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第一座“漂浮公园”的纽约,还是世界上最会建公园的城市
在纽约哈德逊河之上,几支混凝土“郁金香”挺拔而立,错落成一个造型奇特的“观景台”。纽约客们在这里,可以享用到整个曼哈顿最开阔的日落。
而将视角拉远,它的全貌得以浮现,才发现观景台不过是其中一角:这里是纽约第一座“漂浮”公园——小岛公园(Little Island Park)。
今年 5 月,花费将近 10 年时间才得以建成的小岛公园开始对公众免费开放。虽然纽约还没有完全从疫情中打起精神,但人们也终于能首先在公园里找回一点以往的生活样貌。就像这张纽约时报杂志的封面那样——起伏有致的草地上,人们拥挤得恰到好处,仿佛那场扰乱了整个世界前行节奏的疫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小岛公园立刻成为了曼哈顿新地标,吸引人们从各地前来“登岛”。
在这个至少拥有 1700 座公园的纽约,一座全新漂浮公园的出现,很难不让人们萌生一些小问题:为什么又是纽约?人们会在世界各地见到更多漂浮公园吗?以及......我们的城市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公园?
不过,也有一些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的结论:城市里的人永远需要更多的公园——因为哪怕是一小块人造的绿洲,也足够容纳下无数疲惫的身心,并为城市日复一日的运转进行不可替代的充电。
在疫情期间开放的确为小岛公园赢下了不少关注。但就算将其作为纽约第一座漂浮公园去审视,小岛公园交出的答卷也令绝大多数人感到满意。
首先,要想进入小岛,需要先走一段栈桥,直到“郁金香”形状的混凝土预制柱在面前绽放——虽然离算不上多远,但至少“远离城市”这个仪式感是给足了。
一踏入公园,视线就会被层次分明的植被分布所吸引。几百种精心挑选的植物随季节变换为小岛编织出不同的色调,同时吸引着鸟类与昆虫前来建筑新的家园。
小岛公园的四季
稍往高处走,360 度没有死角的纽约天际线在眼前铺开:帝国大厦、世贸中心.....甚至还有对岸的新泽西州。无论何时来逛,总有一处纽约的角落,正处于最佳的光影之下。
岛上蜿蜒曲折的小径让游览动线充满冒险感,而随处可见的草坪则躺满了“难得发呆”的纽约客。
尽管规模算不上大(占地约 9710 平方米),但小岛公园足足开辟出三个集艺术、教育和社区建设于一身的公共场所。其中一座可容纳近 700 人的圆形剧场,正对日落的方向,高密度地上演着大多时候为免费的艺术表演。
圆形剧场的第一场演出,由百老汇戏剧演员 Michael McElroy 组建的合唱团 Broadway Inspirational Voices 带来。对于这些因为疫情纷纷待业的音乐剧演员来说,小岛户外剧场的开放意义非凡:至少这个地方能让演出继续。
Michael McElroy 在第一场演出结束后忍不住落泪
把艺术氛围拉满绝对是小岛公园未来发展的重要方向之一。它给予驻场艺术家更长的合作期限,更灵活的场地使用权限,以及更大的自由去组织适合自己的活动。
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小岛公园前身曾是著名户外音乐会场地的一种传承。它如今身处的纽约 55 号码头,前身是大名鼎鼎的 54 号码头——1912 年,当卡帕西亚号载着泰坦尼克号幸存者归来时,就是在这个码头靠岸的。
不幸的是,2012 年的飓风 Sandy 几乎摧毁了 54 号码头,只留下一堆残破的结构桩。不久之后,一个至今仍受争议的消息传遍纽约:美国传媒大亨 Barry Diller 决定出资重建 54 号码头。
不过,最终敲定下的“漂浮小岛”概念,则是由伦敦建筑事务所 Heatherwick Studio 和纽约景观设计公司 MNLA 共同构想的。
设计师 Thomas Heatherwick 从“水上漂叶”和老旧的 54 号码头身上吸取了灵感,用遵循着开罗五边形镶嵌拼贴图案的 132 根预制混凝土“郁金香柱”,去模仿立于河床之中的结构桩:不仅可以营造出自然波动的地形,更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当地生物的栖息地。
