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月01日 星期二

丈夫背叛,婆婆冷漠,继子叛逆,是毁灭还是自救?

二婚男使阴招,破坏我学业事业,无路可去我只得为他洗手作羹汤。

婚后我老老实实当主妇,换来婆婆颐气指使,继子处处碰瓷。如此忍气吞声辛苦劳累四年,我得了癌,丈夫坐视不管,还和各路女人撩骚、约会,想逼我净身出户。

婚,可以离,欠我的,我也要拿回来!

1

思慧在厨房做辣炒大肠,饶是油烟机开到了最大,却还是被辣烟呛得咳出了眼泪。

她其实不喜欢这种重口味的菜,奈何丈夫和婆婆都好这一口。

四年多的主妇生涯,她早已习惯了按照家人的口味准备每餐饭。

“乓啷……”

客厅里响起东西碎裂的声响,思慧推门而出,只见继子吴旭愣愣地站在客厅中央,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片。

终于还是被打碎了。

思慧心头一颤。

这只水晶杯,是热恋时丈夫吴建维送她的定情礼物。那一年,吴建维被公司外派新加坡出差,特意带回这只小众品牌的水晶杯,杯壁刻了他俩名字的首字母缩写,中间用爱心串联。

思慧还记得,送杯子时吴建维眼里热切的光。他说:“思慧,在商店一看到这只水晶杯,我就想起了你,你的眼睛就像水晶一样纯净。你是我见过的最单纯的女孩儿!我想呵护你一辈(杯)子!”

记不清有多久了,婚后吴建维再也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她,但她需要靠这点信物和回忆,来麻痹自己:她也是个曾被人爱过的女人。

“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别动这杯子!”思慧蹲在地上,懊恼得几乎要哭出来。

但继子吴旭比她哭得更大声。

婆婆跑下楼,一把将孙子搂在怀里,气急败坏道:“你干嘛啊?不就是一只破杯子吗?你都吓着孩子了!”

“妈,您不能老这么惯着他。他都多大了,还在家里横冲直撞,再说,您不也老是教育我们要珍惜东西吗……”

吴旭撇撇嘴:“碎了又怎么了?反正都是我家的,是我爸的钱……”

这话声音不大,却像锥子插进思慧的心。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

婆婆看好戏似的翻了个白眼,突然又尖叫道:“要命了,一股糊味,你是不是没关火啊?”

思慧站起来,匆匆跑进厨房。

转身时,她听见婆婆嫌弃的语气:“真是的,还有脸说孩子!自己做事都邋邋遢遢,教了多少年了,还学不会……”

锅里,辣炒大肠已经糊成了焦黑色。不知是烟味呛人,还是郁愤难当,思慧的泪滴从眼中一颗颗滚落,止也止不住。

中午,丈夫吴建维回家吃饭,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命令吴旭向思慧道歉。

吴旭嚼着菜,也不看思慧,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句“对不起。”

毕竟只是个9岁的孩子,只要丈夫能体谅,思慧的气已经消了不少。

她举起筷子,刚想给吴旭夹一块清蒸鱼,却听见坐在饭桌中央的婆婆又阴阳怪气道:“哼,怪不得人家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饭桌的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

这顿饭吃得如鲠在喉。

2

哄睡女儿朵朵后,已经是夜里近11点了。

思慧浑身乏力,大脑却仍不受控制地高速运转。她知道,今晚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她倒也不想睡。

她想等丈夫忙完后,跟他谈谈。

漆黑的夜,思慧躺在床上,大睁着眼,在脑海里一遍遍组织着等会儿要说服丈夫的说辞。

不知等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洗漱的声响,思慧踩上拖鞋,走进洗漱间。

“今晚咱们睡一间屋吧,我有话跟你说……”

丈夫背对着她,在洗脸:“这都几点了?我明早还有会,能不能改天再说?”

思慧突然觉得很委屈——为了跟他说上一句话,她盼了一整天了。他就不能匀给她几分钟?

