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大陆和岛屿上“土著国家”的历史沉浮

亚洲地形图

原住民与他们的土地和领土在精神、文化、社会和经济方面有着深厚联系，这是他们赖以生存和获得身份认同的根基。

而在东南亚也生活着众多的原住民，创造了灿烂的文明。

东南亚英文地图

壹东南亚陆地和海岛上的原住民

东南亚地形图

在山和水路之间，东南亚星罗棋布着各种原住民，而这些原住民共同构成了东南亚复杂和独特的“民族画卷”。无论文明从哪发端，文明起源地的人都是定居开始并繁衍生息，最终慢慢发展成不同的民族和部落，这些民族各不相同却有着相似之处，或者就像这些民族人们自我形容“同中有异”。

东南亚是一个由与亚洲大陆相连的几个大陆国家和南部和东部的沿海国家构成的区域。东南亚大陆，被称为中南半岛，由柬埔寨，老挝，缅甸，泰国，越南和马来西亚组成。主要岛屿由加里曼丹岛，苏门答腊，爪哇和菲律宾等岛屿组成。

这里的人口主要来自大约4000年前迁徙而来的南岛人。原住民族尼格里托人和马来原住民共享着这片土地，他们作为更早一些的当地定居者却被后来者们“挤”进了内陆。

总的来说，中国、印度、欧洲、日本、中东等国家和地区的移民，加上族际通婚和多姿多彩的土著人口，构成东南亚国家族群的多样性。

南洋群岛上列国的历史时期对照表（及与中国朝代的对应）

贰原住民“小伙伴”

在东南亚地区登场的国家，可以大致区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古国”，第二个时期是被殖民地化的“国家”，第三个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现代国家”。

缅甸的莫肯人

在成为欧洲殖民地之前，东南亚历经长久的古国时期，但是正如现在所看到的，其与亚洲其他地区不同，地域各国未曾置于同一个国家的统治之下，反而是诸国以各自据点为基础，反覆向周边国家发动战争和侵略行动。其背后的因素，除了在地理因素上区分成大陆区与岛屿区，在各地区中还有更为细小的划分。

在陆地上，就存在着这样的小伙伴：“缅甸与泰国的伙伴”：自18世纪起两国反覆发动称为“死斗”和“定期战”的侵略与攻击行动；在吴哥王朝衰退后，渐趋强大的泰国与越南开始侵吞柬埔寨的领土。

在岛上，不只是划分为“印尼小伙伴”、“马来西亚小伙伴”、“菲律宾小伙伴”，在内部还可继续分割出各式各样的小圈圈。举例来说，印尼的爪哇岛上人口众多但岛屿面积并不广，主要民族爪哇人居住在岛的中部和东部地区；巽他人住在雅加达西部；马都拉人住在爪哇岛东北部的马都拉岛；峇里人则住在隔着峇里海峡的峇里岛上，呈现出各自分割的小范围状态。在爪哇岛上建造婆罗浮屠的夏连特拉王国曾越过南海北上，攻击东南亚大陆区的越南北部、中部及柬埔寨。

叁古国的历史沉浮

01阮朝——首次统一越南

越南阮朝時期疆域（本圖以右方為北，左方為南。錄自《大南一統志》卷一

在东南亚大陆，首先兴起的是越南。在地理上，越南可分为北部（北圻）、中部（安南）、南部（交趾支那）这三个地域；而主导越南土著国家历史的，是在北部兴起的国家。唐朝灭亡后，趁着时局混乱之际，越南于1009年独立李朝。其后以北部为据点，历朝相继登场与覆灭；而在这段期间内，国家的统治范围也与时俱进，扩及到中部及南部地区。

在成为法国殖民地前，最后的王朝是阮朝（1802～1945年）。阮朝兴起于南方，收编中部与北部的势力，将首都设于中部的顺化。阮朝是首次统一越南狭长土地的国家，现代越南的国土范围就是当时所定下的界线，“越南”的国名也是诞生于此时。1840年代，当越南成为法国的殖民地后，阮朝周边的局势虽然变得险恶，但还是维持住了名义上的政治自立，直至1945年。阮朝的首都顺化，也成为现今越南最具代表性的世界遗产。

