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人兮，见之难忘——96年版国产武侠剧《甘十九妹》

对于武侠剧，相信80后大多会有一个共同的记忆，那就是96年播出的《甘十九妹》。当时的武侠剧市场，多被TVB、亚视出品的各类金庸古龙改编剧占据，台湾、新加坡与马来西亚对这一题材也多有关注。相比之下，内地的武侠剧，先不要提有点让人哭笑不得的《江湖恩仇录》，之后《白眉大侠》《七侠五义》一类，也大多和公案戏混在一起，有着过于浓厚的家国大义，道德先行，少了几分武侠应有的飘逸和对自由的追寻。

直到《甘十九妹》，我们似乎才知道中国也能拍出拥有自己独特风格的武侠片。此剧播出后，虽谈不上万人空巷，却以让人耳目一新的审美和缠绵悱恻不狗血的言情，足以和当时来自港台新加坡马来西亚的武侠电视剧抗衡。

比起之后央视大张旗鼓改拍金庸的小说，《甘十九妹》不过是一个地方电视台（山东电视台）的小成本制作，但这部电视剧却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我青春期时的大部分记忆（至少彻底成就此后我对女性的审美）。甘十九妹，让快要迈进青春期的我，第一次产生了对女性美的憧憬和幻想。

相比起同期的TVB剧，《甘十九妹》剧中的造型当然还是很简陋（其实最头疼的还是它的武打动作设计……）。但比起港台古装片中天马行空的服装和发型，《甘十九妹》剧中古朴端正，略带民族色彩的棉布裙装，却格外庄重典雅。更不要说此时颜值正在盛期的甘十九妹扮演者杨璐——很奇怪，她的现代装并不算美，但在该剧中，却真正恍若仙子，清冷绝俗，绝不带半点如今女演员常有的烟尘气和脂粉味。加上眉宇间常常萦绕的一丝忧郁，和当时蜂拥进入中国市场的港台女演员比起来，反而成就了武侠剧中真正古典美女的典范。于是在之后，我都不自觉让心中的美人都追随甘十九妹那高冷清艳的形象，而我自己选择衣服首饰之类，也会对剧中这样略带民族色彩的服饰产生浓厚的兴趣。

主打“民族风”


剧中“丹凤轩”来自西北边地，大约是今天甘肃地区，因此剧中金银明珠三弟子服饰上都多少带有一些西北少数民族色彩。这也让这部剧的造型设计别具一格。

当时的我，可是对《甘十九妹》中女主角的每一套造型都如数家珍。不过貌似当时的剧组确实都很穷，女主角都没几套衣服。

那个时代，首先震撼我的当然是甘十九妹的颜。但它作为一代武侠电视剧更长远的价值在于它塑造了非常有魅力的人物形象。比起今天满天飞的“为虐而虐”的狗血剧情、“美强惨”的套路，《甘十九妹》中男女主人翁相爱相杀的故事绝望得分外痛入骨髓的同时，却符合我们的传统文化语境和武侠背景，因此更有深刻的反思和情感意义：身份立场的不同，不可逾越的师徒恩情，不知不觉情不自禁的相互吸引，化成缠绕的爱恨，再加上利益和野心，阴谋与陷害，贪欲和迷恋……终于变成一段无可挽回的悲剧。

比起许多偶像派武侠仙侠剧的“感人”逻辑，《甘十九妹》的主线从一开始就交代得清楚，而且一步一扣，步步惊心。角色设定非常完整，剧情的严密程度足以让今天的大多数电视剧汗颜。因此将这段爱恨渲染得格外富有张力。

而最令人震撼的，或许是故事中对于传统武侠道义对人性的束缚与反思，甚至还颇有几分“女权主义”：尹剑平的父亲因为已有的婚约背弃了原本相爱的甘十九妹师傅水红芍（包办婚姻害死人？）。而非出生中原，没有受到中原文化浸淫（隐约感觉其是西北少数民族）的水红芍生性放浪不羁叛逆跳脱爱恨分明野心勃勃，从此因爱生恨，转向一心一意“搞事业”，自恃美貌的她同时周旋在多个男人之间，以男人的臣服为养分，快速攫取在江湖权力，终于让男人恐惧不已，联合起来欺骗她，将她烧得体无完肤。水红芍的憎恨怨愤之心更加强烈，才有了二十年后的因果。

