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演员跨界卖货了,他们和李佳琦薇娅有什么不同?
汤欢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穿一身厚重的玩偶服,戴一个视线很差的头套,不仅看不清机位,甚至连演对手戏的同事都找不着。
和她一起上台的李明磊也没想到,自己会帮一个三天没洗头的同事在舞台上表演直播洗头,由于这是临场发挥,他手一抖,把洗发水的泵头都拔了出来。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还要加班四个小时!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的垃圾还要我去收拾!凭什么啊凭什么!别人朋友圈都那么精致!凭什么啊凭什么!老板画的饼你自己去吃!”印小倩也没想过自己在台上会唱这么“爽”的歌,一不小心还抢拍了。
作为演过几千场舞台剧的喜剧演员们,上直播带货的节目,这还是头一遭。
这些神奇的第一次,就发生在今年双11期间,天猫超市和开心麻花共创的直播喜剧秀——《请您笑纳》。
喜剧演员上直播
在上海麻花的排练厅里看到他们时,大家正在准备这周六的直播。我们带去的摄像老师在一旁拍摄,演员们很自然地对着机位进行表演。其实正常演舞台剧的时候,演员在台上并不会和镜头交流,但这是一个直播节目,对于几位演员来说,原本被他们无视的镜头,仿佛里面突然长出了观众。
这种感觉新鲜又刺激。
李明磊是辽宁人,长着一双丹凤眼,高高瘦瘦,随意套着件卫衣,表演的时候情绪外放,休息的时候安静内敛。他在东华大学读大二时,就签约了开心麻花,现在手头在演的舞台剧有六部,其中三部都出演男一,另外几部也是主要角色。
麻花的经典舞台剧《李茶的姑妈》里,李明磊演的是男一黄沧海,这个角色一大半时间都需要男扮女装,是一个捏着嗓子说话的假“姑妈”。李明磊觉得自己很适合扮演这种反差、萌贱的角色。他在直播间里延续了这种风格,一会儿是被头皮屑迷了眼的杰克,一会儿是给员工画饼的老板。
帮同事洗头的李明磊
小时候,李明磊想过要做歌手,后来又想做演员,他特别喜欢孙红雷,因为“他在镜头里特别有魅力。” 刚读表演的时候,他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成为一个世界级的演员”。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在学校的时候,李明磊几乎抓住了一切他能抓住的机会:在各种汇报演出中争做主角;利用课余时间去面试各种机会。他主演过一些网剧,也去一些电影试过镜,在大导演姜文的电影《一步之遥》里也争取到了个特约演员的机会,但是,都没有太大反响。
94年出生的汤欢,6岁开始练中国舞,“有一次下腰的时候,清晰地听到‘嘎嘣’的一声”,她知道自己受伤了。后来,她去英国和新加坡学习戏剧专业,主要修的是肢体戏剧,回国后就加入了上海开心麻花。
由于擅长肢体表演,汤欢被选中在直播间里扮演天猫超市的吉祥物“小铃铛”。此前,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穿玩偶服并配合舞蹈动作,因为繁重的外套,她需要在原本的幅度上再“多给一点”,才能让观众更好地理解这个动作。
印小倩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剧专业,在《声入人心》爆红之前,音乐剧的市场较小。毕业后她加入了开心麻花,经常会出演一些需要唱歌的角色。但是不同于以往那些融合在剧情里的唱段,直播间的“广告串烧”常常让她觉得“唱起来挺爽”。
被更多人看到
演员这个行业,入行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成为明星,毕了业就能挣大钱,因为他们看到的都是成功案例。入行后发现,艺人群体这个金字塔,上头特别小,底盘特别大。对大部分演员来讲,这就是一份职业。成为明星,遥不可及,被大导演看中,一朝成名,那是天选之子。
“在舞台上,我们让观众开心,但是下了舞台,基本没有人认识你。” 大家通常会觉得,艺人是个很赚钱的工作,出门逛街也需要全副武装才不被人认出来。
但实际上,“很赚钱”的比例相当小。大部分舞台剧演员的收入远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高,他们需要靠一场一场的表演获得报酬,靠演技一点一点的积累来获得市场的认可。