此外，占婆是曾出现在今越南中南部地区的一个古国，鼎盛时期领域可能涵盖了今越南中南部和老挝的部分地区，在十八世纪初，被越南阮朝彻底吞并灭亡，成为越南的一部分。

02吴哥王朝

继越南之后兴起的是柬埔寨。公元1世纪左右兴起的扶南，以贸易国家之姿日趋繁盛，在东西方贸易上占一席之地，并于吴哥王朝（802～1431年）迎来统治的巅峰期。吴哥王朝以柬埔寨西部的洞里萨湖北方为据点，在十二世纪上半叶苏利耶跋摩二世统治期间将东南亚大陆区的大部分土地收归于麾下，东至湄公河、西抵缅甸、南达马来半岛北部、北及泰国东北部等地，盛极一时。这是在东南亚古国的历史中唯一足以被称为帝国（意味着将其他民族也纳入统治范围）的王朝。吴哥王朝之所以能够日趋强大，是由于统治者在农业生产上的种种施政作为，包括管理水利设施、整备灌溉网络等等。

吴哥窟

有旅人站在吴哥窟与吴哥城遗迹，遥望在绿意盎然的广大土地上筑起的寺院建筑，其宏大壮观之姿，难以用笔墨形容；以吴哥王朝的国力与技术，能够在公元12世纪就建造出如此壮丽的宗教建筑，令人望之兴叹。

吴哥王朝将佛教引入柬埔寨，在邻近的泰国及越南日渐强大之后，便接连丧失其领土，并在1431年受泰国的阿育陀耶王国攻击而灭亡。其后，柬埔寨的政治中心移至南部的金边；在后方等待着的，是被法国殖民的命运。

03贡榜王朝

大约在柬埔寨土著国家兴起的同一时期，缅甸也出现了古国。缅甸在地理上可分为北、中、南三部分，公元4世纪左右，骠国（《汉书》中称谌离）崛起于今缅甸伊洛瓦底江流域。至少在7世纪时，骠国已经是一个结构松散但幅员辽阔的国家。最初发展成强盛势力的土著国家，是849年起源于伊洛瓦底江西岸与钦敦江汇合处的蒲甘，并在1044年，在中部创设的蒲甘国（1044～1287年）。蒲甘国以稻作和旱作为基础日渐繁盛，并奖励当时由外地传入的佛教；在首都蒲甘建造的约2200座佛教寺院，是世界著名的遗迹。

蒲甘阿難陀寺南門

公元1277年-1287年，元朝征伐蒲甘，攻陷蒲甘首都，缅甸分裂，蒲甘王朝衰亡。此后，缅甸陷入分裂，小国林立，包括阿瓦、敏象、实皆、卑谬、勃固、东吁等独立势力。其中阿瓦、勃固和阿拉干是这一时期最强大的三个王国，分别统治着上缅甸、下缅甸和阿拉干山脉以西地区。

1555年，同为缅甸人所创立的东吁王朝（1555～1752年）再次统一缅甸国土，首都位于南部的勃固。其后登场的则是缅甸人在中部稻作区创立的贡榜王朝（1752～1885年），在1857年迁都至曼德勒。自诩为“世界的统治者”的贡榜王朝，屡次攻击泰国的阿育陀耶王国使之灭亡，并趁着英国向印度发展、东印度的藩属国势力转趋衰弱之时，向英国宣战，企图扩大在东印度的领地。然而，当英国殖民的势力范围扩及缅甸之时，贡榜王朝也于1866年灭亡。

04湄南河流域的古国

古时候，中国称泰国这个地方为暹罗。现代意义上国家泰国要到13世纪才出现第一个国家，属于较晚创建古国的地区。

暹罗的历史基本是一段泰民族逐渐认同和融合的历史，在早期历史中暹罗地区散布着许多地方性的小王国，类似于我国的春秋早期，其中最主要的国家有三个：素可泰、兰纳、帕尧，次要的国家提两个：勐泐和南邦。最初的国家，是创建在湄南河中游的素可泰王朝（1240～1438年）。素可泰王朝接纳了由斯里兰卡传入的佛教，后来被兴起于湄南河下游的阿育陀耶王国征服。

暹罗地区的中期历史基本是北部的兰纳王国吞并了帕尧、南奔等北部王国之后，基本统一了北部全境。而南部地区素可泰王国四分五裂，新的国家纷纷在南部地区崛起，这些独立地区包括：华富里（后来成为阿瑜陀耶）、佛统、素攀武里、碧武里、叻丕等，最终又被阿瑜陀耶所统一。

