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刑侦往事 | 馆藏大盗惊爆山城（三）

卷 首 语

痞霸不除，民心不安，社会不治，政权不稳。承德公安肩负党和政府的嘱托，肩负人民群众的殷切希望，在一次又一次严打整治斗争中，忠诚的履行自己的神圣职责，不畏艰难，浴血奋战，使一批又一批长期作恶，打家劫舍，为非作歹，杀人越货之徒纷纷落网。《热河刑侦往事》以承德为背景，发掘曾轰动一时而又被时间湮没的一个个刑侦故事，以写实之笔，据事直书，以白描手法，勾勒概貌，带领大家抚今思昔，在追寻过往的奋斗足迹中激发斗志，踔厉前行。

案卷以外的真实记录

承德是蜚声中外的历史文化名城，避暑山庄和外八庙已被联合国列为世界文化遗产，这里物华天宝，古物咸集，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承德是名城，名城不容阴霾存在，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任何丑行、恶行、贪婪之行终会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承德“11.28”特大文物盗窃走私案的整个侦破过程，没有硝烟战火，却不乏惊心动魄。这是警方与盗卖者之间的对垒，呈现刚与刚的相对，柔与柔的相交。警方面对的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因而这一场争斗也决非猎手与猎物之间那般简单的往来。自2002年11月11日始，以承德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长李振洲、大案队长梅贵民等人为主先期介入“11.28 ”案，会同省市文物专家对承德外八庙文物藏品库进行核查，至本案定名立案之日止，警方在文物帐目、编号、材质等多方面发现一连串的疑点并最终将目标锁定在李海涛身上。

