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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巨匠徐悲鸿:为了一幅古代名画,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

吴道子,是唐代著名的画家,被世人称之为“画圣”,据史书记载,其画作数量惊人,仅壁画创作,在当时就达到“八百处之多”,但是往事越千年,各种天灾人祸的原因,他的作品流传下来的真迹却很少,而留存在国内的,则更是凤毛麟角。

徐悲鸿,是近代著名的画家,也是一代巨匠,他只活了不到六十年,一生的作品却非常多,达到千余幅,曾任中央美院院长,他的绘画影响力,也是独步天下,随着时代的发展,他的作品价值也早就水涨船高。

好了,废话不多说,直接讲故事。

1937年5月,已经功成名就的徐悲鸿,应香港大学的邀请,在香港举办个人画展,参观者络绎不绝。画展期间,徐悲鸿参加了好友许地山的家宴,许地山时任香港大学教授,也是著名的作家,认识各界名流,特别是对艺术品的消息很是灵通。

他告诉徐悲鸿,有一位德国人马丁夫人,其在港家中收藏了历代中国古书画作品四大箱,其中肯定不乏精品,如果徐悲鸿感兴趣,可以去观赏一下,也许会有不小的收获。

听到这个消息,徐悲鸿异常欣喜,多年以来,他始终有一个夙愿:希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收集(购)流失在外的中国古代书画作品,把它们留在自己的祖国。

在许地山夫妇的引荐下,徐悲鸿来到马丁夫人的公寓,那四箱书画,是马丁夫人的父亲,在中国任职三十年期间收集起来的,父亲去世后,她不懂艺术品,便想托人尽量把这些东西卖掉。

徐悲鸿先看了两箱,从中挑出了几幅佳作,然而当看到第三箱时,他的眼睛陡然一亮,这幅很长的人物画卷把他看呆了,持画的双手有些颤抖。他竟然大喊,“别的画我都不要了,我只要这一幅”。

这个举动,固然是因为他碰到了自己长期寻觅的精品,也反映出徐悲鸿是个性情中人,艺术家只在意艺术,却不擅长做生意,好歹你稍微抑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令对方摸不透底细,这样你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购得名作,可惜徐悲鸿实在是做不到这一点。

这位德国夫人,虽然不懂什么艺术,可是看到徐悲鸿这位画坛大家对这幅古画如此看中,料定它一定是一幅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她故意显得很不舍的样子,放慢节奏,拖着不卖。而我们的徐大师却不知是计,一味得与对方商谈,最后成交的代价是:数万元现金,外加徐悲鸿自己创作的七幅精品画。

要知道,一百年前的万元现金的价值远非今日可比,而当时徐悲鸿早就蜚声海内外,其画作可谓是价值不菲,而他竟干脆利落、毫不迟疑地与马丁夫人达成交易,那么,这到底是一幅什么样的惊世古画呢,令一代巨匠徐悲鸿如此痴迷?

这幅画绢底白描,画面当中共有八十七位人物,他们列队行进,衣带飞扬,威风凛凛,神采飘逸,造型生动,如神仙般飘然,给人一种“天衣飞扬,满画风动”的感觉,欲破纸而出。

整幅画线条遒劲有力,疏密有致,没有着色却有着一种渲染的效果,展现出一种高超的技艺。

作为行家里手,徐悲鸿凭借着自己的造诣,与长期鉴赏古书画的能力,一眼就认定它是唐代画圣吴道子的作品,他把这幅画命名为《八十七神仙卷》,并题诗一首:

见得神仙一面难,况与侣伴尽情看;人生总是葑菲味,换得金丹凡骨安。

徐悲鸿把这幅《八十七神仙卷》从此视为自己的生命,特地在画作上方加盖了一方“悲鸿生命”的朱印。他为能得到吴道子的画作,而“深自庆幸也”。

然而,这幅“生命之品”仅随徐悲鸿四年有余,便给他带去致命打击。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东南亚地区陆续被日军占领,已经寓居新加坡的徐悲鸿星夜离开,向云南进发,逃难途中,他不得不舍弃掉许多珍贵画作,却始终将《八十七神仙卷》带在身边,小心呵护,确保其万无一失。

赶到昆明后,徐悲鸿就任国立中央大学(时为西南联大的一部分)艺术系教授。当时虽然昆明没有落入日寇手中,但日军的飞机却频繁轰炸此地,徐悲鸿与广大师生们为躲避敌机,有时候一天之内要数次跑进防空洞。

1942年5月10日,当空袭警报再次响起时,徐悲鸿像往常一样,与大家又匆忙跑进防空洞。然而,当他返回住地时,却发现门锁被人撬开,屋内的箱子竟被人全部打开,那幅《八十七神仙卷》,与自己的创作的三十幅精品力作都不翼而飞。

仿佛被人当头一棍,徐悲鸿顿感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他感觉头痛欲裂,《八十七神仙卷》可不是一般的画卷,也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精品、珍品,而是画圣吴道子的绝品,他千辛万苦将它赎回,视其为自己的生命,如今却得而复失,这着实对他是一次致使打击。

