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火」又「丑」？我只同意第一个字

一部高分剧，再次让一个女人走进我们眼睛。

剧叫《致命女人》。

而“致命女人”叫：刘玉玲。

提起刘玉玲，毒友的描述词有：

灵活的优雅、超A的、太飒了我爱了、玲姐slay、喜欢她的衣服……

以上每一种描述，都像一把匕首。

倘若集于一身呢？

不要命才怪。

她就是刘玉玲（Lucy Liu），现年51岁。

看着她的眼睛，Sir总会想到《肖申克的救赎》里那句——

“我们不得不承认，有些鸟儿是笼子关不住的。”

作为地球上活着的，好莱坞最成功的华裔女星。

刘玉玲最尖锐的地方在于：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好莱坞里流行什么、追捧什么以及信什么。

她都懂，然后学会，熟练，狠狠地踩在脚下，再说一句：

FXXK YOU。

咬死你

好莱坞爱用亚裔女性作为电影的文化符号。

或点缀，或猎奇。

这种传统由来已久。

绝大多数角色分两类：情人和打女。

早年的陈冲、邬君梅闯荡好莱坞时，演的是前者；

章子怡初次“国际化”，需要她演的是后者。

△ 陈冲《大班》 、邬君梅《天与地》、章子怡《尖峰时刻2》

再往前。

作为符号，好莱坞早期最著名的，默片时代的黄柳霜，代表角色多为美丽命苦的女奴。

——甚至直到今天，她的视觉形象还在衍生着、被效仿着。

△ 李冰冰的大片致敬“中国娃娃”黄柳霜

刘玉玲的起步？

其实也离不开标签化。

刘玉玲从小移民美国。

5岁就开始学英文的她，家里穷到“面前摆着什么，自己就会吃什么”。

14岁，开始在地下服装厂半工半读；刚开始拍电视剧的时候，美国荧屏上的亚裔面孔屈指可数；她一边打三份工，一边疯狂试镜……

能演，已然幸运，刘玉玲最初是没资本挑的。

但她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印，留在了好莱坞星光大道上。

在她之前，唯一获此荣誉的华裔女性，就是前面所说的，半个世纪前的黄柳霜。

她比前辈更进一步的是。

刘玉玲从符号、配角演成了片酬最高、重要角色最多的华裔女星。

原因就在于，她给这些角色灌注了好莱坞主流文化认可的现代精神。

她摆脱了过去华裔女星角色惯常的附庸意义，活出独立、奋斗的英雄主义。

英雄，是值钱的。

出演《杀死比尔》时，她拿到了550万美元，史无前例，也是迄今为止华人女星在好莱坞的最高片酬纪录。

她饰演东京黑帮老大，中美混血儿石井御莲。

她的登场，被称为史上最燃黑帮出场，配合BGM更炸。

但最让Sir感到惊艳的，其实是接下来这个眼神——

低眸，抬眼，不费吹灰之力。

乍看，清雅含蓄，不可侵犯；又看，欲说还休，媚骨天成；再看，却有一丝危机，悄然流露。

看起来放松自然，其实她做足了功夫。

在《杀死比尔》里，她还有两场闪耀时刻。

一场，是和乌玛·瑟曼的决战。

她一身缟素，人如武士刀般，清清凌凌。

孤寒，肃杀，不可攀折。

这场戏，她喧宾夺主，彻底抢了女主角乌玛·瑟曼的风头。

另一场，是黑帮内部的集会。

她一袭黑衣。上一秒还巧笑嫣然、推杯换盏，下一秒就飞跃长桌、手起刀落。

生猛得让一桌大老爷们儿胆寒。

但把刀收进刀鞘，又能立马和颜悦色，用妩媚的声线，发表英文演说。

身为你们的老大

我不时地鼓励你们 永远都要以尊重的态度

来质疑我的逻辑

呵呵。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相信BOSS的话。

即使她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地对你承诺，好像脑门上没有沾着下属的鲜血似的。

要不然，你的下场就可能是这样——

只要侮辱 我中国或美国的血缘

下场就是这样

脑袋和身体分家

跟这个死白目一样

Sir以为，刘玉玲在此说出的，或许也是她自己的心声。

——一个美籍亚裔女演员在千禧年前后的好莱坞打拼，恐怕难过在东京当黑帮老大。

整场戏，从其乐融融的宴席开始，到挑衅、处决、演说，再到她鞠躬行礼，柔声说“好了，会议结束”，恢复恭顺的日本女人的形象。兔起鹘落的几分钟，行云流水。这种川剧变脸般的戏剧张力，她兜住了。

