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意大利留学生的归途：从罗马飞新加坡转机，到上海后就地隔离

三天前，蔷薇姐姐联系上在意大利留学的小梦，她已经买好了回国的机票。

3月9日晚，意大利全面封锁后，小梦和室友一直在犹豫、纠结，要不要退票？回还是不回？如果回的话，飞机会不会停飞？万一去机场被拦截，或被感染怎么办？如果退了票，再也回不去了怎么办？

她说太害怕了，她和室友商量后，决定试一试。

可是就在临行前一晚，包车司机突然打来电话说，我刚送人去搭乘泰国的航班，他们在机场被拦住没走成。

小梦和室友又犹豫了，但待在意大利实在是太害怕了，她和室友决定还是要试一试。

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在罗马机场登机时，工作人员只问了一句从哪里来，便让她们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3月12日下午，小梦抵达上海浦东机场。

现在，小梦住在上海集中隔离点的宾馆里。今天早上，防疫人员给她送来的早餐是豆浆、包子和鸡蛋。

小梦说，都是熟悉的味道。

口述：小梦（20岁，在意大利留学的中国学生）

半年前，我只身来到意大利佩鲁贾留学，读大一。

佩鲁贾是位于意大利中部的一个小城。2月中旬，意大利疫情爆发，但佩鲁贾的确诊人数并不多。

意大利疫情一开始，我们班就有中国同学不来了，并且很快买了回国的机票。

买好了泡面，我们打算原地不动

2月27日，意大利新冠肺炎确诊增至655例,累计死亡17例。

我和室友不敢去上学了，也不敢再乘坐公交车。那天我们走了30多分钟，去离家最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包括20多包泡面。

▲我们在超市买了20包方便面

那时候路上的当地人没人戴口罩，我看到一张照片，有的还把口罩戴到了头顶上。

几天后，学校宣布停课。

到3月5日的时候，我俩已经在租住的小屋里蹲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天天自己做饭。

