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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月港:东风入怀再扬帆

漳州月港:东风入怀再扬帆

临江古街东端帆巷里,房屋多是木质结构的“竹竿厝”,沿街的摊点人来人往。

漳州月港:东风入怀再扬帆

旧巷里,村民载着小孩穿行,满是烟火气息。

它与汉唐的福州港、宋元的泉州港、清代的厦门港并称福建历史上的四大商港,“一带一路”倡议的东风吹来,又演化出怎样的历史机缘?

漳州月港:东风入怀再扬帆

东南网6月10日讯(福建日报记者 黄如飞 苏益纯 通讯员 周志荣 洪骏 文/图)

16世纪中期,

一轮明月升起在亚洲东部海平面上,

它的光芒,

将照耀所有过往的风帆。

……

这是漳州籍作家陈子铭笔下的月港。

明朝中后期,这个渔村小港出人意料地崛起,成为彼时“海上丝绸之路”唯一合法的民间海上贸易始发港。据《漳州文化志》记载:“月港与汉唐的福州港、宋元的泉州港、清代的厦门港并称福建历史上的四大商港。”无数商贾满载着香料、药材和奇珍异宝扬帆而来,再将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远销世界各地。

经历数百年浮沉的月港,在前世今生的嬗变中,会产生怎样的基因重组,迎来怎样的继往开来?

明朝唯一合法的民间海上贸易始发港

月港其形如月,因而得名。在龙海市海澄镇豆巷村旁不足1公里的江岸上,共有7座遗存的古码头。它们又细又长,顺着九龙江入海口,由西往东排列。最窄的码头属溪尾码头,宽度仅1.4米。集客运、货运和渡口于一体的多功能码头——容川码头,宽度也仅有3米多。

作为内河港口,月港港道水浅。海船出入受潮水限制,且不能靠岸,只能靠小船接驳。据《龙海县志》记载:“在东、西航线前,都有一段内港水程,从海澄港口起,用小舟拉行,计一潮至圭屿,商船经此盘验,再半潮至厦门,经南路参戍防汛处就验毕,移驻曾家澳,候风开驾,二更至擔门,分别向东、西洋航行。”

令人费解的是,体量不大的月港如何成为著名的对外贸易港口?“闽南山多地少,人们素以‘贩海’为生。明朝中期实施‘海禁’政策,官府关闭泉州港,商人急需寻找出路。”龙海市博物馆馆长郑云说,月港地处九龙江入海处,一头连着厦门海,一头连着九龙江发达的水系支流。“外接海潮、内接山涧”的月港既隐蔽又便利。据《明实录》记载:“闽人通番,皆自月港出。”

1567年,明隆庆帝有限度放宽了“海禁”,在月港开放“洋市”,准许私人申请文引,缴纳饷税,出海至东西洋进行贸易。从此,月港成为明朝唯一合法的民间海上贸易始发港,迅速繁荣起来。“当时贸易商品有116种之多。明末,我们出口以瓷器为主。因为帆船到外海容易翻船,瓷器就在船底压舱。”郑云说,东南亚以及欧洲一带特别喜欢闽南瓷器。

据明代万历年间龙溪人张燮所著的海上交通史名著《东西洋考》记载,明代从月港出发的海上航线有18条,与东南亚、南亚和东北亚等47个国家和地区有直接贸易往来的商船数至少有300多艘次。月港商人还以菲律宾群岛和南洋群岛的其他地方为中继站,直接与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等欧洲国家进行交易,航线与欧洲各国开辟的新航路相连接,形成当时世界唯一一条环球贸易航线。

最初,月港隶属于龙溪县的小渔村,后因港口的极度繁荣,明嘉靖年间,它从龙溪县辟出,单设为海澄县。今天的龙海市就是由原来的龙溪县与海澄县合并而来。

走向世界的闽南文化

作为当时国际知名的商埠,月港曾有7个临江古街,与7座码头平行。每个码头对着一座庙,庙的主题都与“平安”“发财”相关。

最能感受古月港商业发达的,就是临江古街东端帆巷里的明代店铺。帆巷现有30多家住户,房屋多是木质结构的“竹竿厝”,首尾相连。“竹竿厝”有三落。临街的一落是商铺,中间是住所,最后是货仓。商铺的门面都是木板窗户,一拉开,便能做生意。晚上打烊拉起,就和四周墙壁严丝合缝。