演一场舞台剧,你可能会被一千多个人看见,但是在一场直播里,可能你会同时被百万、千万的人看见。这种“被看见”,对演员来说,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今年遇到疫情,大家都在家隔离,剧院开不了,演员们也基本是停工状态。没戏演,就没有收入,只能靠底薪挺着。那段时间,麻花鼓励艺人在家里做短视频,提前规划了新剧,也策划了一些网剧的拍摄。
好在疫情很快得到了控制,目前麻花的演出基本已经都恢复正常了,上海开心麻花的总经理汪海刚表示,现在剧场的上座率有75%的上限控制,“大概已经恢复了六七成,国庆期间甚至一票难求。”
这几年,上海的喜剧市场颇有遍地开花的意思,尤其是像开心麻花这样的厂牌,当年一举凭借《夏洛特烦恼》被大家熟识,此后,无论是电影改编舞台剧,还是舞台剧改编电影,观众为喜剧买单的意愿都在增强。
但是喜剧的创作却面临很大的难题,“抖音快手这样的UGC平台,它的内容创作自由度很大,形式又相对碎片化,对喜剧素材的消耗量非常大。”
喜剧素材很大的来源是对社会现象的反讽,但是当这种梗被短视频快速消耗掉后,喜剧内容的创作就会受到限制。汪海刚认为喜剧区别于短视频的本质在于叙事性,戏剧是一个严肃的内容生产过程,是一个完整的故事,需要有创意和思考的过程。
上海开心麻花总经理汪海刚
这次的喜剧直播秀,也是一次探索,他觉得直播会成为主流形式,于是当天猫超市定向邀约麻花共创这档直播秀时,汪海刚觉得可以试试。“有人说我们专业选手做直播是一种降维打击,但我觉得这是两码事。”他觉得演员做不了销售员,但是麻花的长处是可以让内容和用户之间产生情感链接,从而让观看直播的消费者对产品和平台产生认同。
舞台剧PK直播间
舞台剧演员们基本都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在家里,不是在排练室就是在舞台。一场两个多小时的舞台剧,从创排到第一次演出,短则一两个礼拜,长则两至三个月,对他们来说,创排的过程是兴奋的,因为它是新鲜的。
观众看一次的舞台剧,演员可能已经演了几百遍。“演第1场、第2场的时候,你会有新鲜感,会好奇观众的反应;演到第10场,会开始慢慢习惯;到了100场,几乎就是靠肌肉记忆了;300场,就变成本能反应了。”
但是直播喜剧秀就完全不同,它是快节奏的,一次性的,基本就是用一周的时间来策划、排练,周六直接上直播,甚至还需要叠加很多临场反应。
第一周直播的时候,演员们并不适应这样的节奏,他们不习惯和镜头互动,也很难在一场表演中停下来看手机和观众互动。
汪海刚觉得,这是因为直播间里的内容呈现形式对戏剧的结构化提出了挑战。
“戏剧是沉浸式的体验,直播可能是跳跃式的,而且和观众的交流方式也完全不同。”在戏剧舞台上,当演员抛出一个包袱,观众回馈了笑声和掌声时,演员们一般都会停下来,让观众的笑声和掌声“飞”一会儿,这在戏剧里叫“让一下”。但是直播间里完全就是双向的关系,带货主播拿着平板不断和粉丝打招呼互动才是正常的。
显然这对喜剧演员来说,不太正常,台下没有观众,用屏幕沟通,这打破了他们的肌肉记忆。
印小倩在第一场直播里,被很多观众问到口红的色号,“这太新鲜了,我演舞台剧的时候,从来有人关心我涂了什么颜色的口红。”
这真的是直播
我们看惯了薇娅、李佳琦们的直播,对直播都会有刻板印象:主播坐在桌子后面,语速飞快地介绍产品特点和优惠力度,然后3、2、1上链接,拍宝贝,售罄了,下一个,如此循环往复。
直播这件事总是显得非常赶时间,主播们总是用最大的密度来填充观众对产品的认知,毕竟后面还有这么多链接等着;在直播间进进出出的观众,看到不感兴趣的商品也会迅速切台,毕竟有这么多直播间在欢迎光临。
所以当观众切到《请您笑纳》的时候,就会产生一刹那的疑惑:这真的是直播吗?
为了证明这真的是直播,节目组想了各种办法,比如让第二期的飞行嘉宾辣目洋子,根据评论里呼声最高的人设来扮演扎紫薇的“容嬷嬷”;现场征集问题来采访嘉宾;在点赞达到一定数额的时候抽奖。
“我们和麻花在共创阶段,就没有把带货作为这档节目的目的,”天猫同城零售负责品牌营销的桃七认为,点赞、场观人数、复看人数才是值得跟踪的数据维度。她甚至很难给这个节目下定义,因为它是全新的尝试。
天猫超市每天都有三到四场直播,尤其是双11期间,只要你打开淘宝,就能看到直播,《请您笑纳》如果只是为了带货,它没有必要花一周的时间,按照一出舞台剧的制作标准来做。
“起码品牌方看得挺乐的,他们觉得这个直播把他们的广告拍得清新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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