委屈感一涌上来,准备好的说辞都被抛诸脑后了,思慧脱口而出:“能不能让妈搬回去,要不我跟你单独回老房子住。这样住一起,真的很别扭!”

吴建维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说什么呢?你就不怕让妈听到?

丈夫对婆婆的在意,刺痛了思慧。

在这个家里,明明快要窒息的人是她,他却视而不见。为了跟他讲一句话,她要等到大半夜——得等他忙完了,也得等婆婆睡下了。她小心翼翼,压低了嗓子说句话,他却还要拿眼瞪她?

“今天,妈守着吴旭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这样只会让吴旭对我更抵触!”

吴建维走过来,抚住思慧的肩:“等孩子大大再说吧。再房子这么大,光是打扫卫生就够你受的了,有妈在,你也能轻松点不是……”

“老婆,今天真的太累了,都一点多了,你算算看,我还能睡几个小时?”

她听出来,他已经在努力压制心底的不耐烦了。

再说下去,一定会吵起来。

她到底是斗不过他的。

也许是怕睡一起,妻子还会拿话来烦自己,这一夜,吴建维又睡在了次卧。

刚跟吴建维结婚的时候,思慧的朋友们还羡慕她,嫁了个住别墅的男人,可现在,她只恨这屋里房间太多——婆婆和继子住在楼上,丈夫睡楼下的次卧,只有她和女儿朵朵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可是,朵朵还那么小,尚不懂得分担母亲的忧愁。所以,在这个家里,绝大多数时候思慧是沉默的、寂寞的。

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算上今年,她不过也才26岁。她的大学同学,有好多还未婚,还过着一种没心没肺,随心所欲的单身生活。而她已经是三岁女孩的母亲,外加9岁男孩的后妈。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她已经改变了太多……哦,不,因为遇到吴建维,她的大学没有毕业。大四那年,她主动申请了退学。

她是在一次校外兼职中,认识的吴建维。

大三那年,吴建维的公司办展销,要办一台吸引路人的小型演出,思慧作为主持人兼歌手应聘过去。一天的演出费是600块。

吴建维作为分公司总经理出席活动。舞台上,思慧的多才多艺,优雅青春,让他一见倾心。

活动一结束,他就对思慧展开了追求的攻势。

他给她送花,买各种精致的小礼品,开着小车在校门口等,安排一场又一场别出心裁的约会。

他表现得深情又沉稳,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做到上市公司的高管,事业有成,谈吐幽默,他的魅力是那些校园里的愣头青们不能比的。

在认识吴建维之前,思慧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是连续三年学校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还是院系的文艺骨干。

嫉妒她的和羡慕她的人一样多。

和吴建维相恋后,那些追不到她的男孩开始说些酸话讥讽她。

她很苦恼,但骨子里,她是个好强的女子。

她不屑于反驳,反而憋足了劲儿更努力地学习,更积极地参加学校的各项活动。

感情稳定后,吴建维曾提出想跟她在校外租房同居。

她断然拒绝了。

恋爱归恋爱,她时刻谨记,自己是学生身份,不能让那些嫉妒她的人看笑话。

然而,大概一年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慌了。

吴建维倒很沉稳。

他很快租了房子,并亲自陪她去医院做检查。

那天,做完各项检查,在诊疗室里,医生望着思慧拧起了眉:“你是先天性输卵管狭窄,这次能怀上,不容易啊!”

