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配角，黎塞留号重回同盟国阵营后的作战历程（一）

封面和题图为正在前往印度洋的“黎塞留”号战列舰，1944年3月17日拍摄于埃及近海

在英国本土舰队的日子

在美国完成大修和改装之后，经过长达四个月的试航与训练，1943年10月14日，“黎塞留”号战列舰离开波士顿前往直布罗陀。起初有两艘美国驱逐舰：“塔贝尔”号（Tarbell ，DD142）和“埃利特”号（Tarbell，DD398）为其护航，之后的大部分航程“黎塞留”号都是独自进行。在恶劣的天气下，“黎塞留”号以24节的航速横穿大西洋并到达亚速尔群岛，在亚速尔群岛她遇见了自由法国超级驱逐舰——现在是轻巡洋舰的“空想”号和“可怖”号以及5艘英军驱逐舰。英军驱逐舰在跟随了一小段航程后就离开了，只剩下两艘自由法国“轻巡洋舰”伴随着“黎塞留”号，最终的目的地不再是直布罗陀，而是米尔斯克比尔。

在最初的设想里，“黎塞留”号应该被分配给英国地中海舰队；可是随着意大利舰队在1943年9月初的投降，地中海舰队的主力舰数量变得过剩。因此， “黎塞留”号将被派往英国本土舰队服役；同时地中海舰队司令坎宁安强烈建议“黎塞留”号到达英国后，本土舰队要为其加装火控雷达。1943年11月14日，在米尔斯克比尔完成物资装载和储存的“黎塞留”号启程前往斯卡帕湾。在驱逐舰“火枪手”号（Musketeer）和“天灾”号（Scourge）的引导下，“黎塞留”号进入斯卡帕湾，当时斯卡帕湾内还停泊着战列舰“英王乔治五世”号、“约克公爵”号和“豪”号；随着地中海海上战役的结束和意大利陆上战局趋于稳定，战列舰“安森”号、“纳尔逊”号、“刚勇”号也将加入英国本土舰队。在11月24日本土舰队司令弗雷泽海军上将在检阅本土舰队各舰之后，“黎塞留”号加装了284P型火控雷达，这项工作耗时约六周。

在整个1943年末至1944年初的时间里，停泊在斯卡帕湾内的“黎塞留”号官兵们几乎终日无所事事。随着北角海战的结束，纳粹德国海军的大型作战舰艇彻底停止了对北大西洋方向的出击行动，但是同盟国方面并不想就此罢休。1944年2月10日，英国海军开始了“Posthorn”行动，行动的目的是：攻击挪威北部斯塔特兰德（stadlanddet）地区的德国船只，试图引诱德军重型舰只出击。“黎塞留”号跟随战列舰“安森”号（舰队旗舰）和航空母舰“暴怒”号一起驶离斯卡帕湾，沿着奥克尼群岛和设得兰群岛向北驶入波涛汹涌的北大西洋。2月11日黎明，10架梭鱼式轰炸机在10架海火式战斗机的掩护下从“暴怒”号上起飞，于上午晚些时候返回。坦率地说，出击结果令人失望：一艘3000吨的货船被炸沉，一艘维修船被击伤，一架Me-109被击落，己方损失一架海火；德军重型战舰依然龟缩在港内不为所动。“Posthorn”行动结束后，“黎塞留”号在罗赛斯休整了10天。本来在2月下旬“黎塞留”号还会参加一次类似的行动，但是在行动舰队驶出斯卡帕湾时，舰队里的两艘驱逐舰相撞，行动推迟；之后由于连续四天的恶劣天气，行动被迫取消。

“Posthorn”行动舰队阵型图

征战印度洋

时间来到1944年，随着大战战局的变化，同盟国对自己手中的主力舰进行了重新分配。纳粹德国海军“沙恩霍斯特”号战列舰在1943年12月25-26日的北角海战中战沉，“提尔皮茨”号战列舰在1943年9月22日被“X”级袖珍潜艇布设的水雷重创；虽然“提尔皮兹”号在1944年3月修复完毕，但是考虑到德军很可能不会再派“提尔皮兹”号以及其他重型战舰出战，在斯卡帕湾长期保持5艘可出动的战列舰已不再必要。盟军只留下了三艘英王乔治五世级战列舰来应对德军重型舰只，两艘保持可出动，一艘处于整备状态，两艘老主力舰“纳尔逊”号和“罗德尼”号则准备参加诺曼底登陆。“黎塞留”号起初也被考虑加入诺曼底登陆的火力支援作战，但是由于没有配备高爆弹，最后她被排除在外。

