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9月29日 星期日

作家东西用小说发掘“最隐秘的角落”新作《回响》“像侦破案件一样侦破爱情”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女警官冉咚咚在侦破一桩名为 " 大坑案 " 的凶案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丈夫私自开房的记录。于是,她既要侦破案件,又要像侦破案件一样侦破爱情,两条线索的心理较量由此同时展开……作家东西在其最新长篇小说《回响》中,试图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同时探究爱情和人性的本质。他采用了 " 奇数章写刑侦推理,偶数章写爱情心理 " 的叙事策略,用比较戏剧化、极端性的案例,对当代人隐秘而复杂的情感、心理样貌,作了尽心追溯和探寻,成为当下文学圈的一个瞩目焦点。

作家东西用小说发掘“最隐秘的角落”新作《回响》“像侦破案件一样侦破爱情”

《回响》先在《人民文学》2021年第三期发表全文刊发,7月份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单行本。李敬泽、谢有顺等专业文学评论家纷纷给予高度赞誉,演员陈建斌也在网上出镜推荐这部心理推理小说。有人认为这部小说在“如何处理当代经验方面提供了新的方法”,是 “直面现实的写作”,具有 “真正的现实主义的艺术品格和精神质地。”虽然是一部纯文学小说,但其采用的心理推理手段、戏剧化的故事设置,让小说有很高的可读性。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谢有顺认为,《回响》写出了“真实眼泪的惊骇”,写出“日常生活的深渊”,“不仅是东西迄今为止最好的小说,也是这两年我读到的中国小说中最生动、绵密、厚实,也最具写作抱负的一部。”

作家东西用小说发掘“最隐秘的角落”新作《回响》“像侦破案件一样侦破爱情”

作家东西

“推理其外、心理其内;伦理其表、哲理其实”

小说中女主角冉咚咚以及所有人物心理活动的刻画,令人叹为观止。由于工作上的侦探能力,她对爱情、婚姻的侦探也让人不寒而栗,最终使得她的家庭濒临破裂。冉咚咚和丈夫慕达夫已经签了离婚协议,夏冰清的命案也已经告破,但冉咚咚对慕达夫的耿耿于怀并未释然。她仍然怀疑慕达夫的“背叛”。这时慕达夫说:“别以为你破了几个案件就能勘破人性,就能归类概括总结人类的所有情感,这可能吗?……感情远比案件复杂,就像心灵远比天空宽广。”这时的冉咚咚才意识到,慕达夫在宾馆开房被她发现后,她揪住不放,层层深挖他的心理,从伪装层挖到真实层再挖到创痛层,让他几近崩溃。没有几个人的心理经得起这样的深挖,包括她自己。因此,她觉得对他太狠了。特别是邵天伟吻了她之后,她构建的道理崩塌了。于是她有了对慕达夫深深的愧疚。读者读到这里,也应该能感受到,只有对人性的同情、理解和宽容,才有可能使遭遇挫败的情感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可以说,东西是借助推理小说的外表,将其对当代社会生活中的社会心理、个体心理,以及个体心理里面最隐秘的无意识、犯罪心理,精神抑郁症等等都做了特别深入的、广泛的挖掘和探究,继而借由个体伦理中存在的荒诞、虚无等空隙,对个体存在的意义进行了哲理式的追问。正如评论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清华所说,《回响》的结构是立体的、有深度的,“推理其外、心理其内,伦理其表、哲理其实。”

“当周围都是陌生人,世界成为一个有待于侦探推理的对象”

在《回响》的新书发布会上,中国作协副主席、评论家李敬泽以唐代诗人李冶的名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来为“东西”这一笔名做注解:“东西是一个写到东必定写到西、写到西必定是看着东的小说家。东西写《回响》,就是写的这至近、至远,至亲、至疏。”

小说中所采取的心理、悬疑推理模式,引起了李敬泽的特别注意,并给予深入反思,“从悬疑推理的叙事外壳而言,这类小说产生于十八九世纪的大城市中,这是由于随着工业化,城市越来越大,人生活其中,周围都是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人,于是世界成为一个有待于侦探推理的对象,我们自己也变成需要去探究的对象。对外,我们寻求真相,对内,我们寻求真我。”

小说里女主角对丈夫的无休止追问和对真相的无限推理,也令人警惕。李敬泽说,“我们现代人如此执着的那个’真’究竟是什么?就这样寻来追去,结果我们发现,这种追求本身就是一个毁坏生活的东西:它没有结果、没有结论,也永远不可能有结果、有结论。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生活被自然而然地毁坏了。我们等于是设定了一个对自己真实生活的一切的严重不信任。”

这位叫“东西”作家是谁?

