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佛系”抗疫自信的基础

新型冠状病毒阻击战在中国人民艰苦卓绝的努力下，逐渐进入收官的关键时期。此次疫情将给中国经济在短期内带来巨大冲击。如何循序渐进地恢复经济生产，尽量减少经济损失，同时又严防病毒卷土重来，是当前面临的巨大挑战。由此中国媒体和公众对新加坡“佛系”抗疫策略非常关切。事实上，新加坡政府对此次疫情，并不是像新加坡以外民众认为的那样无所作为，而是采取了大量“外松内紧”的管理举措，以尽量不影响经济发展和生活秩序，又试图控制病毒的社区扩散为目标，采取了一些细致的管理手段，试图依靠科学的精细化管理对抗病毒蔓延。要理解新加坡“佛系”抗疫战略，首先需要了解新加坡的地理和经济环境。新加坡是一个城市国家，国土面积721.5平方公里，相当于武汉的1/12，常住人口 562万人（2017），人口高度密集，每平方公里高达8000多人，是武汉人口密度的6倍多。新加坡是东南亚航空港，世界金融中心之一。由于国土面积狭小，自然资源匮乏，其日常生活和经济高度依赖国际市场，采取坚壁清野的措施，会给新加坡经济带来重创。SARS期间，新加坡政府对抗SARS而采取的强硬举措，给新加坡人带来了无法遗忘的经济噩梦。因此如何平衡经济发展和疫情带来的伤亡，是新加坡政府面临的重大战略选择。目前，新加坡“佛系” 抗疫策略的判断是基于政府对新型冠状病毒的病毒属性的判断。2月8日，在将“疾病爆发响应系统（DORSC）”提升至橙色警戒后，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发表电视讲话，指出基于当时的信息，新冠病毒和SARS相似，但是有两个重要的区别。首先，新病毒比SARS病毒更具有传染性。第二，新病毒远远没有SARS那么具有威胁性。10%的SARS患者会死亡，而此次疫情中，湖北以外的死亡率只有0.2%。与此相比，季节性流感的死亡率是0.1%。因此新病毒和流感更接近，而不是SARS。李总理在电视讲话里也强调，随着形势的发展，会不断更新应对。以此为基础，新加坡防疫策略的主轴之一是，通过积极追踪并隔离密切接触者，使染病者的规模可控。根据新加坡卫生部公布的信息，新加坡第一起确诊的新冠患者是输入型病例。一位66岁的中国旅客携家人于1月20日抵达新加坡。1月22日，因为发烧和咳嗽到医院就诊，随后被隔离。据新加坡媒体《海峡时报》2月9日的报道，当第一起确诊者被确认后，新加坡卫生部立即组建了一个每组10人，7组共70人的特别追踪队（contact tracing team）。他们的任务就是通过拨打电话寻找病人的密切接触者（close contact），每天2班倒，从早8：30工作到晚上10点，每周7天连轴转。根据此报道，一旦病人被确诊，病人就会被要求描绘一张过去14天的活动地图。病人需要以分钟为单位，描绘其做的每一件事和接触过的每一个人。一旦发现和病人有较长时间物理接触和与病人同处一个地方的人，特别追踪队马上打电话寻找这个亲密接触者。新加坡卫生部认为，乘坐地铁这样的公共交通工具和在公共场所出现带来的感染病毒风险是较低的。在追踪过程中，如果发现活动地图有任何空隙，特别追踪队会马上让病人重新回忆，如果病人病情严重，会寻求最熟悉其情况的亲属提供帮助。一旦确定亲密接触者，卫生部的工作人员和辅警就会找上门。如果发现亲密接触者有疾病症状，马上当作疑似病例，送进医院检验。如果亲密接触者没有症状，就要被隔离。如果亲密接触者家中能保证有一个独立房间和厕所，就可以在家隔离14天。条件不具备的会被送往政府制定的隔离设施。在整个追踪过程中，特别追踪队会对相关联的患者的活动地图进行交叉验证，竭尽所能，尽量做到万无一失。按照新加坡卫生部的公报（截至2月19号）新加坡确诊病例达84起。新加坡卫生部一共发现和隔离了2593个亲密接触者。这其中1172人还在隔离期，而1421人已经解除隔离。

特别追踪队如何追踪亲密接触者。

图片来自《海峡时报》

目前新加坡已经没有输入型确诊病例，有6个疑似本地人社区感染集群，以及多起不明源头案例。特别追踪队仍然在积极追踪并隔离亲密接触者。新加坡政府下一步的行动策略值得持续关注。新加坡的特别追踪队策略是新加坡政府一系列抗疫策略的代表，是其在面临诸多限制，并在诸多政策目标权衡之下的选择。这个选择是基于其对自身国情、政府行政文化、政府管理系统、政府工作人员态度和能力，以及国民素质等一系列因素的理解，而做出的战略选择。新加坡政府希望通过其卓越的管理系统、高素质管理人员的管理能力和行动力，以及高素质的国民，与充满未知的病毒进行搏斗。接下来，新加坡的“佛系”抗疫策略能否成功，“人定胜天”的思路是否正确，仍有待观察。但新加坡的经验对中国接下来的抗疫策略的调整，或许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病毒凶险，人命关天，公共管理者责任重大。盲目乐观和过于紧张都要不得。中国各级地方领导者接下来一定要采取更加灵活和细致的应对方案。这样的应对方案会体现领导者的领导力，检验领导者对自己所辖属地实际情况的深刻洞察。新加坡的经验同样也对中国思考，如何应对高风险的传染病在内的各类大规模突发灾害，如何全面完善和提升应急公共管理体系和能力有重要意义。当前病毒传播已在全球范围内蔓延，如果国际社会抗击疫情不利，中国对抗疫情取得的成果就要面临巨大威胁。作为中国以外，目前疫情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新加坡疫情的发展值得高度关注。

来源：澎湃新闻

作者：于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