她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她记得,那天直到走出医院的大门,她和吴建维互相都没有说话。

进了出租房,吴建维给她倒了杯温水。

紧接着,他突然半跪在她脚边,哽咽道:“思慧,对不起……都怪我……你放心,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就算……就算,以后你真不能生了,我也会娶你……”

望着男人深情又愧疚的眼,一种埋怨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感同时在思慧心底交织着。

她才22岁啊,“成为母亲”这四个字从未出现在她的脑海。对未来,她有许多斑斓的设想,想考研,想创业,还想发挥专业特长做个出类拔萃的记者……

然而,多年传统观念的熏陶也让她深知,对一个女人来说,失去做母亲的资格意味着什么。

见她神情恍惚,吴建维建议她先在出租房静养两天,他先替她回宿舍取些换洗的衣物。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吴建维从学校回来后,没过两天,整个院系都知道了,她怀了老男人的私生子。校学生会的老师直接给她打了电话,斥责她在校外与社会人员同居,有违校规,将她开除了学生会……

除了吴建维,她没跟任何人透露过怀孕的事。

她哭着问吴建维,逼得急了,吴建维就扇自己耳光,说也许是自己去宿舍替她拿东西时,把孕检单不慎落在她宿舍里了……

他跪在地上,红着眼眶跟她道歉,说不论如何,他是爱她的,一定会对她负责。

深夜,躺在出租房的双人床上,吴建维从身后环抱着她,下颚抵在她颈窝,语气极尽柔情:“思慧,这两天,出了这些事,我在想,也许是老天在点醒我们?也许,他是不想叫我们扼杀一条无辜的生命。思慧,要不……要不咱们就把孩子生下来吧……我知道,你有梦想,我跟你保证,以后,无论你想读书,还是想创业,我都全力支持!”

还能再说什么呢,现实似乎已经替她做出了抉择。

她的前程突然从康庄大道,变成了没有回头路的独木桥。

她也确实无力独自面对学校里各种冷言冷语和刺目的眼光。

依她那时的观念,总觉得:一个女人,未婚先孕是可耻的;若是怀孕了没人肯为其负责,只得默默打掉,那她在可耻之外就又背负了可悲。

好在,她的情况不算最糟,还有人肯为她负责。只要结了婚,她就不必再沦为旁人的笑柄。

现在想想,把她害得最惨的,或许正是这套半中不洋的价值观——当初,若她能贞洁到底,坚决不与吴建维发生关系;又或者前卫到底,即便怀孕了,也能若无其事地打掉;又或者如今天的女子,敢不惧世人眼光,做个特立独行的单亲妈妈……

总之,无论选哪条路,她都不会陷入当时那种自我愧疚的两难之地。

那一年,在舆论的重压之下,思慧退学了,并很快大着肚子结了婚。

母亲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后,着实懊恼了好一阵子。但当她看到女婿事业有成,婚礼也办得风风光光时,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母亲更是守着老旧的思想,觉得:女人嘛,学得再好,还不是为了嫁个好男人?女儿这一步,走得急是急了点,倒也算殊途同归。

然而,她们没有想到的是,朵朵3个月大时,吴建维竟突然领了个儿子回来。恋爱时,他只说自己有过一段婚姻,却从没提过还有个儿子。

面对思慧又一次声嘶力竭的质疑,吴建维故技重施——表深情,装可怜。说是因为太爱她了,害怕失去,所以才隐瞒。还辩解说,儿子有奶奶照顾,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每当陷入这段回忆,思慧常会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像只懵懂的鹿,无意中跌入现实的丛林,而吴建维是经验老道的狩猎者,他潜伏其中,耐着性子,一步步张网、设障,只为将她猎入囊中……

这可怕的想法一跃入脑海,她又会马上逃避式的自我安慰:就算吴建维是处心积虑,但一个男人肯为女人花那么多心思,多半也是出于爱吧?

3

从小到大,思慧努力上进,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大学,一路走来她都是尖子生。

可是,学过那么多知识,练过那么多才艺,却从没有人告诉她——原来,这世上最艰难的事,是做一个母亲。

朵朵生下来后,母亲只来照顾了两个月,就被婆婆的颐指气使逼走了。

出了月子,还没有摆脱孩子心性的她,开始学着喂奶、做辅食,去照顾一个比她更小的孩子。

整日面对着无时无刻不需要回应的婴儿,再加上早出晚归的丈夫和挑剔的婆婆……哪一样,都令她抓狂。

她把所有的大学同学都屏蔽了,再也不敢翻开从前的照片。

午夜梦回时,她常犯恍惚,觉得大学时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只是自己做过的一个美梦,而眼前无穷无尽的煎熬,才是属于她的真实人生。

在一次和继子的冲突中,当时才7岁的吴旭居然点着她的鼻子骂:“你不要脸,你是为了钱才到我们家来的!为了勾引我爸爸,你书还没读完,就怀孕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教他的。

可是,当这些话借着孩子的口说出来时,叫她如何反驳?

