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跑赢的是过去的自己
换上运动鞋,跑步去。封锁期间,在路上跑步的人多了,你也渐渐感觉到这是一座到处是公园和公园连道,适合跑步的城市。有什么运动和旅行,可以那么简单,不用呼朋唤友,等待他们腾出时间,一出门,就在路上。
有人喜欢走路,有人喜欢跑步。有人想舒适点,有人想自虐点。有人为了更快抵达,有人只为了看风景时有个不同的速度。跑多了之后,你就意识到路不止一条,也不止一种,目的各不同。一些康庄,让你顺利快速抵达终点;一些崎岖,让你享受过程里的一路挑战。在这样的路上,你需要战胜的就是过去的自己。
这一切会发生,也是你由柏油路拐入泥路开始的。路的不同,决定了风景的不同。不绝于耳又戛然而止的虫鸣声,断断续续中悠悠长长。绿意,有浅有深,层次分明的,在阳光下闪闪烁烁,铺叠成神秘的迷宫。林间似乎有生命在观察你的动向,它轻巧地跃过另一棵树,翻腾起一束束的涟漪,那是无所不在的猕猴。沉沉地喘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沁入鼻息的幽香能暂时让人遗忘身体的痛和累。
6月是香灰莉木(Tembusu,Cyrtophyllum fragrans) 的花季,这本地树种,树体笔直,分支垂直,就算在贫瘠的土地也能傲然成长,这正是我们建国发展史的最佳象征,难怪会有人呼吁将它列为国树。奶黄色的小花,一簇簇的开了,造型典雅,日落盛开,黄昏时香气逼人,这也是为什么这树命名为“fragrans”,意思是香甜的。花落在野径,似乎比落在车来车往的路上,多了尊严,纷纷且开且落。还有更多复杂的气息,林中的树木、泥土和流水,混合出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香气。
比起在城市里跑步,越野跑的难度更高。路是蜿蜒的,经常会遭遇上坡路,但同样的,每一次遇见我干嘛要这样折磨自己的爬坡,接着迎接你的就是让你想要迎着风起飞的下坡路。由于道路起伏,风景也会跟着转变,所需的体力和时间也更多,人应该偶尔用这些小小的痛苦喂养自己,像村上春树一样,把它们看成隐喻。在《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里,他写着:正因为刻意经历这痛苦,我才从这个过程中发现自己活着的感觉,至少是发现一部分。我现在认识到:生存的质量并非成绩、数字、名次等固定的东西,而是含于行为之中的流动性的东西。
跑步,是诸多旅行方式中,最能激发思考的,因为它总带有一点磨人,丝丝的但可以忍耐的痛苦(若真的忍受不了,随时都能放弃),让自己感受痛苦,感受活着生存着。把习惯了舒适的自己,推进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里,身体逐渐麻痹的感知,重启了,被城市豢养得服帖的野性,也一点点苏醒了。只要你野过了一回,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的朋友,创意美术指导利国伟热爱越野跑,十几年前,他就几乎跑遍了新加坡的野路,现在出国时也经常往野路子里跑。他热爱跑步、摄影和大自然。正是越野跑能让他同时把三个嗜好都结合起来。“当时是因为有了孩子,为了准时接送孩子,又想要到外面玩,只有跑步才能快速的完成任务。”
新加坡虽小,但只要偏离大道,拐入小路,就是另一种风景,“每次跑入小路,你永远都不知道这条路会带领你到哪里,可以是死路,也可能需要自己开拓,反正总有办法结束旅程。”
除了森林之外,国伟也喜欢沿着海岸线跑,最近更是经常到南部岛屿挖掘新路线。“在森林和沙滩上跑步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海边的风景更开阔,生态也不一样,所以能闻到的气息听到的声音也都是不同的。海岸的岩石很滑,所以跑的时候需要更小心。”
废墟残缺的体态,更能激发人们的想象力。旅行没有在跑步结束后结束,之后国伟去搜查资料和对比旧地图,根据国家文物局的资料,显示这些过去是英国人建造的储放军火和医疗用品的库房。发现之后还有发现,正如这些野路一样,如果不跑上去,你永远不知道终点在哪?又或许并没有终点,而是一个又一个的暗示和岔路,吸引你往更幽静的风景出发。
野,总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遇见凋零的叶子、枯枝和树皮(国家保护的森林之外),国伟还会捡起来,用来布置办公室,赋予它们第二次的生命。更多时候,他会停下脚步,屏住气息,好好地欣赏,给它们时间,就是给自己时间。在修整得太过整齐的城市里,能让我们感受野趣的地方也越来越少,我们渐渐忘记了还有一种美,如林中的花开花落,就算没多少人欣赏,它也会努力完成自己的春天。(叶孝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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