正如冷琴居士所言，当年，双方各有对错，水红芍固然不顾底线，做事过于狠绝，权力欲望和被人背叛的愤怒蒙蔽了所有的人性。然而那群自诩正人君子的虚伪、狡诈以及遮蔽他们的那面“道义”高尚大旗难道不令人发指？于水红芍这样自负的女人而言，对这套武林秩序和规则的一切反抗都犹如打在棉花上，那种绝望的压抑，大约也逐渐逼疯了原本年少天真的她。毕竟在男性制定规则的江湖中，女人若是想要获得同样的选择权，不仅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更需要人性为代价，最终很难不被视为恶魔吧？

二十年后的尹剑平和甘十九妹，比水红芍的悲剧意义更深。即使束缚他们的外在力量都可以消失，烙在双方彼此观念中的深刻局限却让他们无法避免上一代的悲剧。甘十九妹天性仁慈，并无任何野心，手上也并没有沾染上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已经很符合中原传统观念对女性的要求。然而即使她愿意放下仇恨，放弃一切，只追求一份心意相知的爱情，她所托付终生的男人依然染上了所谓名门正道的懦弱症，瞻前顾后，顾此失彼，明知仇恨毫无意义，中原武林人士争权夺利，丑陋不堪，也非要卷入其中，最后甚至用“只有我娶了她，她才能活下去”这样假模假样自以为是的牺牲去成全那份“道义”。他远远不如片中的两位主要女性角色活得明白通透——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一份真情更可贵？

只能说，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说到底，男人确实就是可以那么自信啊……甘十九妹这样近乎完美的女性，也并没有接受中原武林作茧自缚的那套情感观念，对男人的背叛和虚伪也会深恶痛绝，却还得时时刻刻为手上被迫沾染的鲜血深感罪恶，最后更因为失手错伤了自己结拜的妹妹想要一死了之。对比之下，片中众多中原武林的男性角色，总会把自己摆在道德制高点上，一脸道貌岸然，做任何事貌似都有无懈可击的理由，甚至让人无从置喙——传统武侠世界中那套伦理规范，对女性的要求实在太过苛刻，以至于必须用死亡来填平两人之间最后的沟壑。

《甘十九妹》的台词，颇有古龙风（虽然原著是萧逸），什么“你杀不杀我是你的事，我杀不杀你是我的事”（可以想象今天电视剧的男主会对女主说这样的话么？）、“这地方景色真好，杀起人来一定很有意境”、“要让女人不撒谎，比用水淹死一条鱼还难”之类，让我这个铁杆古龙迷常常忍俊不禁。也可见男主角的个性，倒颇有几分潇洒放浪的古龙风（当然只是表面上，否则也不会以悲剧告终）。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角度都让人心醉的美。

这部剧中所有的演员说来当时都是无名小卒，《甘十九妹》一剧大红后，似乎也没能像今天这样改变他们的命运。今天人们最熟悉的张子健，在当时不过二十六，虽然称不上小鲜肉也还青涩，瘦高得跟根晾衣杆一样。如果说他长得帅，我想即使在当时也会有很多人不同意，但架不住出身快板世家的他有一种气场。他没有任何武术功底，却一次次挑战“独孤求败”一般需要大量打戏的角色。最后广为人知，恐怕还是《神探狄仁杰》中那句“元芳，你怎么看？”

从《甘十九妹》开始，他演出的角色便大多是这样的孤胆英雄，而且注定一次次在剧中要和仇人儿女情长。比如《神探狄仁杰》中的“变灵”如燕，《英雄》中的理惠和小玲。

尹剑平


男一号尹剑平张子健，瘦高长脸的他大约很不符合今天的审美，但当时他却完美的呈现了我心目中武侠电视剧中放浪不羁、重情重义的男主角（就是太认死理了）的形象。也许单论颜值他并不够，但气质演技真的吊打今天一众武侠影视剧中的小鲜肉。

如今他已年过半百，

依然在影视剧中很活跃。

只是好角色渐渐不多了。

张子健

初登银屏时他出演的第一个角色：《白眉大侠》中的“紫面金刚”王顺

让他广为人知的“李元芳”

尉迟兰心的扮演者颜丙燕，因为出演《万箭穿心》成为金鸡影后，也是著名的演技派演员，她在《万箭穿心》中的演出，确实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尉迟兰心