阿育陀耶王国（1351～1767年）在1431年歼灭吴哥王朝，并攻打位于遥远南方的马六甲苏丹王朝等，不断扩张领土，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到16世纪迎来王国的巅峰期。但在1767年，该国被缅甸的贡榜王朝攻击，在首都被大肆破坏后灭亡。如今成为废墟的阿育陀耶，被列为联合国世界遗产。

紧接着登场的是1782年由军人昭披耶却克里（拉玛一世）所创建的曼谷王朝，首都置于湄南河左岸因贸易活动而繁盛的曼谷，并垄断米谷贸易做为国力的泉源。曼谷王朝一直持续至今。

如上所述，在泰国有威望的古国，皆兴起于湄南河流域，并随着时代推移，渐渐朝泰国湾南下扩展势力。而泰国是在殖民地时期的东南亚诸国中唯一保持独立的国家。

最晚出现古国的是老挝。老挝也是东南亚唯一的内陆国家。老挝早期先后属于真腊、吴哥和素可泰的一部分。在素可泰分裂之后，1353年，佬族人开始自己的独立历史，创建了澜沧王国（意为百万头象群，1353～1975年），建立的第一个国家是澜沧王国，又称南掌，将首都设在北部山岳地带的龙坡邦。人口稀少、国力弱小的澜沧王国虽然屡受邻国的攻击。

05东西贸易的中继点——马六甲苏丹王朝

2019211_南洋群岛地图环马六甲地区（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加里曼丹岛西北部）

相比中南半岛，马来半岛和马来群岛上的历史更接近欧洲，有人说，这是因为它们都属于海洋型文明，再加上殖民统治的原因，即使到今天，它们的国境线也是犬牙交错，而它们的历史，更多的是以某一个区域为脉络展开，而很难以国家为脉络。

紧接着创建古国的是马来西亚地区。马来半岛的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前3世纪。到了大约1400年左右，居住在苏门答腊岛南部的贸易都市巨港的拜里米苏拉王子为了逃离国内动乱，故前往马六甲海峡对岸的马来半岛，创建了马六甲苏丹王朝，是为马来西亚的起点。

马六甲苏丹王朝活用位于东南亚岛屿区中心的地理优势，做为香料等东西贸易的中继港而日益繁盛，巅峰期曾将马来半岛全境与苏门答腊中部纳入统治版图下；然而在1511年，却被前往亚洲殖民的葡萄牙占领并灭亡。后来，马六甲苏丹王朝的苏丹逃至马来半岛南端的柔佛，创建柔佛王朝（1530年左右～1957年）。

当与欧洲势力抗争及王族内部爆发纠纷之时，一部分的王族移住马来半岛各地创建伊斯兰教王国，国数多达九国，如霹雳苏丹国、苏门答剌、泰南的北大年苏丹国、加里曼丹岛的砂拉越王国等。这些国家在英国殖民时期仍继续维持。现今马来西亚的君主立宪政体，在十三州中的九州，仍旧维持着苏丹体制。

06印度教、爪哇文化的融合——满者伯夷

在东南亚的海岛中，最早出现古国的是印尼。大约由13000多个岛屿组成的印尼，其历史文化的中心虽然是土壤肥沃、人口众多的爪哇岛，但最早兴起的强大土著国家却不在此岛发迹。其中之一是在7世纪中叶，于苏门答腊岛南部登场的室利佛逝王国（7世纪中期～11世纪）。过去东亚与印度之间的海洋贸易，往往是通过横越泰国南部的克拉地峡，而马六甲海峡航道的出现，成为室利佛逝兴起的缘由。

世上最大的佛寺「婆羅浮屠」於第九世紀在爪哇落成

此外，在爪哇岛上最早出现的强势古国，则是8世纪中期建于爪哇岛中部的夏连特拉王国（752～832年），该国以印度的梵语为国语，并信奉佛教。当亚洲与欧洲的东西方贸易日益盛行，以爪哇岛东部为据点的满者伯夷王国（1293～1520年）也随之登场。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时期满者伯夷是以印度教为基础发展的国家，并造就出所谓“印度教-爪哇文化”的印尼民族文化，例如蜡染、皮影戏、民俗音乐等等。

其后登场的强势古国，是以稻作为基础的伊斯兰教国家马打兰国（1575～1755年），首都为爪哇中部的日惹。不过，当荷兰往印尼扩展势力之时，马打兰国领土也被蚕食鲸吞，成为爪哇岛上最后的古国。