石井御莲够狠，刘玉玲也够狠。

她知道，在美国，做亚裔女演员，机会不可多得。

即使最开始找上门来的角色，总是配角、客串；要么要她卖弄色相，要么叫她舞刀弄枪。

她统统咬牙接下。然后，把配角作出主角的文章。

她一直都是拼尽最后一颗子弹的人。

这遗传自父辈的移民精神，一无所有反倒是最大的资本。

父亲告诉她，一切都是生意。所以，只要想清楚，你要什么，去干好了。

刘玉玲的目标是，做一个演员，赚到钱，受人尊重。

当她出演美剧《甜心俏佳人》的时候，美国的荧幕上还没有任何亚裔担当的主要角色。而她最初被分配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客串。

但她演的华裔律师吴玲，专业，冷艳，果敢，人气暴涨。是当时电视上不可多见的自信、正面的亚裔形象。

客串转常驻，是她演艺道路的第一个亮点。

到了《霹雳娇娃》，另外两个已经成名的女主演拿上千万的报酬，她是别人的六分之一不到。

但她不卑不亢，把自己的戏份做到极致。到了第二部，身价已经陡然飞升。

她好像总是这样——

绝对不是一群美女中最漂亮的，甚至也不是最受摄像机关注的。但在镜头停留在她身上的那一秒两秒里，你的眼睛，离不开她。

刘玉玲不求更长的时间。她就只靠这一秒，两秒。

别人的一秒，在她这里就是24帧，帧帧是闪光时刻。

在《霹雳娇娃》里与卡梅隆·迪亚兹、德米·摩尔等争艳，《杀死比尔》里艳压乌玛·瑟曼……《芝加哥》里也是。

她饰演的妻子，撞见丈夫出轨3p，一枪毙了三个人。

总共只有短短三分钟的戏。但这三分钟里，你只看她，纵然旁边还有娇艳欲滴且喋喋不休的蕾妮·齐薇格。

疯狂，泼辣，冶艳。

如果说好莱坞欢迎野心家、冒险家。

那么刘玉玲来对了，生逢其时。

Sir在某部国剧里看过一类台词：

别让我活着，只要一口气，我就能咬死你。

刘玉玲，就有这口气。

色不衰

说女星，外貌绕不过。

刘玉玲，不漂亮。

这可能是大多数人第一眼看到她的反应。

当她2012年要出演《基本演绎法》里的女版华生时，大西洋彼岸BBC那位华生的扮演者马丁·弗里曼还是如此讥嘲：

“我在艾美奖的时候见过刘玉玲，她有魅力，但很丑。拜托，she's a dog。她是个非常没有吸引力的女人。”