她的眼神越来越憔悴。

泪水憋在心里,化成了一个又一个无眠的夜。

读书时,她曾天真地以为,婚姻应该是爱情的结晶,等真结了婚,她才体会到——原来,婚姻是可以杀人的。

所谓结婚成家,不过是用合法的外壳去掩盖强者对弱者的杀戮。

她已经被杀死了,死得悄无声息。

现在活着的,是一个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面目全非的人。

4

下午,思慧觉得胸口憋闷,想躺下休息。

朵朵很懂事,贴心地安慰她:“妈妈,我去客厅玩娃娃,等你不难受了,再来陪我。”

望着小人儿软萌萌的模样,思慧心底泛起一丝甜。

这半年多,女儿成长得很快,开始有自己的想法,能独立做许多事。婚后,她再没有读过一本新闻专业的书籍,但好在,只要女儿有所成长,她勉强还可以自我安慰——那些虚度的光阴,并不是全无价值。

只是,她还没有进入梦境,就被女儿的哭声惊醒了。

女儿从未哭得如此凄厉,那声音就像尖刀直插进喉咙。

思慧慌得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奔了出去。只见朵朵抱着芭比娃娃,站在客厅里大哭。而继子吴旭则抱肩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

“怎么了,朵朵?”思慧揽过女儿。

朵朵手臂一松,芭比娃娃的头颅滚在了地上。

朵朵哭得更尖利了。

她再问,朵朵只是哭。

无奈,只好问吴旭。

吴旭依旧抱肩,怒气冲冲:“我想要变形金刚,我爸不给我买,你凭什么给她买这么多娃娃?”

思慧倒吸一口气,却还是努力压住火:“你爸不给你买,是因为你这次考试没考好!再说了,你都三年级了,早过了玩变形金刚的年纪了!朵朵的娃娃,是你弄坏的?”

思慧低头看地板——顶着紫色大波浪的芭比娃娃头,斜仰在地上,蓝色玻璃球做的眼珠子冷漠地大睁着,她一个大人看了都觉得无比诡异。

思慧一阵揪心。

朵朵才三岁,眼看心爱的娃娃被粗暴地五马分尸,狠丢在她身上,会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像以往一样,婆婆又适时地从楼上跑了下来,一把也将吴旭揽进怀中,那架势像要与思慧对峙。

“哭什么啦?!不就是玩具坏了嘛!哭得像是死了妈似的!你这孩子,别的没学会,跟你妈学矫情,倒学得快!”

“妈,我不许你这么说朵朵!你说我什么,我忍了,但朵朵不可以!”

“哼,”婆婆一撇嘴,“好啊,我就说你,问题就出在你身上!你说你,天天矫情什么?哪个女人不用带孩子?你还不用上班呢!带个孩子都带不好。你花钱买这么多没用的玩具,不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偷懒?大白天的,就关起门来睡觉……”

思慧胸口起伏,大脑被怒火烧得一片空白。她真恨不得抡一根棒子,“乒乒乓乓”把屋里的一切都打个稀巴烂。

吴旭眯眼靠在奶奶怀里,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其实,朵朵刚生下来时,吴旭是很喜欢这个妹妹的。面对软绵绵粉嫩嫩的小人儿,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去亲亲、抱抱。

但婆婆总有意无意地在他耳边挑拨,说什么:“真是傻,有了她,你爸以后就不疼你了……”

慢慢的,吴旭看朵朵的眼神变得不同了。

就如同现在,他眼神里的嫉妒、嘲讽、得意,是早就超出了心理年龄的阴暗。

思慧不寒而栗。

以往的日子,每当快要窒息时,她就劝慰自己:再忍忍,只要忍到朵朵上了幼儿园,就可以出去工作,可以暂时摆脱掉这一切。

如今,朵朵早就到可以上幼儿园的年龄了。可看眼下情景,她怎么放心把朵朵单独留在家里?

