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嬿青：鼠年流浪记

如果站在2030年来回看，不知道该如何定义2020年？写出来那么美的年份“2020”，祥和美满充满正能量，不知以后回看是否会胆战心惊？

2020，我和女儿期待已久，她结束了高中生活，等待A水准成绩，我结束了一年紧张的工作。我们原来的计划是，1月回上海过年，1月底她去东京我回新加坡，然后2月6号各自从上海新加坡出发去法国度个假然后继续回来工作、实习。策划已久，定好了所有行程！

樟宜机场（档案照）

回上海过年，对女儿来说是件新鲜事，长这么大，第一次回去过年，她出生在新加坡，小学中学的日子不太允许我们在只有两天假期的春节回到家乡过年。这次，9月大学才开学，有时间回去看望老人。2020年鼠年春节，在她过去的18年以及未来至少五六年的时间里，几乎是唯一一次的机会在上海过年，和外公外婆、姨公姨婆、叔叔阿姨、表弟表妹们一起过上合家团圆最重要的华人佳节。机会难得，尽管工作忙碌，我也特地安排四天行程回家过年。

而去法国，主要今年卢浮宫主办达芬奇500周年特展，为期半年的特展在2月底结束，我们去年10月上网购买入场券的时候2月的票已经很紧张。抢到了，一直是美术特选课程的女儿很高兴并准备在法国期间到访卢瓦尔河谷达芬奇最后在法国的故居和附近的几家艺术博物馆。

1月、2月如此充满期待充满亲情的21世纪20年代的开篇，想想真激动！

但是戴着王冠的病毒女王下凡了……我们的行程，特别是女儿的，因为衔接地点太多，变成一场“鼠年流浪记”！

女儿1月上旬便回上海了，轮到我出发的23号，很纠结，去可能要冒着回不来的风险。但是难得一次的机会不能缺我一个，还是去吧，为了吃个年夜饭，拼了！不过我给女儿描绘的中国年，她没有看到，熙来攘往城隍庙灯会，丰富热闹富有上海特色的年货市场，张灯结彩的新天地……这是一个连我自己也从来没有看过的人去楼空的魔都春节！空空的外滩街头，空空的街道。

上海空空的街道。（彭博社）仅此一次的出门是去看望我病危的阿姨，从浦西到浦东的隧道里，女儿说：“妈，你不是爱拍照，现在拍最好，这种照片以后可拍不到，我们现在下来，隧道里可以散步，哈哈一个人也没有！”随后她说这几天可以去拍照写生，立即被我阻止了。她说上海很美，有味道，问我小时候是否就是这样，我没有回答；又问我为什么到新加坡去，我也没有回答！我享受着上海的这一刻，回到以前，岁月静好！之后两三天国内国际疫情的变化一天一个发展，我担心各国政策有变，建议女儿去东京后直接回新加坡与我一同出发，她认为看看情况，还是回上海跟外公外婆再住些时候……无奈，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人要学会对自己的决定负责！再往后，已经回到新加坡的我看着一天天各个国家停飞的消息以及过去14天到过中国各国不同的入境限制，人生陷入矛盾中。法航停航上海后，女儿显然不能从中国飞巴黎，如果回到新加坡，须要居家隔离，14天不能去巴黎；如果从东京直飞，法国虽然没有对外国护照实行禁令，但是不排除随时的变化。再接下来，日本游轮全船隔离，彻底让人崩溃，我们是否要顶着万一在法国被隔离的风险…… 女儿在微信的电话那头一面抱怨著所有电脑、相机和压岁钱还在上海，一边可惜著千载难逢的达芬奇特展会成泡影……这大概也就是人生，有时候变化就是这么突然其来，而你得预估风险立刻做选择。回上海？回新加坡？去巴黎……所有的风险出路方案都很无解，唯有流浪的心和行囊！不去也罢，巴黎还在那里，卢瓦尔河谷也在那里，待到春花烂漫时。好在女儿乖巧，在东京喝完一杯手冲咖啡，简要回答我：“好的，回家！” 家在新加坡了。

戴上口罩的游客在牛车水溜达。（彭博社）也牵挂着上海的家，冒了险，只为回去吃顿年夜饭，值得！只为去看我病危的阿姨，她那天叫了我和女儿的名字。我离开的时候，她转头看我一眼，大概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外面疫情严重，这几天亲友亦无法前往，她只能孤独守候！昨天听到李文亮医生病逝的消息让我大哭一场……其实冒险而亡会是很多人的选择。有些人就是那样的天性。他们觉得谨慎地活着是一种平庸，他们接受死亡是冒险的代价。不要以为科比冒大雾开直升机的生存方式跟把一切活物吃下去的饕餮人类有什么不同。本质都是对立，然后征服。而不是与世无争，岁月静好。人活得长有活得长的道理！今天新加坡橙色预警，女儿画画我写专栏，稍后在家看个电影，煮个面条。在上海，大家都在家吃饭，聊天。时光回到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约你见面要写信，说好几点哪个巴士车站等，不见不散！王冠病毒女王殿下，你满意了吗？作者：王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