光看静态图，刘玉玲是有点吃亏。

比如这张《霹雳娇娃2》时期的宣传照。

与她同框的是巅峰时期的黛米·摩尔、出身演员世家的德鲁·巴里摩尔，和“人人都爱金发女郎”的女星卡梅隆·迪亚兹……

全是好莱坞顶级美女。

往同张床上一坐，刘玉玲确实有些相形见绌。

但，对时至今日仍然是好莱坞第一华裔女星的刘玉玲来说，她美不美，不能只在静态镜头中判断。

在《霹雳娇娃》中，她给卡梅隆·迪亚兹出主意，教她撩汉：

快甩你的头发

看，当她自己甩起头发来。

多么风姿绰约！

比起大开大合的肉弹攻势，她的性感更隐秘，更高级。藏在微表情里，要你去品。

宫斗剧老说，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

本来不算天生丽质的刘玉玲，懂得“美丽久于生动”的道理，她在镜头前媚得不静态，在生活里更加活得不静态。

48岁的时候上节目，脱下高跟鞋就能劈叉，惊倒一片国外网友。

让Sir惊叹的，其实不是她能完成这个劈叉。而是完成动作后，她站起来，喜上眉梢，蹦蹦跳跳，马尾辫也在脑后上下跃动，既自然又青春。

按现在流行的话说，48岁的她，还充满了“少女感”。

——灵魂上的少女感。

说刘玉玲柔软，不止是形容韧带和身段，更是形容她的状态与心境。

有的美，有保质期。

有的美，超越保质期。

曾经艳丽的《霹雳娇娃》三人组，15年后重聚，德鲁身材走形，迪亚兹也不复当年天使面容。

相较而言，岁月好像对刘玉玲高抬贵手。

不止皮相。

在事业上，迪亚兹早已息影；德鲁一路滑坡，坦言“没什么角色找我演”，重心从影视转向彩妆。

倒是当时身价最低的刘玉玲事业保持稳定，状态好到爆炸：

今年自导自演的《致命女人》接档《基本演绎法》，更上演口碑奇迹。

她饰演的富家太太，精致、浮华、抓马。

虽然丈夫出轨又出柜，但她还有差两天才满18岁的小鲜肉投怀送抱。

而且，小鲜肉认真告白：我从13岁开始就想这么做了。

她说这句话确实挺让人信服：

但我的人生就是很完美啊

年轻时，她曾经和乔治·克鲁尼恋爱。

如今，克鲁尼都结婚了，她还独身一人。

——不，依旧单身的她，在47岁那年，通过妊娠代理，有了一个儿子，随她姓刘。

当媒体追问她作为大龄单身母亲的体验时，她说：

“我从没过过一天传统的生活，任何事只要做了，都不会太迟。”

一提到她的孩子，她的温柔就从眼角眉梢漫溢出来。

在好莱坞星光大道的演讲里，她也特地提到了儿子：

“有一天，儿子问我，灵魂长什么样？我被这个问题的朴素感动。

我说：灵魂是看不见的，但你只要敢于想象，它就会成为任何你想要的样子。”

生动的灵魂，在大银幕，纤毫毕现就能摄人魂魄。

刘玉玲出演过一部Sir非常喜欢的文艺片——《超脱》。

卸去浓妆、戴上黑框眼镜，她饰演的女老师，不再如《霹雳娇娃》中的女教师play时，那般大胆、冶艳、性感。

取而代之的，是平凡、煎熬、绝望。

找叛逆的学生谈话。学生门门功课都不及格，看起来还满不在乎，一脸不屑地说：我可以当模特。

她一开始声调平稳，然后站起身，抚额笑，像自嘲——

想听真话吗？第一，你进不了乐队，也当不了模特，因为你没有抱负。没有一技之长，在美国你得和80%的人竞争，拿最低工资的劳动力，这意味着你下半辈子永无出头之日，且有朝一日被机器取代。

第二，你唯一的才能就是让男人上你，你的生活就是一出苦情戏，你怎么就不明白，过不了几天用不了多久，事情只会越变越糟。

脸，在仰拍的特写镜头中变形。哪里还有一点美艳的影子？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声调逐渐从愤怒，到悲哀，附上了一丝颤抖。

摘掉了眼镜的眼睛里闪烁着痛苦——

不在乎谁不会啊，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去在乎？

但入了戏的观众，此刻又会觉得她很好看。

因为投入、因为深刻，更因为她在说一个美丽而孤独的成人信条。

活明白

近年，除了《基本演绎法》与《致命女人》，刘玉玲向全世界输出最“伟大”的作品就是一句slogan：

“Fxxk you” money.

