尽国民一分子之天职,愧无其他才能参加政务或公共事业,只有自量帛力,回到家乡集美社创办小学校。”

这次回国办学,陈嘉庚与早年设立惕斋学塾时可大不相同了。当时只是出于仁怀善心,对教育的道理还朦朦懂懂。出洋到新加坡住了这十几二十年,接触到二十世纪初期的西方文明,1910年又担任了新加坡道南学校的总理。他不仅深感到兴办教育乃国家富强之道,而且自己也有了一点办学经验。因此一回到家乡,就先作了一番调查,了解到全县二十余万人口只有县立小学校一所,私立小学校四所。

同安县立小学,乃属于当时所谓的新学。过去封建社会里,各地都只有塾馆,一个塾馆只有一个塾师。学童们读的无非是三字经,千家诗、幼学琼林,稍大之后才读四书五经。根本不学科学知识。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对外连吃败仗,亲身领教到洋枪、洋炮、洋舰、洋车的厉害,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掀起了一个洋务运动,在购买外国器械、创办军事工业的同时,兴办了一批洋务学堂,号称新学。接着,各国来华的传教士也陆续办起一些学校。到了清朝末年,全国各地都有一些仿照西方学校的中、小学出现。同安县立小学就是这类学校之一。

但这所作为其他私立四校模范的县立小学却办得很糟。学校权力全操在县长手中,由县长委派一位绅士担任校长,教员、学生则全由这位绅士招来。满清末年,政局动荡,县长经常更换。县长一换,校长也换,原来的教员、学生一哄而散。另由新县长任命的新校长再去聘请新教员,招收新学生。十几年间这样全面改换了许多次,因此,至今还没有一班毕业生。真是可悲可叹。

陈嘉庚决心彻底改变这种落后腐败状况,决心在集美首先创办一所全县最好的新学校。

创办“集美”

当时的集美社已经发展到二千多人口,分为七个房头,划地而居。各房都办了一个塾馆,每个庚馆有男生一二十人,女童则不许入学。七个房头又分成两大派,屡次械斗,双方死伤数十人,结下了仇。要创办新式的学校,必须全社一致合作,将各房头的私塾停罢。陈嘉庚先对社里各房房长进行恳切的劝说,晓以大义,使之明了同宗相亲的道理和兴办学校的好处;同时表示愿意负担学校的一切经费,取得了各房的支持。在陈嘉庚的不懈努力之下,一所近代化的,拥有班级五个、校长和教员七名,学生135名的集美小学校,于1913年春,出现在福建东南海滨。陈嘉庚亲自制定了“为改进国家社会”的办学方针,亲自提出“诚毅”二字为学校校训。

集美小学的开办,虽然仅仅是个开端,但它很快就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先是本校的学生不断增加,接着是全县及邻近一些地区也想办学。小学教育开始发展起来了。而小学要发展,首先需要师资。于是,在1916年,已经南渡新加坡的陈嘉庚决定创办师范和中学。他派遣胞弟陈敬贤回到集美,建造规模宏大的校舍,聘请优秀校长和教师,招收贫寒学生,规定:“中学生只交膳费,学宿费均免。师范生膳费亦免。各生不拘师、中,所需被席蚊账,概由校中供备,以资一律。”如此慷慨供养全体学生,不但在私立学校中所仅见,就是公立学校,也极少能办到。当时闽南一带不知有多少贫寒子弟因此得到就学机会啊。

建造校舍、聘请教师、供养学生,这数以十万计的经费从哪里来呢?原来,代父还债后的陈嘉庚,在企业经营上有了惊人的发展,首先是橡胶业。

华侨种植橡胶,首推林文庆和陈齐贤。他们于1901年合资在马六甲开辟树胶园五千英亩,先后投资二十余万元,数年后仅卖出二千英亩,就得款二百万元,获利达二十多倍。陈嘉庚一得知这消息,立即看出橡胶业的广阔前景。他向陈齐贤购入树胶种籽十八万粒,值银一千八百元,运往福山园,套种在黄梨之间。四年后,1910年冬,福山园的胶树已经成林,正遇上胶价大涨,陈嘉庚托陈齐贤转卖给英国人,竟得款三十五万元,陈嘉庚实收三十二万元。接着,陈嘉庚又垦殖了柔佛、祥山等树胶园,创办谦益树胶厂,投资裕源、振成丰、槟城等树胶公司,从1911年到1918年,单橡胶业就获利一百七十万元。

除橡胶外,陈嘉庚又在1914年欧洲大战发生时,看准航运业必获巨利,先后租轮船四艘,购巨轮两艘,近航南洋各线,远航欧、非各国,四年间获利一百六十万元。加上黄梨业、米业等,合计入项达四百五十万元。集美师范、中学、小学建校舍及开办费、常年经费,以及其他义捐和少量家费共用去五十万。这样,至1918年底,即代父还债后的第十年,陈嘉庚已拥有资产四百万元。