虽然无缘参加诺曼底登陆，但是盟军并不想让“黎塞留”号闲着。关于日本海军重型战舰出现在巴厘岛以东的传言让美军认为，日本海军很可能把主力舰队撤往新加坡。虽然事后看来这个推测是不正确的，但是在当时敌情不明的情况下，未雨绸缪很有必要。在美国海军总司令兼海军作战部长欧内斯特·金海军上将的要求下，“黎塞留”号将被分配给萨默维尔海军上将的英国远东舰队。欧内斯特·金还将“萨拉托加”号航母出借给英国远东舰队，以加强远东舰队的航空作战能力来防备或打击“可能位于新加坡的日军主力舰队”。

1944年3月15日，“黎塞留”号驶入格里诺克（Greenock），在那里装填燃料和弹药；在六个小时内，他装填了1500发152毫米炮弹。随后在三艘英军驱逐舰的护航下，先经过直布罗陀海峡，3月26日到达当时自由法国的临时首都阿尔及尔。在阿尔及尔停留了一段时间后，“黎塞留”号踏上了前往印度洋的航程，在此期间她基本上以25节的航速行驶；航程中她的锅炉出现了问题，由于鼓风机功率不足，导致燃料燃烧不充分，锅炉管道迅速积灰，烟囱冒出黑烟，这会暴露“黎塞留”号在海上的行踪。尽管在亚丁进行了锅炉管道维修，但在接下来的航程中还是出现了航速超过26节，锅炉就会过热的情况，印度洋的炎热天气还使这个问题更加严重。“黎塞留”号在英军驱逐舰“罗瑟汉姆”号（Rotherham）、“赛马”号（Racehorse）、“象限”号（Quadrant）护送下横穿印度洋，4月10日抵达亭可马里。在亭可马里宽阔的锚地中还停泊着战列舰“伊丽莎白女王”号、“刚勇”号，巡洋战舰“声望”号，航空母舰“光辉”号、“萨拉托加”号，还有大批巡洋舰和驱逐舰。

1944年3月24日停泊在阿尔及尔的“黎塞留”号

在亭可马里的“黎塞留”号，拍摄于1944年中旬

在到达亭可马里的六天之后，“黎塞留”号参加了她的第一次作战行动，代号“Cockpit”。该行动的目的是：袭击韦岛（Pulau Weh）的首府沙璜（Sabang），韦岛是马六甲海峡的西北门户，袭击它可能会让日军认为同盟国会在这一地区登陆，从而把注意力从放到这儿，而不是盟军真正的攻势发起区域新几内亚岛。参加“Cockpit”行动的作战序列为：第70分舰队（Force 70），拥有巡洋战舰“声望”号——远东舰队副司令，海军少将鲍尔的旗舰（Vice-Admiral Power, Second in Command Eastern Fleet），航母“光辉”号、“萨拉托加”号。第69分舰队（Force 69），拥有战列舰“伊丽莎白女王”号——远东舰队总司令萨默维尔本人旗舰、“刚勇”号、“黎塞留”号。4月19日黎明，两艘航母正式发动了空袭。“萨拉托加”号放飞了11架TBF鱼雷轰炸机、18架SBD俯冲轰炸机、24架F6F战斗机；“光辉”号放飞了17架梭鱼式轰炸机、13架F4U战斗机。空袭于上午9点结束，舰队旋即返航。空袭给日军造成的损失有：两艘商船被炸沉、两艘护卫舰（可能是海防舰或者是哨戒艇）被炸起火、一个燃料储存罐起火、岛上的机场遭到破坏、24架飞机被毁。日本海军在岛上的守备部队对空袭措手不及、毫无反应，日军航空部队仅组织了零星的空袭，马上就被舰队的舰载机空中巡逻队（CAP）解决。对“黎塞留”号来说这是一场轻松的作战，只在傍晚日军的一次空袭中用100毫米炮和40毫米博福斯机炮向日军轰炸机开火。尽管没有做什么事，但是行动舰队总司令萨默维尔却称赞了“黎塞留”号舰长，认为他指挥战舰处在一个对舰队防空有利的位置。回到亭可马里后，“黎塞留”号的涂装被替换成英国海军部标准涂装。