我爸教会我的一件事就是：万事皆生意

所以我拼命工作 为了挣钱

这种钱被我称为“fxxk you” money

如果你有了这笔钱 当事情不尽人意的时候

比如他们要你做某件事 否则就要炒你鱿鱼

你就可以说：Fxxk you！

这句话破圈了，不但成为两性专栏的金句，也成为不少理财“鸡汤”的论点论据。

网友们纷纷把这概念奉为圭臬：

创作者刘玉玲。

一方面，够飒，够爽直。遇见违背意志的事，绝不委曲求全，直接walk away；

另一方面，够冷静，够精明。

为她的豪气干云背书的，是深谋远虑的计划和事前付出的汗水。

四个字：有勇有谋。

刘玉玲从来就不屑做傻白甜，从小就散发着“铜臭味”：

19岁，刘玉玲被邀请拍摄第一支广告，就鼓起勇气，把酬劳从90美元，谈到了100美元。

把百元钞票握在手里，她感觉，好极了——这是她的第一笔fxxk you money。

大脑精细、灵活运转，外化成刘玉玲的多重身份。

《霹雳娇娃》里，她只不过是明为按摩师，实为女特工，还是扁平了。

现实生活中，她是演员、导演、编剧、单身母亲，甚至还是艺术家。

这里的艺术家可不是什么野鸡头衔。

2019年，她在新加坡举办了第一场个人艺术展览——Unhomed Belongings。

之前，她并不给自己的作品署名Lucy Liu，而使用中文名Yu Ling。

即使匿名，作品也在拍卖会上拍出17万美元的价格。

Sir特意介绍下面这幅作品，因为它透露作者的心迹。

它深受日本浮世绘的影响，充满着常人不敢触碰的色欲和禁忌。

有逼迫人正视的气场。

这幅叫《秘密》的画，背后有故事：

如果你凑得够近，可以看见帆布上其实有两层影像。

是因为刘玉玲把画，画在了相片上。

那是她父亲的相片。

当时，父亲已经垂垂老矣，她拍了很多照片为了纪念。但看着这些照片，她仍然不感觉满足，于是提笔作画。

后来，父亲去世了。

刘玉玲说：我父亲也曾经是非常强壮、有活力的人。我目睹了他的身体经历的挣扎与衰败。

画笔下充满生命力和欲望的年轻肉体，与被覆盖的、父亲苍老的面孔产生强烈的冲击。

在某种程度上，实是对父（男）权的颠覆，但与此同时，又不是无脑、幼稚的叛逆。

这也是刘玉玲一直以来所秉持的两性相处原则。否则她也没办法与曾经最大男子主义的钻石王老五克鲁尼交往。

她的性感、成功甚至世俗标准下的野心，并不像刻板角色那样，以击垮甚至羞辱男性为最高目标。

如果是后者，连她自己都觉得肤浅了。

刘玉玲有脑子，从来都建立在超越性别的理性与克制基础上。

她自信，为自己骄傲。但她也从不膨胀，从不标榜什么“第一”、什么“先驱”、什么“亚洲之光”。

在好莱坞的星光大道上，她发表演讲：

有时候，很多人都说：我能在主流影坛取得成功，这对亚裔而言称得上奇迹。

但其实，亚洲人早就开始拍电影了。

我们只是在好莱坞，尚未有一席之地。

因为他们不愿意邀请我们前来分一杯羹。

而我何其有幸，能有黄柳霜和李小龙这等前辈，为华裔演员开疆辟土。

如果我毕生的作品和心血，能够弥补鸿沟、搭建桥梁、改变大众认知，

从对黄柳霜的刻板印象角色，到如今亚裔演员在主流影坛的成就。

那么我会非常开心，自己也是这变革中的一员。

在演讲最后，她动情地说：

我今天终于实现梦想 获得如此荣誉 这也证明了

任何自认为是个局外人的人

都能在漫天星辰中 找到自己的位置

眼睛一弯，她看起来大气又柔和。

如今，刘玉玲走上了比弗利山的巅峰处，与其他好莱坞巨星享受水平一致的视线。

但她又与众不同。

她用实际行动在角色里戏谑白人主流文化里的刻板、酸腐。

她太清楚，这鞭子要怎么抽在偏见身上，疼痛感刚刚好，又不至于显得暴烈愚蠢。

她既没有走别人为她规范好的路。

也没有因为叛逆，故意走另一条路。

所谓致命，不外乎通透。

所谓致命女人，不就是抹去性别，活出一个纯粹，决然的自己。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