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4日 星期二

当俄罗斯的猫、树甚至去世100多年的人都被「制裁」时,谁是赢家

当俄罗斯的猫、树甚至去世100多年的人都被「制裁」时,谁是赢家

封面图 | 《切尔诺贝利:深渊》剧照


文|风马牛 (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


01

人类的战争,连猫也要站队


俄乌战事仍在继续,厮杀已经从战场,蔓延到了全球经济领域。


自2月22日,美国总统拜登宣布对俄罗斯两家银行实施制裁起,一股「制裁俄罗斯」的风潮呼啸而来。美国政府出手最快:全面限制美国技术出口俄罗斯,冻结俄罗斯在美资产,联合欧盟将一些俄罗斯银行移出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即SWIFT,非营利组织,对跨境支付清算有着重要作用)。欧盟、英国和加拿大的制裁思路和美国政府类似,冻结资产,扩大对俄罗斯公司、寡头和精英人群的经济制裁。亚洲国家也按捺不住,日本政府开始禁止俄罗斯在日本发行新的主权债券,冻结几名与普京有关的寡头资产,限制俄罗斯中央银行与日本的交易,新加坡也表示会限制与俄罗斯相关的交易,韩国政府则禁止国内对俄罗斯出口一些战略物资。


政府打了样板,跨国公司和各大组织也迅速跟进。


石油巨头BP、埃克森美孚、壳牌先后表示退出在俄罗斯的能源项目,BP最决绝,直接放弃其在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公司近20%的股份,哪怕此举将令其损失140-250亿美元。航空巨头波音和空客宣布,暂停在俄罗斯的业务,退出俄罗斯市场。汽车企业福特、梅德赛斯-奔驰、大众都暂停了在俄罗斯的业务。消费品公司也先后表态,爱彼迎、嘉士柏、迪士尼、ZARA、H&M、宜家、耐克、苹果、戴尔、谷歌、Visa、万事达……这些企业都将停止在俄罗斯的业务。


在Facebook和Twitter上,「制裁俄罗斯」成为一种政治正确,连管猫的国际组织也跟风发表了制裁声明——


3月1日,国际猫科动物联合会(FIFe)宣称,任何在俄罗斯饲养的猫,都不得在俄罗斯以外的FIFe官方血统书上进行登记;俄罗斯的宠物参展商不得到境外参加FIFe宠物展。


当俄罗斯的猫、树甚至去世100多年的人都被「制裁」时,谁是赢家

FIFe 官网主页,有7000多家猫舍在此注册



这则消息传到国内,一些网友讽刺道:「人类的战争,连猫也要站队了吗?」站队是不可能站队的,众所周知,在猫的眼中,人类都属于愚蠢的两脚兽。FIFe的这则声明看似是制裁俄罗斯的猫,实际上针对的还是人,那些与猫密切相关的普通人。


也许有人对FIFe的声明嗤之以鼻,血统书、宠物展,不痛不痒的东西能起什么制裁效果?但对于宠物繁育人来说,这两样东西至关重要。


国外的宠物交易市场发展至今已经很成熟,品种猫交易,看重血统来源,也看重猫本身的素质。像FIFe这样的协会不少,知名度较高的还有CFA(猫爱好者协会)、TICA(国际猫协会)和WCF(世界猫联合会),它们联合起来,制定出一套针对各个猫品种的标准,并且定期在世界各地举办宠物展。在这些展览上,经由协会认可的裁判会对参展商送上来的猫进行评判,符合标准的就给予奖牌认可,并记录在血统书上,连续几代繁育下来,所谓的「血线」就产生了。就这样,一只猫完成了被协会认可的高贵血统品种猫的「进化」。


换句话说,要想让一只猫卖出好价格,血统书、宠物展至关重要。


鲜为人知的是,俄罗斯是世界上居民养猫比例最高的国家,59%的俄罗斯人至少拥有一只猫。俄罗斯国土面积世界第一,物种丰富,光无毛猫就有顿斯科伊猫(Donskoy cat)、彼得秃猫(Peterbald)两种,俄罗斯蓝猫(Russia Blue)、西伯利亚猫(Siberian cat)在猫咪爱好者圈内更是大名鼎鼎。这些猫身价不菲,例如彼得秃猫可卖到5000美元一只,俄罗斯蓝猫要价3000美元也不少见。


