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物的归国之路：曾令人“绝望”的“虎鎣”如何归国的？

文｜郭晔旻

2007 年10 月9 日，澳门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何厚铧（右）与何鸿燊在圆明园马首捐赠仪式上。

来自海外人士的捐赠，一直是流失境外的中国文物重回故乡的一个途径。譬如，1956年，新加坡黄子静将其家族收藏的铜器、瓷器、书画100 余件，古籍近5000 册悉数捐赠给了广州博物馆和广州美术馆；同年，香港著名人士邓又同先生将祖父的清代将军甲胄、胡方的《行草·书卷》、康有为亲笔书信等文物捐赠给广州博物馆，这些捐赠不仅极大地丰富了广州博物馆和广州美术馆的馆藏，由其捐赠的清代将军甲胄更是填补了广州博物馆在清朝官服方面的收藏空白。

进入21世纪之后，海外文物的回归之路上仍然随处可见捐赠的印记，“圆明园十二生肖兽首铜像”便是如此。它们本为圆明园海晏堂外喷泉的一部分，系清代意大利籍宫廷画家郎世宁的得意之作。海晏堂正楼朝西，楼前的扇形水池正中，设一座喷水台，南北两岸则设12石台，台上各坐表示十二时辰的十二兽头青铜雕像。其中，南岸分别为子鼠、寅虎、辰龙、午马、申猴、戌狗；北岸分别为丑牛、卯兔、巳蛇、未羊、酉鸡、亥猪。这些肖像皆兽首人身，头部为铜质，身躯为石质，中空连接喷水管，每隔一个时辰，代表该时辰的生肖像便从口中喷水，正午时分，十二生肖像同时涌射喷泉，蔚为奇观，俗称“水力钟”。青铜雕像高50厘米，雕刻精细，为清代青铜器中的精品。

2007 年10 月9 日，澳门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何厚铧（右）与何鸿燊在圆明园马首捐赠仪式上。

1860年，英法联军侵入北京，闯入被誉为“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大肆抢掠珍宝，并纵火将这个驰名中外的皇家园林烧毁。英法联军回到欧洲后在之后的两三年内做过一些针对圆明园文物的拍卖会，很多珍贵的文物掠夺品在那个时候就散在欧洲一些王公贵族或商富手中。其后逾100多年的时间里“圆明园十二生肖兽首铜像”一直下落不明。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各兽首铜像劫难过后陆续出现在了拍卖行的展台上。2003年初，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在美国寻访到“猪首”的下落。经过努力争取，美国收藏家同意将猪首转让给该基金。2003 年9月，全国政协常委、澳门知名人士何鸿燊向该基金捐款六百余万港币将猪首铜像购回，并捐献给国家。2007 年9月，苏富比拍卖行发布消息称，将以“圆明园遗物”专拍之名拍卖马首铜像。消息传出，各界哗然。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率先发表声明“坚决反对公开拍卖马首铜像”，并提出应以公益方式实现马首回归。经过多方促成，最后又是何鸿燊，在拍卖会举行之前以6910万港币购得马首铜像，并宣布将其捐赠给国家。

到了2009年2月，法国佳士得拍卖行不顾中国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对，在法国巴黎拍卖圆明园鼠首和兔首铜像。此次拍卖因中国藏家蔡铭超“拍而不买”宣告流拍。之后，这两件兽首铜像落到了法国皮诺家族手里。价格不得而知，但皮诺家族显然不差钱。值得欣慰的是，2013年4月26日，皮诺家族在北京宣布，将向中方无偿捐赠圆明园青铜鼠首和兔首。当年的6月28日，这两件铜像终于安全回到阔别150多年的北京。

皮诺家族此举，不由得让人想起了法国著名作家维克多·雨果在得知英法联军洗劫圆明园之后的正义呼声：“将受到历史制裁的这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另一个叫英吉利⋯⋯我希望有朝一日，解放了的干干净净的法兰西会把这份战利品归还给被掠夺的中国。”只不过，大多数战利品的“拥有者”——当年的强盗的后代们——谈不上具有这份觉悟。于是，2018年的4月份，“虎鎣”又登上了英国坎特伯雷拍卖行的拍品名单——尽管中国国家文物局在特地通过官方微博做了一次特别回应：“国家文物局一贯反对并谴责买卖非法流失文物的行为，希望有关机构遵守相关国际公约精神，尊重文物原属国人民的感情，不买卖非法流失的文物，不以此类文物为名进行商业炒作。”

“虎鎣”为西周晚期文物，顶盖内铸有“自作供鎣”铭文，因其精美独特的造型、罕见的虎形装饰而具有重要的历史、艺术和文化价值。1860年，英国海军上校哈利·刘易斯·埃文斯在洗劫圆明园时，将这件西周时代的青铜盛水器带到了欧洲。按照这个强盗的自白，“（圆明园）有很多精美的铜器和珐琅器物，但大多数都很大很沉，搬运起来很不方便。”“最后，我拿了几件青铜器和珐琅花瓶，以及一些非常精美的皇室用的杯子和碟子（上面图案为黄色和绿色的龙），但它们实在是太易碎了，有些不能原样带回国，我很绝望。”

“绝望”二字，可以看作是得了便宜卖乖。实际上，“虎鎣”在此后一直由埃文斯家族收藏。在2018年4月11日的拍卖会上，青铜器“虎鎣”以 41万英镑价格成交。皇家海军上校埃文斯的不肖子孙，最终也没有保住这件“战利品”，或者更贴切地说，是不义“赃物”。事情发展到这里，“虎鎣”回到中国的前景看起来有些绝望。转折出现在 4月28日，国家文物局收到英国相关拍卖机构负责人的邮件称，青铜器“虎鎣”的境外买家希望将文物无条件捐赠给中国国家文物局。在随后的几个月时间里，经过各种努力，圆明园文物“虎鎣”终于走上了归国之路，这条路只有8100多公里，10个小时的航程，却走了将近16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