那时候家里人问我要不要回国？我虽然也很担忧，但当时我觉得还是原地不动更安全，回国要几次转机，而且毕竟佩鲁贾不算疫区。

从经济成本上来看，回去损失也很大，来回的机票钱，还有房租的损失。我们的房子租了一整年，才住了几个月，每个月房租500欧元（每人250欧）。

我们想着，窝一段日子，应该就会好转了吧。

太害怕了，我们想回家！

3月8日，意大利确诊的新冠病毒超过5000例。

意大利总理孔特宣布，对包括米兰和威尼斯在内的14个省进行封锁。很多人连夜离开米兰。

佩鲁贾不在封锁之列，确诊人数有9个，比之前又多了几例。

爸爸妈妈又来问我，到底怎么决定？要回的话就马上回，千万别犹豫。

我跟室友惴惴不安。

那几天，我们每天都在看各种群里的消息，有的说意大利现在只救重症，轻的都在家自行隔离。

有天早上，在我们留学生群里，一个女孩说，她的隔壁邻居早上突然踢门，大骂“中国病毒，滚”；还有老人帮着一起踹门。

那个女孩在群里一个劲地问大家怎么办？

▲邻居一直在骂人

我们真的太害怕了。我们想回家！

我和室友开始看机票。我们要回去，这样家人和自己都能安心。

可是，要么没票，要么办理转机的地方我们没有签证，看来看去，只能买3月11日上午的机票，从罗马出发，到新加坡转机。

终于找到车，但可能走不了

3月8日，意大利增加了封锁红区，太煎熬了，离我们出发还有3天。

去罗马乘机的话，有便宜的大巴，但我们哪里敢坐，还是包车吧，车程有2小时。

我们在各个群里打听包车的信息。

先是问到了一个，他要230欧，但没多久，他就说车行已经租不到车了，让我们另想办法。

后来我们又打听到一个包车司机，居然要400欧元，还要我们先付200欧元的押金。这实在是太贵了，平时包车只要150欧啊。

我们坐不起，只好再去找其他的。后来听说这个坐地起价400欧的人，还专门在群里卖口罩，有人因为口罩质量问题跟他吵过架。

终于，我们找到了一个司机，包车价是200欧。

3月9日晚，意大利总理孔特又一次宣布，从3月10日凌晨开始至4月3日，意大利全国封锁。

包车司机跟我们说，可能走不了。

各种消息满天飞，要不就试试吧！

看到全国封锁的消息，我们以为走不了了。

好吧，退票吧，我们安慰自己，反正路上转机风险太大。

可是没到最后一刻，终究舍不得退。

这个全国封锁让我们很迷惑，说是封了，但是飞机还没有停，人们也还是可以出门走动。

我身边能走的中国留学生几乎都走了，或者计划走，各种消息满天飞。

有的说意大利海关已经在机场拦截华人了，除非放弃现有的居留许可，有的说跟海关讲一下想回家，就能通行。

3月10日下午，十几天来我们第一次下楼，去楼下的打印店打印封城期间出行表格，据说出门得随身携带。

楼下的打印店，老板是当地人，戴了口罩，还在店门口划了一道线，必须在线外排队等候，一次只能进一个人打印。

▲出境表格

我们打印好表格，行李也收拾好了。

司机还没有来，我俩很不安，开始胡思乱想。

也许私家车不能随便在城里出入，司机没法来接我们了，万一接了我们，海关也不放行，我们反而在这些折腾中感染病毒，怎么办？

妈妈打电话来，说，这么害怕，就还是退票吧。

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呆呆地在小屋里待到晚上9点多，司机突然打电话来：“小姑娘，你们还要不要试一试，我刚送人去搭乘泰国的航班，他们在机场被拦住没走成。”

我和室友对视一眼：“要不，就试一次吧。”

顺利登机，个个“全副武装”

3月11日凌晨2点，司机过来了。

2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罗马机场。

虽然是凌晨，但机场里已经不少人了，很多是华人，而且都戴着口罩，有的还戴着护目镜、手套。

登机异常顺利，没有海关拦截。

甚至连我们打印的那张出行表格也没人要求出示，取好机票办登机手续，工作人员只问了下我们从哪里来的。

我告诉家人，能回家了。

他们都很高兴，很快联系了我们当地的防疫部门。

有些紧张，我俩没吃没喝，在两张凳子上一直坐着等待，戴着口罩和墨镜；我们没有手套，如果有，我应该也会戴上的。

▲登机

几个小时后，顺利登机。这趟飞往新加坡的航班，乘客看上去都是中国留学生，个个“全副武装”。

飞机餐来了，坐在我们前面一排的几个女生，她们真的是不吃不喝不上厕所。我实在饿坏了，快速稍微吃了几口。

到达新加坡机场，这个机场里的人大部分都不戴口罩，除了华人。不过我朋友说，新加坡管得还是比较严的，进出商场也要量体温。

转机的时候，我被要求填写了出入境健康申明表格，最后一站，飞往上海。

这趟飞机的气氛明显缓和起来，空姐发放午餐，基本上大家都在吃。

3月12日下午2点，我们抵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上海浦东机场

终于回到上海，就地集中隔离

飞机降落后，广播响起，让从意大利回来的先下飞机，下飞机前又测了一次体温。

有大概四五十人走了出来，我们到了机场的一间房里。

工作人员全都是全副武装，一身白，我们又有点紧张起来。

他们请我们理解和配合，说要进行检测。

此前我家人咨询过老家的防疫部门，他们说是会从上海把我们拉回老家，再由老家各个地方的防疫部门把人接走，回当地集中隔离。

结果检测完，工作人员就直接让我们乘他们安排的大巴，去了一个酒店，进行就地集中隔离。

▲隔离酒店

虽然上海离家很远，父母也还是有点担心，但我毕竟是回来了，他们感到更多的还是安心。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3月12日晚上8点多了。

我倒头就睡，直到今天上午10点多，这些天来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再加上路上奔波，我实在是太困了。

早餐早就放在门口的桌子上了，有包子、豆浆和鸡蛋。都是熟悉的味道。

整理/阿基米 编辑/蔷薇

图片/小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