东西,本名田代琳。1996年,东西以中篇小说《没有语言的生活》惊艳中国文坛,获得首届鲁迅文学奖。是继余华、苏童、格非等先锋小说作家之后的重要作家之一。东西的写作有一个独特的风格,即对心灵探索的着迷。多年前写《后悔录》时,他就有意识地向人物内心开掘,这一次在《回响》中做得更彻底,“世界上每天都有奇事发生,和奇事比起来,作家们不仅写得不够快,而且还写得不够稀奇。因此,奇事于我已无太多吸引力,而对心灵的探寻却依然让我着迷。心灵难以琢磨,因为它比天空还要浩瀚。”

为了写好这部心理推理小说《回响》,东西还特别对心理学知识进行了补课。2017年下学期,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聘请东西为驻校作家。他利用空余时间阅读和聆听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心理学知识对他认知小说中的人物和认知自己,均有帮助。“至少,我自己比过去宽容了,更知道站在别人的角度理解别人了,对人物内心的犹疑以及心灵的模糊样貌有了更深的认识。认知别人也许不那么难,而最难的是认知自己。”在这次写作中,东西不仅运用了心理学知识,还发明了一些心理学名词。比如:“疚爱”、“简幻症”、爱情的三个时期,即“口香糖期”、“鸡尾酒期”、“飞型模式期”等等。“心理学现象是心理学家发现的,但敏感的作家也会发现,作家在写作时就是用心去体会情感,如果这种体会被读者认同,那这些新的心理学名词就有可能被承认。

对话东西

“我把类型文学与纯文学做了嫁接,企图获得更多的阅读”

封面新闻:你自己是男性,是一个作家,为什么对女性、职业女性,一个破案能手的女性内心世界,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虽然我知道作家善于合理想象,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东西:站在她的角度也许就能写好她,也就是“认同感”,就像鲁迅写祥林嫂,卡夫卡写人变的甲虫,他们首先是认同了角色,并把自己变成她或者他。这是写作者的基本功,但也有感情投入的浓淡之分,感情投入得越深,角色就写得越逼真,相反就只是一个符号。

封面新闻: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我想知道作为作者的你,在写作的时候,想要通过这个作品最主要传达出什么?比如我作为读者,我觉得冉咚咚这个女刑警工作和生活搅和在一起,把自己的生活也用职业技能去审视。但人性、生活、爱情、婚姻说到底是经不住这么侦探的,甚至让家庭和谐的是爱,包容。而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有点理性傲慢的意思。

东西:最懂冉咚咚的人是她的丈夫慕达夫。所以,无论冉咚咚如何追问,他都抱以宽容和理解,这是不是有点变态?非也,这恰恰是最美的心灵。一些读者因为年轻,或者没有经历过婚姻或者没有经历过精神焦虑的困扰,因此对冉咚咚的行为不太理解。但是,如果我们思考一下:冉咚咚为什么会这样?那就会明白,她对丈夫的执着追问是一种焦虑转移。她每天面对的都是复杂和残酷的案件,既要直视这些画面和问题,又要抓到凶手,其压力是非常之大的,甚至产生了心理抑郁。谁能分担她的压力?只能是最亲的人,即丈夫慕达夫。换一角度思考,她对丈夫的执着拷问,是不是也是一种变相的撒娇?这已经是潜意识层面的问题了,但愿读者看的不仅仅是情节。

封面新闻:这个小说,你选择的是从冉咚咚这个人的心里视角出发,她的心理活动很多。他的丈夫属于被观察的位置。为什么这么选择?

东 西:因为冉咚咚是主角,所以她是观察者,丈夫和凶手都是她观察的对象,她既要抓到凶手,又要侦破丈夫的爱情。她在观察别人也在自醒。任何一次写作,作者都要为主人公设定目标。

封面新闻:写作一部作品往往有一个缘起,触发你写这个小说的契机是什么?