当俄罗斯的猫、树甚至去世100多年的人都被「制裁」时,谁是赢家

绿眼睛、灰蓝色皮毛、纤长的身体,是俄罗斯蓝猫的三大特征



俄罗斯庞大的养猫群体中,有不少专门繁育品种猫的猫舍,为了维持猫的身价,他们会定期参加协会举办的宠物展。这些猫舍不仅满足俄罗斯国内爱猫者,还将猫出口到世界各地,包括乌克兰,乌克兰是世界上居民养猫比例第二高的国家,约有49%的人至少拥有一只猫。


这是一门典型的C2C生意,FIFe为表明政治立场而影响到的,只是普通人。


02

谁在承受不断外溢的「制裁」


与制裁俄罗斯的跨国公司和组织数量一起暴增的,还有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粉丝数。


在Twitter上,泽连斯基已经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大V,3月1日其关注人数为410万人,3月7日,关注人数已经逼近500万,作为对比,乌克兰政府的官方账号仅有178.7万关注者。泽连斯基每天会发十多条消息,同样的内容,英语发一遍,乌克兰语发一遍,他今天和谁会谈,讨论了什么,他有什么想说的话,都会发在上面。不仅如此,泽连斯基还把Twitter背景图从自己的肖像,换成了一面在空中飘扬的乌克兰国旗,并配上文字「阻止俄罗斯」、「乌克兰正在捍卫欧洲和世界」。


如何「阻止俄罗斯」?怎样「捍卫欧洲和世界」?泽连斯基开辟了另一个战场:网络舆论。


由于俄乌战事,欧洲许多国家爆发大规模游行,人们聚集在一起,观看他专门为欧洲抗议者们录制的讲话视频,他的一些言辞令现场观众屡屡爆发掌声——


「不要对此视而不见,尽可能多地出来支持乌克兰。」

「如果我们失败了,你们也会失败。」

「你们今天都是乌克兰人,谢谢你们!」

「如果我们赢了,我相信我们会赢,这将是整个民主世界的胜利,将是自由的胜利,将是光明战胜黑暗、自由战胜奴隶制度的胜利。如果我们赢了,乌克兰将会变得像欧洲一样蓬勃发展,欧洲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繁荣。」


当俄罗斯的猫、树甚至去世100多年的人都被「制裁」时,谁是赢家

人们聚集在室外,听泽连斯基发布讲话



俄乌战事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场称得上是互联网直播的战事。战士、逃难者、总统,每一个身处战场的人都能上传比传统记者更快、更真实的视频,战事的残酷性前所未有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比起俄罗斯官方,泽连斯基在互联网舆论战场上的反应可谓迅捷。


2月26日,泽连斯基发布一则视频,表明他仍在乌克兰,没有像那些富豪和精英们一样逃离祖国。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在乌克兰的民意迅速提升,此前他曾因为在经济方面的不作为被人诟病。


随后几乎每天,他都会以自拍的角度,在乌克兰发布一则视频,他拜访企业、和大学生交谈、与军人一起挑衅俄罗斯政府。他朴素的穿着和黑眼圈,让观众无比感动。很快,他就从一个总统,上升为乌克兰的英雄,许多乌克兰人称他为国家的骄傲。当他的视频配上英文字幕,这种狂热也随之传递到英文互联网。


当俄罗斯的猫、树甚至去世100多年的人都被「制裁」时,谁是赢家

泽连斯基自拍视频截图



以泽连斯基为旗帜,他在互联网上所呼喊的「阻止俄罗斯」,渐渐在现实生活中演变成了「反对俄罗斯」。


FIFe发布的「制裁俄罗斯猫」只是其中一例。


由于俄乌战事,「欧洲年度树木」评选活动官网宣布,把一棵拥有198年历史的屠格涅夫橡树取消比赛资格。俄罗斯芭蕾舞剧历史悠久,《天鹅湖》、《胡桃夹子》等芭蕾舞剧称得上是世界艺术的巅峰之作,但由于战事,英国、爱尔兰多个剧院临时取消了俄罗斯芭蕾舞团的演出,英国皇家维克菲尔德剧院做得最彻底,直接把2022年10月18日才表演的《天鹅湖》舞剧取消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俄罗斯文学巨匠,任何文学课程都绕不开他的作品,但因为这场战事,意大利比可卡大学决定推迟关于他的文学课程,尽管陀思妥耶夫斯基早在1849年就去世了。


最近几天,Twitter、Facebook上很流行质问可口可乐,因为在其它公司纷纷宣布暂停在俄业务,或者直接退出俄罗斯市场时,可口可乐仍未公开表态。不满的网友P出各种图片,质疑俄罗斯人「每喝一口可口可乐都是在品尝乌克兰人的鲜血」。有的网友言之凿凿,认为可口可乐退出俄罗斯对阻止俄罗斯非常有效,因为「俄罗斯人失去他们最喜欢的含糖饮料的心理影响不应该被低估」。


但是,少喝一口可口可乐,除了减少可口可乐公司的营收,对战事进程真的有影响吗?