妹子在《甘十九妹》中倒是挺天真憨直，可叹可气的，可爱得又让人恨。我对她印象深刻的倒是她被**之后，一脱稚气，迅速的成长起来。颜丙燕也许算不上美，但很有风韵。

倒是犹如惊鸿仙子一般的杨璐最后归于沉寂，甘剧播出后，原本她最红，但因为《甘十九妹》中没有使用替身而受重伤，休养很长一段时候后，她和当时许多国内知名女演员一样下定决心去美国闯荡，逐渐销声匿迹。后来她也陆续回国复出拍戏，无奈再也没有当时那份摄魂夺魄的美，反而显出几分疲态。一如林黛玉之于陈晓旭，杨璐的形象就此永远定格在青荷般的甘十九妹中，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杨璐


实在不忍心破坏杨璐的美好形象，找了一张觉得她最好看的现代装。貌似也不是古典美人哪种类型了……

至于剧中的其他角色，不知道是当时剧组太穷了还是怎么样，似乎剧组工作人员都会兼职一些不算特别重要的配角（或者演员要兼任剧组工作……）。但一个个颜值也很不错。

甘十九妹的师姐金珠

另一位同门银珠

都是美人啊

即使在今天看来，略显粗糙的《甘十九妹》一剧对于武侠小说几个永恒母题的处理还是非常用心的，权力、复仇、敌对的身份以及之后的爱恨纠缠。全剧中最有智慧，武功最高的两个人，却仿佛被命运诅咒了一般，相爱，却只能以殉情结尾，横亘其中的种种误会、阴谋、以及仇恨，纵然那么不值一提，也最终毁灭了两个人美好的生命。那种徒劳，即使今天想起也让人伤感不已。也是这部电视剧，让我似乎从那时就明白，一个女人，即使绝顶聪明，智慧超人，心胸开阔，风华绝代，也还是可能会一无所有，也还是会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

当然甘剧的成功，一多半还是归功于甘十九妹那“此人只应天上有”的美（有很多人说这部剧最大的亮点就是甘十九妹的表情，哈哈）。如果在今天，电视剧中但凡出现一个绝世无双的美人，大多要被人吐槽，但甘十九妹一出，观众却众口一词的认同了她的美貌。当然，甘妹的个性也为她增色不少。这个强烈、独立、聪明，却带着几分柔弱、无奈和自制的女性形象，大概是今天银屏上最缺少的那一种——在盛产傻白甜和“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时代，像甘十九妹这样如此痛苦的恋情，大概会不再受欢迎了吧？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大女主戏，她基本上一人担当了全剧的烧脑指数，武功指数以及颜值指数。与男主角的斗智斗勇和最后结局让人唏嘘，可是让当时的我深深地痛恨了一番男主角——配不上我家甘妹啊！！（不过，应当承认，不帅的张子健，还是很有魅力的。也许是演技和气质充分弥补了其他吧。）

大学时，我翻了翻萧逸的原著，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吧，觉得电视剧的几个大改动都显著提升了剧情的张力，比如加入了尉迟兰心的三角恋部分，去掉了水红芍可能是杀害甘十九妹亲生父母的凶手，大大增加了尉迟兰心的戏份与银珠最后的黑化，等等。肖逸的儒侠气质很重，对女性角色倒比同期作者舍得用心。总体说来，电视剧在人物形象和剧情合理性乃至整体意境上，比原著似乎都更胜一筹。

新版《甘十九妹》2015年又经过山东电视台重拍上映，但反响已经完全不能和昔日相提并论。

新版《甘十九妹》

男主角其实挺帅，无奈造型有点邋遢，另外就还是时代环境和气质的缘故吧，武侠的气质总感觉哪里不对。

杨璐后来也参与了《新甘十九妹》的拍摄，都快让人认不出她来了

山东卫视重拍的时候，还是很努力的想要延续原作的风格，但……为什么总有几个地方不对劲呢？

连女主角的眉眼都有几分相似，但……确实神韵不在了

仔细看看，觉得《甘十九妹》中的绝对主角确实还称得上古典，却确确实实少了那份灵气。加上剧情被人吐槽无数，因此也没有耐心去看。

就让96版的《甘十九妹》成为武侠剧的绝唱吧。

文中图片来自互联网，另外这部剧在大多数视频网站上都能顺利看到了，重温一下经典，可能感觉会奇特——当然和所有九十年代的老剧一样，首先清晰度就是一个挑战。

整部《甘十九妹》就弥漫着这样一种生离死别的凄迷感，蓦然回首，那人如春梦般消失，所有的爱和恨，如烟雾般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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