东西:“像侦破案件一样侦破爱情”,就这个念头,让我写了这部小说。已经好久没有文学作品去追问爱情了,好像这是一个已经解决了的问题,甚至是有点幼稚的问题,但其实我们都没有完全搞懂。有的人以为初恋是爱情,但人到中年后,爱情也许不是浪漫而是平凡。冉咚咚如此追问这个问题,我是想塑造一个爱情的理想主义者。

封面新闻:这个小说有很多关于当下中年婚姻生活的内容。鸡毛蒜皮,心理变化,看起来惊心动魄又真实可悲。有时候我会在想,小说里这个女刑警和教授丈夫的婚姻状态,是普遍的吗?阅读小说能提醒我们点什么?

东 西:经历过才懂得,平凡是最好的浪漫,而能过好平凡的生活才是真正的英雄。我们幻想每天都是崭新的生活,而其实不然,我们难免要重复和平庸。这也许正是冉咚咚不满意的地方,她想用爱情来拯救平庸。爱情就像理想,它在本小说里也许是一种象征。

封面新闻: 很多媒体说这个小说是“情感推理”。我觉得这只是一个表象。其实我能从你的笔端看出,这种推理跟一般的推理小说那种推理是不一样的。婚姻生活里的推理,是不值得提倡的。过度推理也是有害的。你对小说里这种没有边界的推理,其实隐含带着批判的。你自己觉得呢?

东西:在感情生活里不应该这么执着的推理,谁都知道,可是冉咚咚为什么停不下来?除了前面说过的原因,她的一句台词也许能进一步说明。她跟慕达夫说:“我跟你不同,我每天都在跟魔鬼打交道,心里必须养着一个魔鬼,我养着它是为了揣摩它……”她说的魔鬼,就是那些刑事犯,因为她要破案,要面对嫌犯的层层谎言,如果她不够敏感或者没有猜疑心,那就不可能成为破案高手。而这种才能一旦放在夫妻关系中,那就会产生破坏力。以前,我认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黑白分明,但通过这次写作,我对爱恨有新的认识,就像沈小迎说的:“有时你需要爱原谅恨,就像心灵原谅肉体;有时你需要用恨去捣乱爱,就像适当植入病毒才能抵抗疾病。”

封面新闻:这小说女主人公和丈夫婚姻明明很好,怎么就一步一步走上了说话彼此都无法相信的地步?

东西:首先慕达夫有可疑的行为,他解释不清楚,而冉咚咚又是高度敏感者,矛盾难免就产生了。但是,他们的矛盾是在变化的,如果你留意,会发现开始冉咚咚追究的是慕达夫出没出轨?渐渐地,她的追问变成了“你爱不爱我?”后面的追问才是本质追问,与“爱情理想主义者”这一定位是吻合的。

封面新闻:这个小说有点打破纯文学、类型文学界限的意思。它有类型文学的叙事流畅,可读性高的特点,又有纯文学带给人思考的优点。而且在文字的经营上显示出(类型文学没有的)品质追求。在这一点上,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东 西:这次,我改变了过去的写作方法,把类型文学与纯文学做了嫁接。从目前的反馈来看,得到了读者的认可。严肃的思考和探索,比如对心灵的挖掘、对案件的思考等等,首先要能吸引别人去阅读。以前,我手写我心,才不管有没有读者。就连《百年孤独》的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都曾说过只要拥有50位真正的读者就知足了。即使像马尔克斯这样的大作家,当初对读者也是没有信心的,更何况我辈。所以,我要改变和尝试。当年,法国新小说代表作家罗布格里耶也曾做过这样的尝试,企图获得更多的阅读。

封面新闻:这个小说很有影视化的巨大潜力。你希望它被改编成影视作品吗?

东西:我已经在完成小说创作后,跟导演有了接触。10集网剧剧本已经完成。电影版的改编也已有导演认领,目前处于保密阶段。

封面新闻:你的笔名“东西”有怎样的来由?

东西:这个名字好记。而且含义丰富,比如东奔西跑,东成西就,东边日出西边雨等。而且这个名字意味着决定放低心态写作一辈子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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