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2日 星期日

滑雪之乐-(上)

这是我十多年前写的一篇博文,北京冬奥将近,重贴在此,致敬万龙!

引子


滑雪之乐-(上)

时间:1998年冬季,地点:奥地利滑雪胜地Zillertal某高级道(黑道)出发点,人物:本人。

- 近镜头: 本人面色略带慌张,眉头紧锁,腿部微颤。

- 俯视机位远景:本人开始慢慢滑动,速度越来越快,横着滑向一侧,还在加速,霎那间来到了雪道边缘,一团雪雾高高升起,雪雾中飞出了三五样东西,具体是什么看不清楚。

- 平视机位:本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再次穿好雪板。类似刚才的一幕再次发生。

初学乍练

论年头我应该算是滑雪前辈了,1998年我第一次尝试滑雪,也就是上文描写的的那一幕。地点是奥地利的滑雪胜地ZillertalZillerta雪厚两米,共有610公里雪道,170条缆车,在那里不但可以速降滑雪,还提供越野滑雪,单板公园,雪橇滑道。但从以上这些数字就可以想象出那是怎样一个冰雪世界了,可惜这么好的设施我当时是没有实力享受的。那时我还在慕尼黑工作,一天在购物中心偶尔看到一则广告:周末滑雪,49马克含全部费用(来往大巴,雪票,雪具)。面对如此性价比,我便邀了几个朋友一道报了名。大巴是周六早晨5点多从市内出发,走高速公路到奥地利大约要三个多小时,到达那里大约是上午九点,租了雪板,换好装备已经是十点多了。由于之前从未滑过雪,并且周围也没人滑过,同去的几位也是一样,故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记得雪具大厅那位奥地利老哥问了我的体重,把雪板调整了一下。(后来才知道是调整固定器的松紧,以便摔跤时雪板及时脱落)之后我们几个便抱着雪板随着人流登上了上山的缆车。这里的缆车是轎箱式的,山势不算很陡。我们向同车的奥地利人询问了初级道下车的地方(还好问了一下)。就在第一站我们下了车。现在有点儿发傻了,我们四个人没人知道怎么把这劳什子雪鞋与雪板固定到一起。又不太好意思问,只得等着其他人蹬板,才偷偷看清了其中的奥妙,原来一蹬即可。我们几个试着踏好雪板,在我们还没来得及欢呼出一声时,已经不由得纷纷落网了。上帝!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如何刹车。我起初以为凭着我二十几年滑冰的经验应该能搞定,但是事与愿违,我是第一个扎入护网的。最糟糕的是我不知道怎样卸掉雪板,挣扎了半天,力竭之后放弃了。这时走过来一位好心人,帮我卸掉了雪板。说实话我连那人是男是女都没看清,也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太狼狈了,但是我又学会了一招,卸雪板。正当我要再次踏上雪板时,来了一位教练和几个他的学生,看样子那几位比我强不了多少,但是有老师护驾都平安地踏好了雪板,我仔细注意他们的站立方式,原来如此,两只雪板尖要向内成划犁状,这样就能阻止前行的步伐了。有了这一招我们便敢于大胆前行了。好在我们上的是初级道,坡度不太大,故而下滑的速度不太快,依然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虽然大家都摔了跟头,但是感觉很爽。由于身上的行头都不是专业的滑雪装,两趟下来,身上已经摔得湿漉漉的了。幸好临来前买了一副滑雪镜,还算没被雪地晃到眼睛。第三趟下滑前看到有教练在教如何转弯,忙凑过去蹭听。那教练大声说到:“将你的重心压向右腿,你就会向左转。相反你可以向右转。”接着她就示范着做了两次转向。我也照做,居然成功。于是信心爆棚,不断地转向下滑,心里那个美。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我们几个收板去餐厅吃午饭。这里都是自助套餐,我便随便选了一个套餐,而后走向饮料去,看到有猎人茶(Jager Tee)觉得新鲜就拿了一杯,同来的新加坡同事不懂德语,听我说是茶,他们俩也照样抓了一杯。喝了几口觉得味道很冲,也没在意,以为类似我们的姜汤水,是驱寒的。驱寒是没错,但这猎人茶虽然叫茶,但实际上是烈酒混制成的。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几个开始感到了它的力量。几个人飘飘忽忽的再次上了雪场,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酒壮慫人胆,我被那个新加坡的同事鼓动着上了高级道。