与社会脱节的这几年,她已心底积压了深深的自卑——一个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的女人,去哪里找一份清闲的不用加班的工作?

胸口又一阵钻心的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呕出来。

这一年多来,她总是一生气就胸口针扎似的疼。

朵朵早就哭得没了力气,又或许是看到母亲也连带着被欺负,被吓得不敢再大声哭泣。

努力压下满心的糟乱,思慧弯腰抱起女儿:“朵朵别怕,妈妈帮你把娃娃粘好。”

卧室的门被思慧用力地带上了。

她多希望,这扇门一关,自己和女儿就能抵达一个没有烦恼的清净世界。

5

胸口疼了一夜,思慧一早去了中药店。

两年前,给朵朵断奶时,她乳腺增生疼得厉害,是这家店的老中医给她开了半年的中药。

这一回,在她胸口揉捏过,又仔细询问症状后,中医奶奶说:“姑娘啊,你这年纪轻轻的,可得保重身体啊!这回,我不能给你开药对付了,一定去医院查查。”

临出门时,害怕思慧不当回事,老中医又叮嘱:“姑娘,病不能拖,晚了可后悔莫及啊!”

思慧不敢掉以轻心。

她直接去了三甲医院,医生给开了核磁共振和病理学检查。

等结果的那几天,她忐忑极了。彷佛又回到大四临毕业时,自己被查出怀孕的那一年……

这世界对女人真不公平,做女人生孩子要遭罪,生完了还要遭罪……

三天后,取报告单时,纸上黑色加粗的“浸润性导管癌”几个字像闷声炸弹,把她心底最后一点侥幸和坚强炸得体无完肤。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她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蒙头在床上呜咽着。

恐惧、担忧还有说不尽道不明的恨在心头翻滚……

她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她才27岁啊,她还计划着等孩子大了,能重返职场……

婆婆突然推门而入,还是往日呱噪的语气:“又矫情什么?都几点了,还不去做饭?”

愤懑终于爆发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不管不顾地哭喊着:“你没有手吗?我是保姆吗?!”

婆婆怔了一下,恼怒道:“你喊什么啊?有病!”

“对,我是有病!我得了癌,快死了!这回你高兴了吧?”她把化验单狠丢在婆婆面前。

婆婆捡起单子,对眼看了半天,她看不懂,但儿媳那股少有的疯劲儿让她知道,八成不是闹着玩的。

转身带上门时,婆婆恨恨道:“真是作孽哟,得了这费钱的病,我儿子命可真苦……”

一星期后,思慧住院了。

吴建维给安排医院倒是很及时,他一直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这一点婚前和婚后并没有什么变化。

住院一星期后,思慧开始接受第一次化疗——5袋浑浊的药液,不间断地注入身体,从晚上一直到凌晨。

化疗过后,她瘫软在床上,鬓前的头发都被汗水黏住了,身体时不时地一阵恶颤。

早上,吴建维把朵朵带到医院来了。把朵朵一放下,他就急匆匆地要走,说是有新客户来公司考察。

思慧漠然无语。

结婚、生子都不曾改变吴建维的生活节奏,如今,她快要死了,也不耽误他替公司接下一个又一个的新订单。

当然,现在他有了更充沛的理由——他得努力赚钱,支付高昂的医疗费。

一个多星期没见女儿,思慧见朵朵的小脸瘦了不少,身上穿得竟然还是上次来医院时的那件蓝色条纹卫衣。衣服前襟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油渍、乌斑。

天已经转凉了,朵朵不住地吸溜着鼻子,但没有人想到该给她加件衣服了。

望着女儿这副模样,思慧越发辛酸。

朵朵伸出小手,轻轻抚摸她额头的冷汗,心疼地问:“妈妈,你是不是很难受?”