处在这些层出不穷的「制裁」下,普通俄罗斯人的生活又是怎样的——


因为欧美联手实施金融制裁,卢布汇率暴跌,每天醒来,他们存在银行的钱又会贬值许多。为了保值,他们只能在零下气温里排长队提取现金,尽快兑换成外币,而这还得祈求存钱的银行没有禁止提现。为了缓解大规模挤兑现象,一些俄罗斯银行把存款利率提高到了惊人的20%,但每天前来提现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因为卢布不停贬值,俄罗斯人出门看到的每件东西都在涨价,电子产品和电器更是如此,进口渠道被限制,这些东西眼看着越来越少,大家就像过节一样不停抢购,不知道下一次涨价又会多花多少钱。哪怕俄罗斯政府出面,强行命令食品每天涨价幅度不能超过5%,人们也还是大量囤积食物,超市货架总是刚摆满就被抢空。


因为几乎所有欧洲国家以及加拿大都禁止俄罗斯航空进入其领空,飘荡在外的俄罗斯人连家也回不去,而且俄罗斯被移出SWIFT系统,Visa和万事达也停止对俄罗斯金融机构的支持,所以海外俄罗斯人甚至动用不了自己在祖国的储蓄,连以前在俄罗斯申请的信用卡也用不了了。


这些让普通人苦不堪言的制裁,对真正能决定战事的人来说,有用吗?


不言而喻。


03

赢家从来不在他们之中


在新闻传播学领域,有一个词叫「寒蝉效应」,指的是人们害怕因为言论而遭到刑罚或者面临赔偿,所以不敢发表言论,就像蝉在寒冷的天气下噤声一样。在英文互联网这场轰轰烈烈的「制裁俄罗斯」运动中,也依稀可见寒蝉效应的影子——


当第一个跨国公司,因为母国政府的政治意图或者自身的商业利益,选择暂停在俄业务后,一场关于道德的二选一考验随之而来,为了保住商誉,第二个、第三个……第N个公司都必须跟随领头羊,做出最符合民意的选择,否则就会像可口可乐这样铺天盖地的质疑。当质疑达到沸点,这种「制裁」所针对的将不再是战事,而是普通俄罗斯人。


战事进行到这里,乌克兰平民在离家逃难,俄罗斯平民被世界孤立。流血流泪的是他们,但赢家从来不在他们之中。


2月20日,北京冬奥会闭幕式上播放了一个短片,最后定格在两名男选手笑着互相拥抱的画面,那是乌克兰运动员亚历山大·阿布拉缅科夺得银牌后,拥抱了俄罗斯运动员伊利亚·布罗夫,后者拿到了同场比赛铜牌。在来北京之前,乌克兰运动员们都被交代过,不要站在俄罗斯运动员旁边,不要和他们合影。但阿布拉缅科一条都没做到,他说,「体育应该在政治之外。」


闭幕式上,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说,「即便你们的国家因冲突而对立,你们也彼此拥抱。」在此之前,乌克兰东部地区局势早已十分严峻,而就在闭幕式结束一天后,俄乌之间硝烟四起。及至如今正在进行的北京冬残奥会,俄罗斯、白俄罗斯运动员已被国际残奥委禁止参加。


如阿布拉缅科和布罗夫那样,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之间的温情,我们还能看到吗?



资料来源:

[1]Sam Schechne, Stacy Meichtry: How Zelensky and Putin Are Using Online Media in the War for Ukraine,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2]Sudarsan Raghavan, Siobhán O'Grady : Ukraine’s President Zelensky: In the streets of a war-rattled city, a hero is born, The Washington Post

[3]Anjana Susarla: Why Zelenskyy’s ‘selfie videos’ are helping Ukraine win the PR war against Russia, The Conversation

[4]Brooke Harrington: The Russian Elite Can’t Stand the Sanctions, The Atlantic

[5]Eir Nolsoe, Valentina Pop: Russia sanctions list: What the west imposed over the Ukraine invasion, Financial Times

[6]Kate Gibson, Irina Ivanova: These are the corporations that have pulled out of Russia since its invasion of Ukraine, CBS News


图片来自网络

本篇作者 | 毛洪涛 主编|王滔

编审|陈润江 顾问|王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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