兴学报国

距今六十五年前的1918年,成为百万富翁可真有点了不起呢。

但他住的却是普通房子,穿的是朴素衣服;鞋子袜子破了再补,陈旧皮箱用了再用;他既不吸烟,也不喝酒,更不许家里人给他作“生日”;自奉之薄,超过他企业里的一般职员。这真是大大出乎人们意料之外。

当时,全国人民因国家主权被北洋军阀拍卖给了日本帝国主义而怒不可遏,掀起轰轰烈烈的“五四”爱国运动。陈嘉庚与“五四”运动相呼应,在厦门浮屿陈氏宗祠邀集各界人士开会,大声疾呼:“今日国势危如累卵,所赖以维持者,惟此方兴之教育与未死之民心耳。若并此而无之,是置国家于度外,而自取灭亡之道也。救亡图存,匹夫有责。以四万万之民族,决无甘居人下之理。今日不达,尚有来日;及身不达,尚有子孙。”接着,他宣布决意创办厦门大学,当场认捐开办费一百万元,经常费三百万元,合计四百万元,与他的全部家财刚好相等。

“财由我辛苦得来,亦当由我慷慨捐出。”陈嘉庚不是守财奴,他发了大财自己舍不得花,是为了把钱财有来兴学报国。

这一决定震动了全省,震动了全国,震动了全南洋。

陈嘉庚的用心真是既苦且善啊!

捐尽四百万家财创办厦大之后,陈嘉庚一方面继续为教育事业奔走呼号;一方面则以他强毅锐敏的心力,果敢进取的精神,独资经营以橡胶业为中心的陈嘉庚公司,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神话般的奇迹。

陈嘉庚就此成为马来西亚的橡胶大王,新加坡华侨的首名富翁,家财猛升到一千二百万元。

以这巨额的资财作后盾,陈嘉庚独力把厦门大学办成一所拥有文、理、法、商、教育五个学院,包括中文、外文、哲学、史学、社会学、算学、物理学、化学、动物学、植物学、政治学、经济学、法律学、教育学、银行学、会计学、工商管理学等十七个系的综合性大学,并形成“面向华侨,面向海洋,注重实用,注重研究”的办学特色,成为全国蓍名的大学之一。

以这巨额的资财作后盾,陈嘉庚独力把集美建成一座拥有男子小学、女子小学、男子师范学校、男子中学、水产航海学校、商业学校、女子中学、农林学校、幼稚师范学校、国学专门学校等十校,和幼稚园、医院、图书馆、科学馆、教育推广部等单位的宏大的学校城,被誉为“奇特的、完美的、世界上最优良的、最富活力的学校。”

以这巨额的资财作后盾,陈嘉庚在新加坡扩充道南学校,支持爱同学校,赞助崇福女校,倡办华侨中学,创办南洋师范学校和南侨女中,并捐巨款支持美国教士威廉、那牙先生筹办星洲大学。

以这巨额的资财作后盾,陈嘉庚带头认捐,先后领导了天津水灾筹赈会、星洲筹赈日灾会、闽粤水灾筹赈会、山东惨祸筹赈会,募得了数以百万计的捐款,赈济了数以万计的灾民。

“取之社会,用之社会。”陈嘉庚把他巨额的资财全部献给社会,获得了事先预想不到的卓著成效。特别是他创办的学校培养出来的千千万万的人才,遍布在祖国、东南亚、以至世界各个角落,其中不少是今日学界的名流、财界的中坚、政界的领袖和科技界的权威。这些人类共同财富的价值,真是难以估量。

商业受挫

正当陈嘉庚的实业兴隆鼎盛之际,从美国纽约刮起的世界经济危机风暴猛袭新加坡。

根深叶茂,稳如磐石的陈嘉庚公司,在这全球性的经济危机风暴袭击下被撼动了。

首先由于胶价惨跌,胶园采的橡胶全部用来抵付工人的生活费还不够,新加坡其他胶园主都已停止采割,解雇工人,陈嘉庚却不忍心把工人完全放弃不加管顾,尽量留下一部分。这样,昔日作为公司最大财源的树胶园,不仅没有丝毫收入,还亏损了几十万元。与此同时,日本帝国政府因陈嘉庚一直激烈反对日本侵华,怀恨在心,就借这次经济危机,以大笔财政拨款资助那些长期跟陈嘉庚竞争的日本橡胶商,贱价倾销日本的橡胶制品,夺取市场,使陈嘉庚的橡胶制造业发生巨额亏损和大量积压。其它黄梨业、米业、屋地业也都受到经济危机的打击,接连出现亏损。而厦大、集美两校的经费,每年都要付出三十多万元。