从萨默维尔的旗舰“伊丽莎白女王”号上拍摄“声望”号（前）和“黎塞留”号（后）

“Cockpit”行动舰队阵型图

1944年5月，英国远东舰队发动了对东南亚地区日军规模最大的军事行动，行动代号为“Transom”。当时美军准备向加罗林群岛进发，有人对萨默维尔提议向泗水（Soerabaya）发起进攻以分散日军的注意力，同时泗水也是重要的海军基地和石油炼化基地。可是泗水距离亭可马里距离甚远，需要三个星期的时间来进行突袭，因此行动舰队随行有补给船只。舰队序列为：第66分舰队（航母打击部队）、第65分舰队（主力舰支援部队）、第67分舰队（补给部队，由六艘给油船、一艘加水船、两艘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组成）。第67分舰队已经提前驶往埃克斯茅斯湾，这里是主力舰队的中途补给点。5月7日行动舰队驶离亭可马里，5月16日驶入埃克斯茅斯湾加油，之后向北行驶。5月17日黎明，“光辉”号和“萨拉托加”号放飞了由21架TBF、15架F4U、29架SBD、25架F6F组成的庞大机群前往空袭泗水；空袭摧毁了位于泗水Wonokromo地区的炼油厂，一艘运输船被击沉在港口内，港口设施受损严重，一架来自“萨拉托加”号上的TBF被击落。10时50分，机群返回。萨默维尔的舰队前往埃克斯茅斯湾加油补给。5月18日，“萨拉托加”号航母和与之随行的三艘美军驱逐舰离开萨默维尔的舰队，前往中太平洋与美军舰队会合。而英军舰队则启程返回，5月27日抵达亭可马里。“黎塞留”号在这次作战中有一个引人注意的表现，在出击的途中“黎塞留”号先后给两艘驱逐舰加油，空袭结束之后返航的途中又给一艘驱逐舰加油，但“黎塞留”号回到亭可马里时还剩下一半的油料；而“伊丽莎白女王”号和“刚勇”号两舰的剩余油料只有其油舱容量的20%。考虑到英军两艘老战列舰都在现代化改装中换用了新式动力系统，这让英方对于己方动力系统的落后和对法国海军主力舰的动力系统有了深刻认知。英国人还对“黎塞留”号使用的美式补给系统（能在船体两侧进行补给）印象深刻，这比英军传统的通过船尾进行补给要高效得多。返回亭可马里两天之后，“黎塞留”号前往科伦坡开始了十天的假期，在此期间他接受了盟军东南亚战区最高指挥官蒙巴顿勋爵的检阅。

远东舰队1944年4月至7月行动轨迹示意图，途中航迹最远的就是“Transom”行动

1944年6月6日，盟军在诺曼底登陆（Operation“Overlord”）。得知此事的“黎塞留”号上下官兵们并没有欣喜，反而心情沮丧：自己远在印度洋，无法参加解放祖国的伟大战役。但很快远东舰队就开始了新的作战行动，代号“Pedal”，行动任务为空袭安达曼群岛的首府布莱尔港。这次行动仅有高速主力舰和航母作为舰队主力，作战序列只有一个第60分舰队。第60分舰队下属：“声望”号巡洋战舰（鲍尔海军少将旗舰）、“黎塞留”号战列舰、“光辉”号航空母舰，轻巡洋舰“尼日利亚”号、“肯尼亚”号、“锡兰”号（第四巡洋舰中队），轻巡洋舰“月亮女神”号（HMS Phoebe）将为“光辉”号航母提供贴身护卫，第四驱逐舰小队和第十一驱逐舰小队的8艘驱逐舰为整个舰队提供反潜掩护。1944年6月19日第60分舰队离开亭可马里；6月21日黎明，“光辉”号放飞的14架F6F和15架梭鱼对布莱尔港进行空袭，空袭对布莱尔港的港口设施造成了较大的破坏，一架梭鱼被击落。6月23日，舰队返回亭可马里。