80岁的黄进福老人在巷里生活了50多年。“以前,这条街有豆饼行、米行、糖冬瓜行、药材行等,统称为13行的商行几十家。家家有店铺,户户做生意。”黄进福说。

在月港的带动下,明代当地百姓纷纷“下西洋”“下南洋”,甚至有很多人迁居海外。“小时候,祖母就指着墙上的肖像说,那是公祖。公祖身穿灰色长衫,头戴礼帽,还拄着文明杖,既儒雅又洋气。”海澄人李青说,“公祖”是闽南人对祖父父亲的尊称。当年,公祖为了生计,去番平讨生活,以中医为职业。“番平”是当时月港人对印度尼西亚、新加坡等地的叫法。在小孩子有限的认知里,“番平”遥远而神秘,“番仔饼”香脆,“番仔火”方便。

彼时,大部分番客最后都定居于彼,也有人娶当地女子回国。李青说,公祖在番平不敢乱花钱,除日常用度外,按月寄回老家。一张张银票漂洋过海,养家糊口,还在月港的港后街“巴塞”(印尼语:市场)盖起了体面的骑楼。

如今,漳州籍海外华侨华人共有80万人,主要分布在东南亚地区。为了找寻月港的痕迹,作家陈子铭背着相机穿行东南亚。“在新加坡,我用漳州腔闽南话与当地人无障碍交流。在马六甲,我发现当地庙宇供奉着三平祖师公,特别震撼。大帆船运载着的,不仅是紧俏的特产,还有跟着漳州人走向世界的闽南文化。” 陈子铭说。

传承闽南神韵 再续丝路情缘

17世纪后,月港的海外贸易在海盗侵扰、西方殖民者东侵,以及朝代更替的战火中日趋萧条。最终,在清初实行“迁界禁海”政策后,月港彻底没落,厦门成为重要的对外贸易口岸。然而,以月港为起始港的大航海贸易,仍对中国社会经济产生巨大影响。

“影响之一就是造船术。郑水土就是漳州月港郑氏造船的第六代传人,传承了木帆船的建造工艺。其中,‘薯莨染帆’是跨越五百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龙海市海丝文化研究会会长江智猛介绍,经过经年累月的发展,龙海一度成为闽南地区最大的涉外综合型民营修造船基地。

此外,从月港传入的番薯、玉米、土豆等美洲农作物,改变了人们的饮食习惯。大量白银涌入月港,极大刺激了国内货币流通。“明末以前,银元并非主要的流通货币。月港兴起后,‘番银’流入闽南,逐步替代宝钞、铜钱的地位,成为流通货币,并为明朝提供重要的财税支撑。”江智猛说,银元推动了彼时关税制度、货币制度的变革。

如今,月港被列入更新的《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录》。马六甲知名的文化研究专家林源瑞称,世界文化遗产马六甲与月港渊源深厚,两者都是同时代背景崛起的古港,一北一南、一东一西遥相呼应。西班牙西中国际交流促进会首席顾问于小平认为,晚明时期,月港人勇敢地冲破海禁政策,造成隆庆开海,让中国社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闭关锁国的政策,走向了海洋经济。

“月港让中国海商参与了世界贸易体系的演变。借‘一带一路’倡议的东风,我们筹划着建立‘月港学’,并建议以大航海时代马尼拉大帆船贸易为主线,把月港与菲律宾马尼拉、西班牙塞亚维亚、墨西哥阿卡普尔科等节点城市联合捆绑,共同申报跨国世界文化遗产。”江智猛表示,现在,龙海已建成月港海丝展示馆,通过史料、物件、音像、船模等全面展示月港。2017年起,龙海每年都举办月港文化节,以月港命名的小学、道路、桥梁也不断强化人们的认识,还有年轻人开设了月港古瓷标本馆。

业内人士建议,应吸引民间资本共同开发博物馆建设,加强对散落民间的历史文化名人、凡人故事的挖掘、保护和传承。在重视实体展示的同时,加强数字建设,探索体验式互动模式,将馆藏转化为数字信息,方便公众随时随地无障碍查阅、参观和体验月港文化。特别是,可以考虑把布袋木偶、芗剧、南音等“闽南神韵”与月港文化结合推介传承。在此基础上,研学游、文化游等附加业态也有望落地,带动更多产业发展,孵化、推进其它经济形态,形成洼地效应,为当地经济发展带来更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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