最重要的是,小岛公园最终得以建成,标志着人类在打造公园技术上的一次进步与革新。简言之,深度使用 3D 设计及预制工艺,让这个复杂、对精确度要求极高且可以抵御暴雨天气来袭的设计结构得以实现。
如今海平面不断上升,也许有一天在恶劣的水域环境中为人类开辟公园领土,将会从一个先锋创举演变成一种城市的基本技能。
哥本哈根的漂浮公园 Copenhagen Islands
谁能说得准呢?一向在公园建造领域担任先锋者角色的纽约,带着这座意义非凡的漂浮公园,也许正在悄悄开启一个新的“公园趋势”。
这早已不是纽约第一次在建造公园方面立下创举了。就在小岛公园百米之外,大名鼎鼎的高线公园(High Line)已经与城市共生了几十年。
高线公园曾是一段高架铁路,由于 1960 到 1980 年之间卡车运输量增加,铁路一度面临被拆除的危机。当时住在纽约 Chelsea 区的居民 Peter Obletz 带头成立专门的组织去保留这片区域,最终在设计师 James Corner 的改造之下,以一座公园的新面貌在 2009 年重新开放。
改造前的高线公园
改造后的高线公园
这座立体高架公园穿过高楼林立的曼哈顿,是纽约客散步、约会和锻炼的热门场所,更是一个充满活力、不受约制的艺术空间。
Ryan Sullivan 两幅作品 Pink Painting 和 Brown Painting
Firelei Báez, 19.604692°N 72.218596°W
虽然高线公园的灵感来源于 1993 年就在巴黎落成的 Promenade Plantee,但它的确真正点燃了其他城市对于这种以立体、线性、空中公园为设计核心的公园的热情。
Promenade Plantee
左:芝加哥 Bloomingdale Trail
右:首尔 Seoullo 7017
国内也开始看到“高线公园”们陆续出现。在成都,作为国内首个超线性空中立体商业公园,长达 2.4 公里的成都 Hyperlane 超线公园于 2020 年向公众开放。
今年 9 月 26 日,被誉为上海首座“高线公园”的百禧公园正式向公众开放,它的前身是“上海最长菜市场”曹杨铁路农贸市场。在 2019 年关停后,破旧的菜市场被改造成一个集步道、篮球场、休闲驿站为一体的三层空间。设计师将原先狭窄的场地通过立体的设计手段,变成一条长 1 公里的空中纽带。
成都 Hyperlane 超线公园
把时间再往前推移,如今已成为纽约地标的中央公园,在建造之初同样是一个“重新想象公园”的成果。它最初并不属于纽约城市规划的一部分,但当第二次工业革命爆发,美国工业化和城市化速度加快,大量人口涌入使纽约变成了喧嚣拥挤的大城市时,纽约人才开始产生对“世外桃源”的渴望。
他们想要新鲜空气、阳光、草地,却又放不下这里的物质生活。于是,他们开始希望乡野般的环境能出现在城市中,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就像当时已向公众开放的伦敦海德公园和巴黎布洛涅森林。
伦敦海德公园
巴黎布洛涅森林
于是 1853 年,纽约州议会把从 59 街到 106 街的 2.8 平方公里地划为兴建公园的地点。
1858 年中央公园设计竞赛公开举行,奥姆斯特德与沃克斯的“长方形公园”方案脱颖而出。
如今的中央公园是曼哈顿的绿肺,是城市中各种野生动物最后的栖息地,然而当年建造和维护这座城市公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遭遇了 1869 年的黑色星期五恐慌、1871 年的芝加哥大火、1872 年的马流感爆发、以及 1873 年的经济危机后,委员会解散使中央公园一度在无人维护下荒废。直到 1934 年,美国“经济大萧条”结束,中央公园才被重新整顿。在加入了十九个游乐场、十二个球场后,中央公园重新热闹了起来。
除了这些名声在外的大型公园,纽约城里散落着的大量社区公园(Community Garden)犹如诸多小绿洲,体现着纽约在用公园重塑城市方面的决心。
比如克林顿社区花园就曾是一片堆满了发臭的垃圾、生锈的汽车、甚至是房屋残骸的废地。直到社区居民发现一些野生番茄从瓦砾中生长出来后,决定成立克林顿公园委员会,将这片即将被收购的地块拯救了下来,改造成了纽约市第一个获得永久公园地位的社区花园。
1970s 的地狱厨房
如今的克林顿社区花园
