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笔记（一）

我有一个坏毛病，喜欢不务正业。学物理的时候发觉数学没学好，学数的时候却老往哲学系钻。翻开80年代的上课笔记，发觉柏拉图，康德，马克思，恩格斯，熊彼得，叔本华，尼采，萨特还当真记录了不少。其中有一段是有关民主的笔记。

在大学的象牙塔里一晃就晃到三十多岁。离开象牙塔后必须直接面对社会、市场、经济等压力，思想有所转变。当时又在笔记里，添加了历史和社会背景。

『民主是啥？』

民主的定义是人民当家做主。人民要如何才能当家做主呢？研究显示英文文献中就存在至少2234 个不同的定义。

其中包括直接民主（direct democracy）认为公民应该直接参与决策。这是古希腊雅典的政治体制。

议会民主（representative democracy）由人民选出议员或总统来执政，如英国和美国的政体。

激进民主（Radical democracy）的前提是认为社会的现有体制存在阶级和压迫势力，所以民主的角色是暴露和挑战它。恩格斯第二国际（second republic）和工人组织的反抗剥削以及资本主义以和平演变及颜色革命反社会主义政权是同一概念的反向行为。

经典的案例是1936年，在经济萧条中的西班牙选出第二国际（second republican）政府。西方列强立刻怂恿和支持弗朗克将军发动内战，推翻和肃清第二国际。弗朗克独裁统治西班牙40年。

在20世纪的第三世界，反向的例子很多，不过社会主义政治和附属组织大都在花蕾阶段就被摘掉（nip in the bud）。上世纪60年代新加坡独立之前被连根拔起的社会主义阵线和华文教育是一个经典案例。

没被摘掉而成功选为政府的社会主义政党主要是存在于拉丁美洲。从1915年的海地到现在的委内瑞拉、稍有报道的有古巴、瓜地马拉、巴西、智利和厄瓜多尔等，它们大都像智利一样被美国支持的独裁军人颠覆了。没能颠覆的少数，如古巴和委内瑞拉则持续被经济制裁和政治颠覆。美国的操作方式明显与国内不同。

其他民主形式还有聚合式民主，极简民主等。无论如何，政治自由（political freedom），法律平等（legal equality）和法治（rule of law）是比较一致的民主元素。

『历代学者对民主的观点』

20世纪，欧美政治思想 被自由民主思想（liberal democracy）所支配，民主价值观横扫欧洲大陆，西方学者视之为普世价值。历史背景是19世纪殖民主义盛行后，欧美一直是世界最富强的国家，富强到工人都成为中产阶级。

西方学者认为这是自由民主体制成功的历史验证。社会主义学者的论点则是通过殖民主义，科技垄断，金融掠夺和经济围堵这些乾坤挪移大法，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早就把贫穷挪移到第三世界去了。

马克思的观点是自由民主（liberal democracy）是维护资产阶级利益的政体，资产阶级必须由无产阶级所取代，否则无产阶级将永远是被剥削的社会最下层，于是人民就只可能被奴役而不可能当家作主。他们广大的人民能自主和过好日子才是民主的首要前提。

马克思时代的历史背景是资本家对城市工人阶层的无情剥削。社会主义学者认为这三个多世纪以来，第三世界国家大部分人民的处境并不比马克思时代的英国工人好。

柏拉图在他的经典著作《理想国》（The Republic）中的观点是民主使群众无知，歇斯底里 （hysteria）和最终导致独裁。在雅典，柏拉图目睹他尊敬的老师苏格拉底被民主制度处死。在柏拉图看来，雅典的直接民主实质上是几大家族的专治。

阿里斯多德（Aristotle）分辨民主(democracy)为多数统治；专治为少数统治(oligarchy）和独裁为一人统治 (tyranny)。他认为各种体制都存在好和坏的变异。

阿里斯多德（Aristotle）不认同他老师柏拉图的精英政治观点。他认为精英主义忽视下层阶级是危险的，宪法可以视为统治者与下层阶级的沟通桥梁。马克思和恩格斯则恰恰就把欧美的自由民主（liberal democracy）视为忽略下层阶层的精英政治。

文艺复兴时期共和思想（republican）理论家的共识是民主只能存在于微小的政体，他们所目睹的历史现实是罗马从共和民主到极权帝国的演变和民主的脆弱。

卢梭（Rousseau）说：“小国组成联邦，中大国家成为王国和大国成为帝国是自然社会现象。”

孟德斯鸠（Montesquieu）：“小国会被外来的力量所毁灭，大国则会因为内在的罪恶而灭亡”。这罪恶应该就是卢梭所指的帝国主义思想。

20世纪初期的熊彼得（Joseph Schumpeter） 在他的名著《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民主》（Capitalism, Socialism, and Democracy）中强调人民不能清楚认知问题的本质，所以在大多时候是无法分辨事情真伪的而受舆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