这时,一些朋友劝他停办厦大、集美,紧缩开支,以维持企业。陈嘉庚却执拗地认为:“两校一经停课关门,则恢复难望。自己误青年之罪小,影响社会之罪大。”怎么说也不肯这样做。不久,某外国垄断集团又向他提出以停止维持厦、集两校为条件,要帮助他度过难关,陈嘉庚更是断然拒绝说:“宁使企业收盘,绝不停办学校。”

企业不断亏损、校费大笔支付和胶价一再惨跌,使得陈嘉庚公司的资产总值不断下降,而向银行的借款又有所增加,情势越来越严重,陈嘉庚迫不得已,于1931年8月,接受债权人英商汇丰银行的条件,把独资经营的陈嘉庚公司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陈嘉庚出任总经理,而三四个董事及一个副总经理则由银行派人担任。

有巨额资产的陈嘉庚猛然降为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一向指挥全局的陈嘉庚猛然降为听命于他人的经理,这给一个名扬四海的实业家所造成的痛苦是难以言喻的。特别是企业改组之后,大权已落入垄断财团的手中,他们根本不把陈嘉庚放在眼里,一切独断独行。陈嘉庚一再受辱,但为了维持厦大、集美两校,依然忍辱负重、努力经营股份有限公司。

1933年5月间,英国政府为了摆脱经济危机,决定对外国商品大幅度增收进口税。胶靴每双税额由二角半加到二元,胶布鞋每双由七分加到七角半。新加坡为英殖民地,税额不加。议案通过之后,伦敦有八家过去向陈嘉庚采办过胶制品的公司,纷纷拥到新加坡,向陈嘉庚股分有限公司订购大批货物。按新的订货量计算,公司每月可获利十二万元。这样一来,企业很快就可以复兴。

陈嘉庚正感到欣慰之时,没想到伦敦忽然来了一个英商,手执汇丰银行总行的介绍信,要求将陈嘉庚股份有限公司所产的胶靴、胶布鞋全部由他一家专卖。陈嘉庚信守与其他公司的协议,极力反对。但新加坡汇丰银行经理及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全部同意,而且硬要陈嘉庚接受,汇丰银行经理甚至蛮横地说:”我英国之利权,不容他国人染指。“陈嘉庚受此侮辱,拒绝签署合约。董事们干脆把他撇在一边,代为签许。

至此,陈嘉庚再也无法忍受了,决意将企业全部收盘。收盘之前,他先运用总经理尚有的职权,将公司大部分的橡胶厂,以及黄梨厂、饼干厂等,转让给华侨资本家,约定以后工厂获利,分别不同情况从利润中抽出二成至五成,充作厦大、集美两校经费。在校费有了着落之后,1934年初,陈嘉庚毅然宣布企业全部停闭,由银行公举收盘员,核结清理。

就这样,陈嘉庚不但为了兴学报国倾尽了他的全部家财,而且为了坚持办学导致了企业经营失败。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果不幸因肩负校费致商业完全失败。”真是令人至痛至惜。

业绩永存

在当时的社会里,一个人失去钱财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有谁料到,陈嘉庚失去了钱财之后却是“此时无财胜有财”!

1937年,即陈嘉庚企业收盘后三年,抗日战争爆发。为了支援祖国,南洋英、荷、美、法、等属六十八个埠头的华侨联合组织“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一致推选已经失去资财的陈嘉庚担任总会主席,表明了炎黄子孙具有强烈的道义感和爱国心。

陈嘉庚被推举为全南洋华族社会的最高领袖以后,领导各属筹赈会,募捐并掌管了数达几万万的华侨义捐;吸引并组织了数达几十万万的华侨汇款,有力地支援了祖国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正义战争。

即然陈嘉庚过去散财生财都不是为了个人,那么,从这一点来说,他倾尽的千万钱财这时不是又“流”回来了吗?正因为他不仅“富”冠全新加坡,而再“富”冠全南洋,所以被当时的国民政府尊为头号财神爷,受到蒋介石及其以下的全体高级文武官员的刻意奉承。正因为他不仅在政治上代表一千万南洋华侨,而且在经济上拥有巨大的实力,所以他那怒斥汪逆卖国求和的电报和提案,他那抨击重庆腐败奢靡的言论和文章,他那赞扬延安廉明朴实的谈话和讲演,才具有那么重的份量,引起全国以至国际上的震动,使他在祖国搞日战争中成为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

唐代传奇人物、诗仙李白曾豪放高歌:“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陈嘉庚不也正是这样吗?他“利害烛于几先,计划定于俄顷”,具有卓异的远见和非凡的魄力,不论是创建实业,还是兴办教育;不论是组织南侨为国纾难,还是投身于人民解放事业;都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能。他“轻金钱,重义务,诚信果毅,嫉恶好善,爱乡爱国,”具有侠士的风骨和仙人的气宇;他倾资兴学的钱财,据全国侨联副主席洪丝丝的估算,约等于现在的一亿美元。

陈嘉庚继承和发扬了中华民族的爱国主义和民族天性,他的业绩永远留在祖国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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