徐悲鸿当即报警,可是却始终毫无结果。画卷丢失后,他整整数天吃不下去饭,睡不着觉,心急如焚,焦躁不安,最终因体力不支,徐悲鸿病倒了。

此事也惊动了国民党云南省政府,他们也派出专员负责侦办此事,并限期破案,然而,在当时的那种大环境下,“限期破案”成为了一个笑话,毕竟失主只是一个著名的画家而已,其本人一无权二无势,就这样《八十七神仙卷》就如同水落沙漠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徐悲鸿长年累月劳累作画,本就不太健康的身体,从此落下了严重的高血压的病根。

国宝丢失后的很长时间,联大师生们发现,原本十分注重仪表的徐悲鸿,常常头发蓬松,胡须杂乱,身体越发消瘦,曾经那个外表看上去精气神十足的47岁的艺术家,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想象方壶碧海沉,帝心凄切痛何深。相如能任连城璧,愧此须眉负此身。

1944年春,徐悲鸿与新婚妻子廖静文离开了伤心地昆明,来到重庆任教,这年夏天,他忽然收到自己的学生、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卢萌寰的来信,信中她告诉老师:自己在成都某达官家里看到了令老师魂牵梦萦的那幅《八十七神仙卷》,当年老师曾经在课堂上给她们看过这幅画的照片,并进行了详细的讲解,所以她感觉这位达官家的画有可能就是真品,就是那幅丢失的国宝画卷。

徐悲鸿听闻,惊喜交集,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当即决定连夜赶往成都,可是当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徐悲鸿又取消了计划。

他忽而站立起来在屋内度步,忽而再次瘫坐在椅上若有所思。此时的徐悲鸿既急切地想见到这幅画,又担心自己如果亲自前往成都的消息走漏出去,这个收藏者会不会惧怕招惹事端而将古画销毁灭迹,毕竟这幅画是被人偷窃之后落到他的手中的。

正当徐悲鸿焦灼不安时,一个名叫刘汉钧的人登门拜访,这个人是徐悲鸿在新加坡举办画展时认识的,他自称是国民政府的将军,他表示自己愿意前往成都促成国宝回归徐悲鸿处。

这位刘将军到达成都后不久,就打电话告诉徐悲鸿,藏家愿意将国宝《八十七神仙卷》卖给他,但要求徐悲鸿出价20万。

20万元?对徐悲鸿这种不食人间烟火,不懂得理财存款的艺术家而言,20万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他多方走动,四处筹款,并连夜作画售卖,一笔一笔地积攒现金,终于在对方给出的最后期限内凑足了购画款。

但是这笔钱付出去之后,这位刘将军又说对方改变主意了,还要再追加徐悲鸿的10幅画作作为条件。没办法,对于这种无赖,对于这种流氓行为,不善于与人周旋的徐悲鸿只好举手投降,他再次拖着病体,连续作画如数交给对方。

几天后,朝思暮想的《八十七神仙卷》回到了徐悲鸿的手中,重获国宝,他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打开画卷,比当年他初次见到这幅古画时还要小心在意。“87个神仙”一一展现在他的面前,他们还是那样的安详、肃穆,神态飘逸,仿佛没有过任何惊心动魄的遭遇。

自己当年的“悲鸿生命”的印章,以及自己当年精心装裱时留下的题跋都被人挖割掉,庆幸的是画作内容毫发无损,这让徐悲鸿感到十分欣慰。

《八十七神仙卷》的失而复得,仿佛给了徐悲鸿无限的力量与创作灵感,加之为赎回国宝付出太多的代价,徐悲鸿再次拼命地创作起来,他画骏马,他画枝头鸟,他画含苞荷花,还画抗战的英雄人物,无论是人物、花卉、山水,全都充满着勃勃生机。

繁重的创作再次将徐悲鸿击倒,高血压病更加严重,同时又患上了肾炎,要长期住院治疗。

令人无比嘘唏的是,这位抢救国宝不惜重金的大画家,竟只能勉强凑出自己的住院费,自己与妻子穿着破旧的单衣,连件棉袍也买不起。妻子廖静文常常端着徐悲鸿吃剩下的无油无盐的饭,悄悄躲在医院的走廊里,边吃边流泪。

1953年9月23日,长期劳累、身患重病的徐悲鸿,在出席全国文艺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会时,突发脑溢血而去世,一代画坛巨星就此陨落。

不久,还未从极度悲痛中走出来的妻子廖静文,就遵照徐悲鸿生前的心愿,将包括《八十七神仙卷》在内的千余件唐、宋、元、明、清及近代名家书画,以及自己创作的千余幅作品、万余件珍贵图书图片碑帖,一并交给国家。

1954年,国家在徐悲鸿生前住处建立了“徐悲鸿纪念馆”,周总理亲自手书“悲鸿故居”,徐悲鸿生前作品及所藏,向国内外观众开放,欣赏着令人陶醉的大师画作,聆听着大师与国宝名卷的感人故事,每一颗心灵都会被深深震撼,亦会被大师的高尚品格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