（图为承德警方与文物专家对涉案文物进行鉴定）2002年12月7日，李海涛到案后，“11.28”专案组对其进行了长达14个小时的连续审讯，主审就是专案组副组长、刑警支队长李振洲。此人是承德警界名流，外表英俊帅气，内里足智多谋，有数不清的大要案在他手里被攻破过。审讯过程中，警方不断变换谋略，直至当夜11时58分，李海涛才开口说话。问：你是从何时开始盗窃文物的？答：我从1992年6月份第一次拿库里的文物，到1997年6月份调离文保部，期间多次盗取库内文物。从2001年3月我又调回文保部到我被刑拘，期间我又多次进库行窃，两段时间总共大约有六年多的时间。问：这么长时间盗窃文物，就没有人发现你吗？答：没有人发现，甚至没有人怀疑。我们进出文物库是有规定的，进库时必须二人以上，出库时不能带任何东西。我主管文物库，文保部的其他人对我没有任何约束力，但我从未一个人进过库，当我和几个同事一同进库后，我就安排他们到别的库区做一些日常工作，我趁没人注意的机会，将文物伪装好，等一起出库时带出来藏在办公室的床下或橱子里，为了便于出售，等下班后或买主要货时，我再将文物转移到家里。问：你是怎样伪装文物带出库的？答：小件的文物一般是装在纸箱子里，上面放些文档，以取文档为掩护带出文物库，大一些的东西，我用展布包上，让同事或外边的临时工帮着抬出来。他们都不知道抬的是什么，因为我每次从库里往外抬文物，都编些理由，或称别的东西，或称外单位借展。当警方问及李海涛有关掩饰盗卖文物事实的活动时，李海涛就篡改文物编号及以假充真等犯罪活动作了如下交待。“2002年11月1日开始，上级文物部门要进行文物核查，最初是以我为主对外八庙文物库进行自查。我表面上是为了查缺少了什么文物，其实我心里一切都清楚，自查进行了十几天，公安机关介入了，当时我非常害怕，为了蒙混过关，我事先用老物标签做了假号带在身上，以便随时找机会帖在任何一件文物上以假充真，证明该编号文物尚存。（图片来源于网络）“虽然香港佳士得拍卖会上拍卖了大批我从文物库里盗出的文物，但国家文物局开始要查的只是1972年和1974年北京故宫调拨给承德外八庙的四千多件中的两件，即那两件带‘故字留平’标签的银坛城和瓷无量寿佛。我假造了那个瓷无量寿佛的‘留平’号（留平20388）和挂签号（故160801），我没有伪造银坛城的编号，因为公安机关介入以前，省文物局查库时，十八个银坛城一个不少。其实这十八件坛城中有一件是我在盗出56044号坛城后用一楼东一库的另外一件坛城补充进来的。“2002年11月22日上午，警方进入二楼东二库核查。当时我和一位同事往外搬取全部的瓷佛给公安人员和专家查检，在搬运过程中，我趁别人不注意，将随身携带的假号‘留平20388’和挂签‘故宫160801’帖挂在一尊编号为04917的承德原库存文物上，当时就混了过去。当天查完东二库的瓷佛后，瓷佛总数比故宫调拨单上的总数少两件，我就又从别的地方找了两尊凑齐了总数。”李海涛使用这种偷梁换柱的手法很是巧妙。当他得知东二库的瓷佛总数少两尊后，便从盗出藏匿在家中的文物里找出一尊瓷佛，帖上标签，再加上一件买主退回的大铜佛，也帖上标签和编号，统统搬进西一库，然后令手下进库清查，手下不明就里，进了西一库找到了东二库缺少的东西，一惊一喜地跑来送喜迅，李海涛也假装一惊一喜地跑去报告核查人员，就这样梁也偷了柱也换了，自己还落了个置身事外一尘不染。2002年11月初，有关部门及承德警方开始注意承德外八庙文物“外流”之事，从这一天起，李海涛便已成惊弓之鸟。其实，在此之前，李海涛很早就有了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他的心惊肉跳的日子很早就开始了。2002年5月至8月间，李海涛多次卖文物给北京的L先生，L先生最初的理由是购买文物做收藏、研究和著述之用。到2002年9月份，李海涛从《文物报》上读到一则消息，得知香港佳士得拍卖公司将于当年的10月28日秋季拍卖会上搞一次“乾隆朝之佛教宝物”专场拍卖。李海涛一看便知，这次拍卖的文物一定是自己卖出去的东西，因为在中国，除了故宫博物院和承德外八庙管理处，别的地方绝对不可能有乾隆时期的文物。读完这条消息，李海涛立即与L先生通了电话问道：“你要出的那本书是不是这次香港拍卖会的图录？”L先生答：“正是，你来了以后我送你一本。”李海涛听了，心中忐忑，急忙赴京去找L先生。在L先生公司的办公室里，L先生出示了那本图录，李海涛一看，图录上第851号——896号拍品全部是他从承德外八庙文物库里盗出的文物。

