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与西方发达国家会分道扬镳吗？

马尧 复旦大学一带一路战略与国际安全研究所研究员

6月8至9日，一年一度的G7峰会在加拿大魁北克风景小镇夏洛瓦举行。在这次峰会上通过了《夏洛瓦宣言》和《G7海洋塑料宪章》。该宪章规定与产业界合作，力争到2030年实现塑料制品的100%再利用、循环和回收，大幅削减一次性塑料。

然而，这两个会议成果都因为美国的不配合大打折扣：特朗普在离开峰会后的推特中宣称，由于加拿大总理在峰会记者招待会上的“虚假陈述”以及其他国家对美国的关税报复行为，美国不准备签署《夏洛瓦宣言》，这就使得G7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出现了成员国在会后公开否定联合宣言的尴尬现象；此外，美国和日本也拒绝在《G7海洋塑料宪章》上签字。可以说，此次峰会不是一次成功的峰会。

其实早在峰会召开之前，失败的气氛就一直笼罩与会国家。夏洛瓦峰会是特朗普参加的第二次G7峰会，目前贸易战的阴影从多个方向上扑来，特朗普政府对这些美国最铁杆的经济和军事伙伴采取保护主义措施的决定，令其盟国感到震惊和愤怒。在一周前结束的G7 财长央行行长会议上，法国财长布鲁诺•勒梅尔强调G7 现在已经演变成了“G6+1”，其他六国无法理解美国以国家安全为由加征关税的行为。日本财务大臣麻生太郎称美国的行动“极其恶劣”。加拿大财长比尔•莫诺指出，美国的行动削弱了传统上将G7 团结在一起的价值观基础，各国财长达成的共识就是要求美国财长姆努钦向特朗普转达 G7 伙伴的遗憾和失望。

在峰会主办方加拿大关心的其他议题上，美国与其他国家也是矛盾重重。在特朗普出发之前，白宫公布了美国在此次峰会上的重点关注：经济增长、贸易和即将举行的美朝新加坡峰会。尽管看上去这与 G7峰会正式公布的包容性经济增长、未来就业、性别平等、海洋环境保护、国际安全等五大议题有着一定的重合度，但仔细分析各国的立场会发现，G7内部分歧日益明显。

而特朗普本人则对峰会的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近日，《华尔街日报》回顾了过去16个月特朗普总统生涯的关键外交政策时刻，归纳出他外交政策的六大套路：不畏孤立、单边行动；软硬兼施、离间拉拢；虚虚实实、以最后期限施压；把水搅浑、浑水摸鱼；个人外交；“最大施压”并准备离开谈判桌。上述套路对于多边机制的G7峰会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特别是特朗普对于单边行动的偏好更是让注重协调一致的G7峰会感到不适应。

那么，此次堪称失败典范的G7峰会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协调西方国家立场的机制就此game over？并非如此。首先，经济领域的相互依赖决定了美国与其它6个西方发达国家不可能就此决裂。美国是全球最大消费市场，而且这个市场的消费档次也相对较高，这对欧盟和日本这种产业链同样处于中高端的经济体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买家；而加拿大与美国的紧密地缘关系，更也决定了美国是它资源和工业品销售的最大对象。而在贸易关系上，欧盟每年能从对美贸易中获得1500亿美元的顺差，其规模仅此于美中贸易；日本这种典型海外型经济体，对美国市场的依赖更是不言自明。而对于美国来说，如果与这些国家决裂，就意味着美元的地位将遭受严重冲击，这对美国来说意味着霸权的终结，这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其次，政治领域的捆绑也决定了美国与其西方盟国不可能真正决裂。现行国际体系是西方国家占据主导地位的国际体系。而在这个体系中，美国是具有“统治权”的。对一个强国来说，其“统治权”的合法性被认为取决于三个因素：第一，它取决于这个强国在最近的霸权战争中的胜利，以及它所表现出来的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国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签订的确立国际现状的条约，以及为现存秩序而制定的章法便具有权威性，因为它们仅仅是上述现实的反映而已。第二，由于居支配地位的大国提供了诸如某种有利可图的经济秩序或国际安全一类的“公共产品”，故其统治常常为人们所接受。第三，这种大国所具的支配地位可望在意识形态、宗教或者别的方面得到预期有共同价值观念的一系列国家的支持。可以说，正是以G6为主的西方国家的支持，美国的“统治权”才具有了一定的合法性，而一旦双方决裂，美国霸权的坍塌指日可待，其它西方国家也将失去一个使其获利的国际体系，这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此外，一直以来，西方发达国家都在全球化产业链条中居于中高端地位，也把握了充分的话语权。但这种地位的维持，除了技术方面的优势外，同样也需要足够的政治乃至军事实力做支撑。只有强大的综合实力，才能够有效压制其他国家的不满，维持自己的海外市场，不被贸易保护所抵制。而政治和军事，正是除美国外的西方发达国家的普遍弱项。欧盟作为一个政治联合体，其凝聚力天然不足，难以充分发挥其政治实力的优势，经济实力最强的德国偏偏是二战战败国，军事实力也孱弱——其海军只有区区6艘堪用的潜艇，实力还不及中国海军一个舰队；而日本情况也与德国相似——主动在钓鱼岛问题挑衅后屡屡被中国在东海用海空军压制就很能说明问题。军事和政治上美国的主导地位决定了双方不可能闹得太僵。

综上所述，这次G7峰会尽管不是一次成功的峰会，但是断言美国与其它西方发达国家分道扬镳还为时尚早。然而，双方有了裂痕却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