思慧牵动嘴角,努力做出一个微笑:“是有点疼,但妈妈会坚强的。”

朵朵突然垂下头去,面色讷讷的,目光盯住空茫的一处,过了许久,才怯生生地开口:“妈妈,你会死吗?”

思慧鼻子一酸,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不会的!谁跟你说的?!”

“我听见奶奶跟爸爸说……这个病治不好……”

“胡说,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朵朵还需要妈妈照顾呢!”

“妈妈……”朵朵一撇嘴,两行晶莹的泪滚落下来。她抽抽嗒嗒地拱进了母亲的怀抱。

女儿的抽泣将思慧的心肠都碾成了一片片……

护士过来查房,看见朵朵红着眼圈,就掏出一只小玩偶塞到她手里。到底是个孩子,不过是个几块钱的塑料娃娃,但朵朵马上就破涕为笑了。

朵朵坐在病房窗边,对着阳光认真地摆弄娃娃的小胳膊、小腿,嘴里还一本正经地念念有词。她纤长的睫毛被点燃上阳光,在圆润的小脸上扑闪着,像蝴蝶的翅膀轻巧灵动……

做化疗时,药液渗透进身体,像成千上万只毒虫在啃骨噬血,无数次,思慧被折磨得想一了百了;可此刻,望着女儿可爱的小脸,她又觉得,哪怕是为了多守护女儿片刻,让她受再多的折磨,她也是愿意的……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也很快被打破了。

婆婆领着吴旭,带着从医院食堂打的饭赶过来了。

思慧住院后,吴建维本来打算请护工的,但婆婆心疼花费多,说每天中午由她来送饭,一早一晚地拜托护士们搭把手就行了。

婆婆去走廊丢垃圾的空儿,吴旭瞥见朵朵手里的娃娃了。

“耶,奥特曼……”他怪叫一声,伸长胳膊,从朵朵脑后一下子把娃娃抢了过来。

“还我的娃娃!”

“这是奥特曼!先让我玩会儿!”

吴旭攥着娃娃在走廊里疯跑,朵朵在后面哭喊着追。

绕了几圈,吴旭撞上走到门口的婆婆。几乎是同一时刻,朵朵也被绊倒了,头“咚”地磕在地上。许是被磕蒙了,朵朵愣了两秒,才“哇”地哭出来。

思慧的视线扫过门口,她看见婆婆掏出手巾,忙着给吴旭擦汗:“小乖乖,跑得一身汗,当心着凉!”

可面对倒在她脚边哇哇大哭的朵朵,婆婆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思慧突然冷得浑身哆嗦。

那一刻,她多想跑过去扶起女儿,把她揽进怀里。

可她才刚撑起身子,胃里就泛起一股难以克制的恶心,饶是提前吃了止吐药,她还是趴在床边,翻江倒海地呕出了许多黄绿色的苦水……

6

住院一个半月,做了三次化疗,两万块住院费很快见底了。

主任医生打电话,催吴建维来结算住院费,顺便接思慧回家休养。

一进门,吴建维就拉着一张脸,嘴里不住地抱怨,说家里家外没有一处让他省心的,吴旭在学校又跟同学打架了。

大概是老师的电话打过来了,思慧听见吴建维不住地道歉。才刚挂了电话,护士长又差他去取化验单。

静静地躺在床上,思慧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嗡”地震了一下。

她伸手去摸,是手机。

原来吴建维手忙脚乱间,把手机落下了。

思慧捞起手机,想往床头柜放,却见一条消息弹出来。

“大夫说什么情况?”

是个女人的头像。

在此之前,思慧从未偷看过吴建维的手机。一来,她带孩子忙家务实在太忙,根本没那个心思;二来,潜意识里,她觉得吴建维人是自私了些,但要说在外面找女人,应该还不至于。

但那一刻,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摸过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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