日军对远东舰队1944年4月至6月的三次出击均无防备和反应，这让萨默维尔感到非常振奋，他决定采取更加大胆的作战方式：在舰载机的侦察引导下，用战列舰近岸炮轰地面目标。为此远东舰队在7月7日、7月14-15日、7月17日进行了密集的对岸炮击训练。1944年7月22日，远东舰队从亭可马里起锚，开始了代号“Crimson”的作战行动。行动目标为炮击韦岛上所有有生目标，让这个日军向缅甸战场输送物资的海路中转基地彻底瘫痪。行动舰队由以下舰艇组成：战列舰“伊丽莎白女王”号（萨默维尔上将的旗舰）、“刚勇”号、“黎塞留”号，巡洋战舰“声望”号（鲍尔少将的旗舰），第四巡洋舰中队的五艘巡洋舰以及负责领导驱逐舰部队抵近炮击沙璜港的荷兰海军巡洋舰“特罗姆普”号（Tromp），航空母舰“光辉”号和“胜利”号，轻巡洋舰“月亮女神”号再一次作为航母的贴身护卫。7月25日黎明舰队抵近韦岛，两艘航母放飞了80架F4U和18架梭鱼以控制韦岛上空的制空权和引导战舰炮火。战舰沿隆多岛（Rondo Island）向南航行至韦岛西北角，自北向南炮击；第四巡洋舰中队则在主力舰舰队抵近到韦岛西北角时转向东方，由西向东炮击；巡洋舰主要目标是岛上的电台和岸炮。与此同时，荷兰巡洋舰“特罗姆普”号率领驱逐舰从岛西北端突入沙璜港。6时54分，“伊丽莎白女王”号在6000米的位置首先开火，其他战舰也跟着一起开火，岛上的灯塔被用作测距齐射的参考点，炮击持续到7时15分。“黎塞留”号在炮击中以每座主炮塔两门炮开火的形式进行四炮齐射，在第二次齐射中命中目标，摧毁了港口的几座车间和仓库，连续击中发电站三次。在20多分钟的时间里，“黎塞留”号发射了81枚380毫米炮弹，平均每50秒齐射一次，几乎是同舰队中其他主力舰齐射速度的两倍。由于炮弹和发射药的延迟交付，左舷和舰体中线的三联装152毫米副炮缺乏练习，但仍然向一门当时正在与荷兰巡洋舰和驱逐舰激烈交火的日军120毫米岸炮开火，两轮齐射后这门岸炮被压制停火。日军在行动舰队撤离时发动了几次绝望的空袭，均被F4U和舰队防空火力轻松击退。7月27日，“黎塞留”号在亭可马里China Bay 2号浮标处下锚。

1944年7月25日在“Crimson”行动中炮击韦岛的“黎塞留”号战列舰，由“声望”号巡洋战舰拍摄

从韦岛返回亭可马里的远东舰队，最远处即为“黎塞留”号

“Crimson”行动舰队阵型图

“Crimson”行动作战示意图

由于适配380毫米主炮的SD21发射药数量稀少，“黎塞留”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只能使用SD19发射药，“黎塞留”使用的SD19发射药是“敦刻尔克”级战列舰的330毫米火炮所使用的SD19发射药重新分装而来（有趣的是，装填这些发射药的丝绸袋子是达喀尔当地女修道院的修女们提供的），达喀尔之战证明SD19发射药的推力不足，会影响炮弹出膛的速度，进而影响射程和炮弹威力。后来美国为“黎塞留”号生产了一批使用420 CI装药的发射药，这批发射药推力倒是很足，却有更严重的问题。装填420 CI炸药的帆布袋刚性不足，据说表现得像“一袋煤”（sacks of coal ），在射击训练中发射药包从弹药库传送到炮塔时会出现卡在输弹机里的情况；甚至还出现发射药包在输弹机里撕裂，被撕裂的药包在送进炮塔之后，棍状的炸药洒满炮塔地板一地，主炮塔不得不停止使用半个小时来打扫干净这些致命的小玩意。在印度洋作战时“黎塞留”号上近四分之三的主炮发射药包是填装SD19和420 CI的，为此“黎塞留”号的新舰长决定将填装SD21装药的药包集中起来，只在实战中使用。因为没有高爆弹，“黎塞留”号在“Crimson”行动中只能使用穿甲弹炮击岸上目标，穿甲弹在面对混凝土目标时效果显著；但是命中地面后往往不会爆炸，而是深埋进地里；次年盟军登陆韦岛之后还找到了几枚埋进地里、完好无损未爆炸的“黎塞留”号主炮穿甲弹。法国后来向英国订购了一批特别设计的高爆弹，这批炮弹被称作OEA Mle 1945，战后“让·巴尔”号使用过这批炮弹。

（未完待续）

文章鸣谢：“燃烧的岛群疯人院大咖”的朋友们（特别感谢“七点六二”），今日头条用户@太平洋杂谈、@柠香萌萌鸡。

资料及图片来源：《French Battleships 1922-1956》，装甲航母纪念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