07苏禄海地区和未创建古国的菲律宾

苏禄海地区位于东南亚的东北角，西临加里曼丹岛，南接苏拉威西海，这一区域主要包括吕宋岛、棉兰老岛、巴拉望岛、苏禄群岛以及加里曼丹岛部分地区，历史上诞生过的强大王国主要有苏禄苏丹国和文莱王国。

位于婆罗洲北部的文莱，自古以来便创建古国。978年，北宋时期的《太平寰宇记》记载了“渤泥国”，1225年，南宋的《诸藩志》中提到“渤泥王国”。渤泥也就是文莱。到了公元14世纪，文莱为满者伯夷的附属国。1408年，文莱国王到访明朝，并最终死在了南京，也就是现在的渤泥国王墓。1485年-1521年，文莱苏丹国国势鼎盛，势力扩张到整个加里曼丹岛、巴拉望岛和苏禄群岛地区，甚至包括吕宋岛、棉兰老岛部分地区。1578年，西班牙征伐文莱，从此衰落。后来又被英国入侵。

1405年，苏禄苏丹国还是是文莱王国的附属国，1578年苏禄苏丹国脱离文莱王国统治。此后，被西班牙、英国、美国等占领，直至1915年，苏丹放弃世俗统治权，正式并入菲律宾，苏禄苏丹国消亡。

由100多个大小岛屿所组成的菲律宾，自古以来便有南岛语族居住，但并未像其他国家一样，创建古国。原因在于，菲律宾各地是以“巴朗盖”（南岛语族抵达菲律宾时所乘坐的小船）为单位，由30至100户所组成的小规模社会。一些沿海的巴朗盖逐渐形成了区域性的国家，如汤都、梅尼拉等，而受伊斯兰影响较大的地区则出现了一些较小的苏丹势力。

位于菲律宾南达沃省苏洛普的描笼涯会堂。

16世纪，殖民势力来到菲律宾与苏禄海地区，迅速打破了这一地区原本部落林立的状态。菲律宾首次统一国家，是在西班牙于当地创设殖民地国家之时。

贸易地图

另外是新加坡，原本是属于马来西亚柔佛苏丹王朝的领土，但在1819年成为英国殖民地以后，由亚洲各地迁徙而来的移民组成了新的社会并创建殖民地国家。而位于东南亚最东南方的东帝汶，虽然隶属于印尼，但在成为葡萄牙的殖民地之后，即与成为荷兰殖民地的印尼渐行渐远。

肆多元化的特色

回顾历史，东南亚从未出现过一个统一国家，甚至是个别统一大陆或岛屿区全境的领土。这也明显呈现出东南亚地区所拥有的多元化特色。尽管如此，还是可以看出东南亚土著国家的共通特征。

首先，印度化的国家。“印度化国家”一词，是研究亚洲的法国学者乔治．赛代斯在1964年出版的《东南亚的印度化国家》中指出，除了越南北部崇尚的儒教外，东南亚古国的宗教主要是源自印度的印度教与佛教。在东南亚各地兴起的土著国家，利用印度教与佛教、王权概念、印度教神话传说等方式，强化本国的统治基础。

印尼海港巨港

第二个特征，曼陀罗型国家。各个土著国家在东南亚粉墨登场，虽然拥有一定范围的领土，但却不像现代国家一般，拥有明确的国界。土著国家的统治限于首都的周边地区，不少土著国家的统治情况都是越远离首都的地方，统治权力就随之减弱，陆地国会受到高耸山脉阻挡，岛屿国则受海洋阻隔。正因为不明确的国界，国土经常会扩张或缩小。这种非中央集权、国土经常伸缩变动的国家，称为曼陀罗型国家。

东南亚港口分布地图

第三个特征，则是港市国家。自古以来，亚洲与欧洲经海路进行东西方贸易的标准路径，东南亚就是必经之地。位于海路贸易路径上的马六甲海峡与中南半岛南部的港口都市等，也同样在这个时代扮演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缅甸的勃固、泰国的阿育陀耶和曼谷、马来西亚的马六甲和柔佛、印尼苏门答腊的巨港、爪哇的万丹以及婆罗洲的汶莱等，皆是重要的港口都市。这些贸易都市又可分为两种类型贸易的中继港，以及在腹地生产制造商品的出口港。中继港通常是面海的土地，或是大河的出海口之处。由于贸易都市的统治领域局限在港口周边一带，因而称为港市国家。在东南亚成为欧洲各国的殖民地之后，贸易利益就被欧洲人独占，港市国家因而逐渐衰退，内部也出现了巨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