滑雪之乐-(上)

Zillertal 雪道全景图

黑道惊魂

在缆车上,小风一吹人有点醒了,开始后悔也来不及了。下了缆车占到了坡前,腿已经有些软了,嘴里还用德语念叨,这怎么下去啊!偏巧被旁边一位老哥听到了,顺嘴回了我一句:“Irgendwie geht’s du unten,aber nicht da!”(“怎么着你都能下去, 但不是那” 他的手指向缆车方向)。好麽!我又没问您,您这下还把我后路断了,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下了。再次仔细看了看那雪道,简直像过山车的滑道一样,几乎看不到下面一段坡。我盘算着,我要走大之字下滑,到头再转弯,这样坡度就会减小。实在不行还有二套方案,那就是钻雪堆,我看好雪道两边的积雪足有一米厚且较松软。但是一启动就发现,只有第二套方案是现实的,我根本无法在高速下转弯,并且下滑的角度过大速度愈来愈快,到最后我已经看不清两旁的景物了,眼中只剩下正前方的大雪堆,不知又过了几个千分之一秒,但是对我来说似乎时间被拉长了。我于是乎得出了一个结论:“不一定要超过光速,时间才会变慢。!人紧张的时候时间空间也会‘弯曲’”爱因斯坦(Einstein)的理论有待商榷! 就在我的科学推论完成的同时,我也完成目标撞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在我的大脑重启之后,我发现的随身行头四散飘落在方圆三十米的范围之内。这时有两个好心人过来帮助我捡回了我的遗洒物,又嘱咐了两句要小心。我鼓足了勇气再次披挂,开始滑行,这一次都没有给我大脑思考的时间就撞堆了。我再也没有勇气穿雪板了,夹着雪板顺坡溜了下来,我感觉裤子要被磨破了,后背灌得满是雪,我却顾不了许多,逃命要紧。连滚带爬地进了休息厅,我已经筋疲力竭了,头脑中像卡了带一样不断地回放着刚才那恐怖的一幕。毕竟不是小时候不知深浅的年龄了,三个本命过后的人对生命有了全新的认识。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滑冰时,大约是摔了120多个跟头,当天下午就可以在冰上飞跑了。而现在,第一次滑雪却给我留下了一个恐怖的阴影。第二年冬天我禁不住同事的鼓动再一次跟他们去了奥地利。由于同去的有位德国同事MAX,是位滑雪高手。他身高一米九,从小生长在奥地利,其实他并不喜欢滑雪,可是他父母年年带他去滑雪,因此练就了一身绝技。如何绝法呢?他可以一只板踏雪,另一只板抬上天倒滑下山,先不说滑行技术,就是这柔韧性也是不一般。尽管有这么一位爷保驾,我也没有再去尝试高级道。中级道就是我的最高水准了。