虽然纽约客们还在坚持批评这个城市在公园建设上做得“还不够”,并积极要求政府拿出更多的钱来,但这都说明一个已在纽约人心中达成的共识——让公园成为每个人生活中轻易可享的一环。
当然,不仅是纽约人,全世界有谁不喜欢逛公园?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性的迷恋,虽然我们倒也列得出一大堆“公园有益生活”的客观理由:公园提供了绿色空间、减少了温室气体污染、增加了生物多样性、提高了居民的生活质量、甚至还能建立更紧密的社区感。
由居民塑造、也同时塑造着居民生活的公园们,还有着更大的潜能。看看这些正发生在公园里的有趣活动吧,并且期待未来还会发生更多。
美国环保主义者 Felicia Young 每年会组织“保护城市公园”春季游行去庆祝公园带给人们的益处,同时吸引人们创造性地保护城市公园。
参与者们都会穿着奇装异服穿行在大大小小的公园中,还会在特定的公园、空地和街角上演关于大地女神“盖亚”的神话戏剧。表演者们把盖亚比作公园,通过她的婚姻、被开发商绑架、最后被公园精神营救等情节,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拯救公园演出。
每年十月,新加坡国家公园(National Park)会组织一场社区花园种菜大赛。比赛会评选出"最长"、"最重" 和 "最奇怪的" 蔬菜水果,优胜者可以获得优渥奖励。
政府希望通过这个比赛让优秀的园丁们交流园艺知识以及提高社区园艺技能。只要是居住在新加坡的农户都可以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参赛。最终获奖的农作物都会被精美地展示出来,吸引更多人们加入种菜的行列。
一场公园里的月光电影,是每个夏天最值得周边居民期待的事情,也几乎是全世界公园里最常见的趣味活动之一了。
虽然确实要备足防虫喷雾,但在氧气量超高的公园里和三五好友坐在野餐垫上看一场露天电影,和在电影院观影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在公园蹦迪?不仅活动空间大,还不用担心缺氧!
为了不打扰到其他逛公园的人,很多公园蹦迪活动是“静音”的,参加者需要带上耳机。不过这似乎完全不会影响到人们的兴致,毕竟音效可能更好了。
布里斯托尔 Castle Park 里的无声迪斯科活动
城市公园也是许多时装品牌秀场的热门选址。
美国说唱歌手 Kanye West 曾在纽约罗斯福岛上的 Franklin D. Roosevelt Four Freedoms Park 举行他与 Adidas 合作的 Yeezy 2017 Spring 时装秀。
在芬兰赫尔辛基市中心的 Esplanadi Park 公园里,来自本地的时装品牌 Marimekko 每年都会在此举办露天时装秀。
公园还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教育平台,可以让孩子们了解食物的来源、人类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公园重要性等知识。
很多公园都会和周围的学校进行合作,为学生提供户外课堂,让孩子们有机会种植、浇水、收获和烹饪花园里的各种蔬菜和水果。
位于 Governors Island 的城市农场
许多城市街区以前都是“食物沙漠”——几乎买不到新鲜水果和蔬菜。而社区公园可以为许多负担不起的家庭提供新鲜营养的农产品,改善他们的饮食和整体健康。
就地购买蔬菜水果还可以减少食物运输的时间和距离,也就是食物里程(food miles),从而减少产品的碳排放量。而且,人们通过自己动手种植食物,也会更加注重食物的卫生和营养。
美国密歇根州的霍兰德社区公园为当地有需要的个人和家庭提供新鲜水果和蔬菜,其中大多数居民靠低收入生活
城市里的公园不断地进入我们生活,激发我们的想象,同时也在需要的时候,治愈我们的心灵。
它是一片城市人最后可以奔赴的“自然”场域。每当钢筋水泥令你感到喘不上气,至少还能走进这样一个不要求你付出什么的空间——平视你,容许你在此“无所事事”,然后获取片刻“真正的生活”。☁️
撰文:Tiffany、玛鯊
编辑:玛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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