（图片来源于网络）

李海涛清楚地记得，图录中858号铜鎏金珐琅火焰背光及佛座青玉佛是自己曾经卖给王晓光的；图录中869号银錾花镶嵌鎏金喇嘛塔是自己委托王晓光卖出的；而其余的43件图录上的拍品则全部是自己直接卖给L先生的。李海涛自知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他用近乎哀求的口气对L先生说：“这上边的文物号不能留呀！”L先生当即拨通港方电话，讲了一通粤语,然后告诉李海涛,已经通知香港方面打掉了文物上的标签和编号。这次在北京逗留不到一个小时，李海涛便失魂落魄地乘车返承，一路奔驰如座针毡。2002年11月1日，承德市文物部门几名负责人在开会中，河北省文物局打来电话，通报了香港佳士得2002年秋季拍卖会上出现了“故”字、“留平”字文物的情况，李海涛就在会场，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败露，当时吓得面色如土。会后，他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L先生，次日L先生专程赴承德了解情况，并对二人今后的联络方式等事作了周密的安排。2002年11月中旬的一个晚上，L先生又在承德紧傍武烈河的云山饭店约见了李海涛。L先生告诉李海涛说，国家已向香港佳士得公司发了照会，申明该公司“10.28”专场拍卖会上所拍文物是国有文物，要求立即停止交易。李海涛说：“这事要是被发现了，我想死。”此后，由于担心被监控，二人不再互通电话。2002年11月14日，东北的王晓光打电话给李海涛，说L先生有急事要求火速赴京面议。当晚，在北京建国门饭店，李海涛、王晓光、L先生三人又是一番密谋。鉴于国家已向港方发了第三次照会，情势吃紧，会晤的结果，决定由王晓光回大连办理护照，然后李、王一同逃往新加坡，李海涛当即掏出5万元给了王晓光。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二十天后，李海涛、王晓光相继落入承德警方手中。李海涛招供的当天夜间，即2002年12月8日，警方起获第一批被盗文物。那是一个不眠之夜。当夜将近零时，李海涛之妻陈某被办案人员从家中叫出来。这是一个看上去很豪横的女人，她只有在提起自己的孩子时才显出女性柔弱的一面。陈某带着办案人员兜了一个大圈子，一行人从市区的野风寨，到郊区的上二道河子、双峰寺、最后在承德县头沟镇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才找到窝藏的文物。那是陈某的干妈家，陈某将公安人员领进屋的一瞬间便彻底失去了抵抗，她瘫软在地，只说了一句：“你们随便拿吧！”农民的土炕上摆了满满的一片，经清点，共有25件国家级文物和89件文物饰品。陈某的干妈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守着的这一堆“破瓷烂铁”竞然是价值连城的国宝！

（图片来源于网络）

土炕的一角，扔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搜查中，公安人员从布娃娃的腹中取出一张84万元巨款的存单。L先生是本案的又一重要人物。其神秘在于他既大隐隐于市而又因其不凡的身世和经历备受海内外媒体关注与追逐，在国内，L先生的许多善举和义举为他的头上赢得了一层层的光环，他同时又是一个公众人物。2002年12月13日，一个高高的中年男人走进了L先生北京的豪居，该人是以生意人的身份慕名而来的。L先生与来人做了短暂的交谈，明显地感觉到来人的精明睿智不像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双方告别后，L先生下楼赴一个熟人之约，在赛特商场内，他被几个陌生人很有礼貌地请了出来。在上车时，L先生又见到了刚刚见过面的那位精明的男人，L先生什么都明白了。此时赛特大厦外已是警察密布，他的保镖们没派上任何用场。在车上，中年人自我介绍：我叫霍建华，河北省平泉县公安局副局长，“11.28”专案组成员，L先生说，从开始我就看你不象个做买卖的。带这位名人出京，行至古北口，遇北京大批警力拦截，在此不便详述。2002年12月13日上午11时，经省公安厅厅长批准，对美籍华人L先生执行刑事拘留。当晚，L先生在承德普宁山庄219室情绪平稳。与惯例不同的是，他可以保持与外界的联系，半小时内，他接了三个电话，然后都是一样的苦笑：这么点小事，弄得海内外都挺关注。L先生给人的印象是随和，有聊天儿的欲望，但常常对明明白白的中国法律及人情世故表现出大惑不解的样子。在承德的数日，与L先生接触最多的一个人是承德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长李振洲。那是连续五天五夜的鏖战，鏖战的双方以独特的形式展示了各自的实力：表面波澜不惊，暗里却冰川涌动。待到警方获取了L先生足够的亲口供述后，两人之间有一句互交实底的对话。L先生说：从一开始你就给我设下了一个迷魂阵，你说的话我一句都记不住，事实证明，我斗不过你。李振洲说：从一开始我们就隔着一层薄纱在说话，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忘不了，事实证明，你的智慧不足以与我们抗衡。对话的同时，专案组从北京L先生的住处提回包括95cm高木质供养人像在内的珍贵文物8件套。

（未完待续）

end

原 创 | 沈玉波

编 辑 | 桑 田

审 核｜王占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