顺其自然

这之后许多年都没有再去滑雪,直到2003年北京的滑雪热逐渐升温,我又一次来到了京郊的塞北滑雪场,公司同去的有几十号人,我是唯一能够上中级道的人,这使的我似乎忘记了奥地利的阴影,其实不然。每当我看着从高级道呼啸而下的人口里喊着“闪开!”都不免心中一紧。2003年北京的雪场里几乎没什么会滑的人,我这样的就算是‘高手了’但我始终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到了2005年我一直保持每年一两次滑雪的记录,技术当然不进反退。这之后不断听到老婆说XXX买了雪板,XXX上了高级道。。。诸如此类的消息。一次跟老婆的同事一起去滑雪,被人指责滑雪没有激情。我心里的话:“安全比激情重要,随你怎么说吧。” 时间到了2007年的冬天,有一天老婆居然在同事的煽动下买了全套的雪具,这下点燃了她对滑雪的热情。成天吵吵着要去滑雪,无奈只得奉陪,有时我实在不想去,她就约了同事去。我又担心她滑雪太胆大出危险,只得在2008年冬季被迫购置了一套雪具。买雪板也是个故事。一位朋友介绍我去一家海德代理那买雪板,但是他们却没有相应的雪鞋,于是朋友电话里告诉我望京有个韩国人老朴那有。我按着地址找到老朴说明来意,不想那老朴已经知道我的来意,原来我的朋友早已电会他说有人来买雪鞋。他看了我的板连声称赞好板。并告诉我我需要一双好鞋。我说不必太好,中等就行,我技术不高。他便耐心的用流利且带有韩腔的中文给我解释说:“‘花’雪是有‘苏’度的,你的雪板是宝马级的,板子里有流体金属,在速度高时,会自动变硬以减少雪板形变,保证减速效果。”他又指着一排雪鞋说“这个是奥拓的车座,那双是捷达车座,配不上你的宝马,你一定要买这一双。”我听明白了,鞋和板子不是随便搭配的,但是我再次向他说明我的技术不高,也不打算提高,我一年也就‘花’一两次。他听了这话满脸狐疑地望着我问道“那为什么你要买这么好的板子,不用,不用,不用!”他一连说了三个不用。他是一番好意,并没有奚落我的意思。他接着说“一般一冬至少要‘花’七八次,否则不用太好的板子”但我的想法不同,我还是想买块好板子一步到位,不再换了。聊了半天他又给我推荐了一款较好的鞋,我一看是一双明红的色雪鞋,很是喜欢。当即买下了。这之后我有去过他那里几次,一来二去也混熟了,聊天中我得知他原先是韩国滑雪表演队成员,退役后在加拿大学过两年雪具管理,之后又在日本深造过一年多直,难怪他很在行。但时至今日我才理解了老朴当时说的“‘花’雪是有速度的”,这都是后话了。


滑雪之乐-(上)

崇礼地方

买了雪板一定要找个地方试试新,最终选中了万龙。万龙雪场位于张家口以北六十公里的崇礼县郊,那里的气温总比北京要低十几度。这里是北京附近最早开辟的雪场之一。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有人去张北滑雪了,我看过朋友的照片,他们当时还是扛着雪板上山,因为没有缆车!近几年随着滑雪运动在北京的升温,万龙雪场也越来越正规化了,紧邻雪场建有星级的双龙饭店,崇礼县城里建起了转为招揽滑雪客的阿尔卑斯小镇。紧邻雪场的黄土嘴儿村,一下子冒出来几十个农家院。名声最响的还得算‘雪乐’。雪乐的老板是张家口人,他对北京人的需求揣摩的比较到位。故而生意也就好得多。今年更是盖起了二层小楼,屋里取暖竟是地暖!条件相当不错,比一般中小城市的星级宾馆不差。2007的冬天我去过一次万龙,那时我还没有雪板。当时也不知道别的住处,径直定了双龙宾馆,回来后被各路好汉好一通数落。所以这次来之前特意打听了雪乐的电话,提前订了房间。从北京到张家口大约是270公里路程,过了张家口市是一段省道,途中穿过许多村落。所以整个路程大约需要三个半小时。我是下午从北京出发的,傍晚时分到达了雪乐,2008年的雪乐还只有平房,我住的一间很宽敞,洗澡也方便,吃饭不用出门,就在门厅里用餐,这可是一大方便。当时的崇礼气温在零下28度左右。我的汽车后备箱助力杆生被冻得失灵了,第二天清晨车也险些没打着火。害得我回京后马上换了电池和助力杆儿。这么冷的天气在室外滑雪,平人一听,疯了吧!其实不然,到万龙滑雪的人大部分是发烧友,他们常常一呆就是一个星期。都有自己的装备。人群中四十岁以上的大有人在。他们不太讲究住宿条件,图的是一个乐儿,只要朋友在一起,白天滑雪,晚上洗个热水澡,聚在一起来顿农家菜,再喝上两杯,听上去都让人羡慕。他们谈论的内容尽是今天上了金龙了,还是上了奔儿头了,或是钻了树林儿,这是另一个群落,而其中有几类人在其他运动项目中很少见到。

另类雪族

1.胖子——由于滑雪对身体灵巧性的要求远小于其他运动,只要控制身体平衡能力不错就没问题。这样就给了胖子们一个施展想象力的空间,包括冬奥会运动员也有一米七身高,九十多公斤的小胖子。他们还有一个优势就是速度,从物理学角度说,重量是下滑速降的重要先决条件之一。

2.中老年——与胖子同样的原因,许多中年人在这里也找到了他们的乐趣,有些甚至已经六十多岁了,只是他们更谨慎些,不做无谓的冒险。我常看到六十多岁的老爷子风驰电掣在雪道上。

3.身材瘦弱的小姑娘——通常在这类极限运动中很难见到姑娘的身影,更不用说身材瘦弱的了。但是滑雪却不同。我分析有以下两个原因:首先她们身轻如燕,下行速度远小于大老爷们儿,对她们来说没有了速度的恐惧感,可以专心领会技术要领。第二瘦弱的她们,平时不容易穿出身形。可滑雪装不同,滑雪服较厚,再好的身材也显不出来,反过来到是身材瘦弱的人显得苗条,再加上艳丽的色彩和围巾的搭配,威武的头盔,闪亮的雪镜,俨然一个未来战士。一上雪板,扭动腰肢,雪道简直成了时装模特的秀场。而我初到哪里感觉自己才是另类,聊天儿一句话都插不上,有时根本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最不好意思的是,别人都在谈高级道上的事儿,而我中级道还没走利索。

险梦重温

早晨一到雪场,发现人还不算太多,我先选择了初级道热身,丢人也不怕。走了一趟发现太平坦了,决定还是去中级道试试。 上了中级道后,站在坡头,我的脑子里全都是奥地利那一幕,腿开始有些僵硬。可又想想,这不就中级道吗?有什么啊?下!两个转弯居然没事,正欲得意时,前面有人停在那里拦住去路,我急于绕过他就没有及时刹车,速度一下提了上去,我慌了,两秒钟后,我发现我的帽子,雪镜,雪杖,一只手套和围巾都四散在我周围,臀部被摔得生疼。我一瘸一拐地把东西收拾齐,勉强穿上雪板,下了山。不行,我得找个教练指导一下。我去服务台请了一个小时的教练。 我的教练是个东北人,黑瘦黑瘦的,早先在亚布力教学,两年前来到万龙,他训问了一下我的状况。我把我的恐惧感跟他说了,他说没事儿,都这样儿, 跟我你放心吧!再次来到中级道,没有了恐惧感,有教练在就是不一样。他先下滑了一段,然后我下滑。他跟我说: “你的毛病是弯儿没转完就刹车, 转过弯来等两板并齐再刹车。”说着他又示范了一遍。我照着做,果然很见效。接下来的课程就是巩固,一个小时后我在中级道上已经很自如了。此时我下定决心,以后我只在中级道上滑,这就足够了不就图个乐吗,何必认真。中午休息时会合老婆,老婆自从买了雪板后,滑技早已超过我,她已经能自如地上高级道了。吃过午饭,她试图说服我上高级道,她说有条玉龙道跟中级道一样,就是长些。我禁不住她三说两说就跟她上去了。玉龙道的前半段果然平坦,甚至有些初级,正觉得得意,突然一面陡坡拦在面前,看了一眼,我犹豫了,感觉自己没能力驾驭这等陡坡,于是建议换条再缓些的坡。老婆对此处也不是很熟悉,于是我们误入中华龙道,一条野雪道。所谓野雪到就是雪没有平整过,雪道也坑洼不平。我这个摔呀,连滚带爬地好容易才逃出了中华龙道。第二天还是老老实实滑我的中级道,任她怎样游说,我只是认准一条:毒蛇不出洞。就这样我算是较安全的完成了我新雪板的处子秀。

预知后来事,且听下回分解[呲牙][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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