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3日 星期六

“中国日新月异,我生逢其时!”

薄施脂粉,举止文雅,年至古稀的蓉子洒脱中透着爽朗。生于广东潮安的她,儿时随养母下南洋,后成长为新加坡知名作家。她的小说被新加坡教育部选为中学生读本,散文入选新加坡中学教科书。

“海外华人从中国的发展喜悦,为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的伟大成就和辉煌篇章点赞!”蓉子笑言,自己生逢其时:“后半生遇上中国改革开放,得以回乡参与其盛,我愿一如既往地活跃于中新两国间,发挥纽带作用,为在东南亚弘扬中华文化、潮汕文化尽一分心。”

“逆境好修身”

南方日报:在一本书里,您这样介绍自己:“四岁离家,八岁去国。年十五,漂泊四方。”儿时您对家乡的印象是怎样的?后来您何时重返潮州老家?

蓉子:我早期的生活伤痕累累,过后看来是逆境好修身。1949年我在广东潮安出生,5岁时被过继给姨妈当养女。幼时,我在马来亚经常在半饥饿中求学。

1984年4月12日,我首次还乡。过了27年3个月,总算回到家了!可惜,祖母已去世,大哥二弟也不在了!联想自己几十年的思念和苦难岁月,终于得以回乡见父母亲人,悲喜交集,我哭得死去活来。

南方日报:您为什么会醉心华文创作?

蓉子:新加坡华人因历史原因,一方面继承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另一方面处于西方文化的环境和氛围之中。新加坡华文作家用手中的笔发出呐喊,为传播中华文化辛勤播种、耕耘。

新加坡华文文学起源于南游的名士,如郁达夫、老舍、姚紫、蔡文玄、方修等南渡者,鼎盛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蓬勃于八九十年代,经历了从资深作家及中生代的“文化乡愁”,到新生代的诗化、散文化和创作技巧多样化的路程,逐渐走向成熟。

1994年,首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在新加坡举办。当时,我是新加坡作家协会副会长,接待过不少与会的中国作家。其后,在每两年一届的世界华文文学国际研讨会上,我常常与世界各国的华文作家交流。

视华文为人生脐带

南方日报:在海外接受华文的系统教育不多,您如何培育出扎实的中华文化素养?

蓉子:我出生在中国,对传统的中华文化有天生的一份情。中文是我人生的脐带。因此,即使离开了中国,我也是从小苦苦自学方块字,以及背后的文化体系。

我用四年半的时间读完华文小学六年的课程,毕业后因华校学费较贵,只能去读英文中学。我喜爱华文的心并未就此消退。为了看邻居的华文报,我去给人家义务做杂事,剥虾、刮鱼肉、做鱼丸。表姑让我搬旧书去烧,我收藏起来晚上偷偷看。

那时,我买的最多的书是潮剧剧本。在上世纪60年代初,我寄存了四十几本潮剧剧本。它们是我辛苦替人拔鸭毛,挣钱去买的,所以格外珍惜。后来,我把它们从马来西亚带到新加坡,又从新加坡带到上海,再从上海带到汕头,捐赠给潮剧艺术博物馆。

南方日报:您的小说《又是雨季》被新加坡教育部选为中学生读本,散文《榴莲》入选新加坡中学教科书。在您看来,如何提升新生代华裔的中文水平?

蓉子:为保持竞争力,新加坡年轻人往往挑选最具经济价值的语种学习,所以过去都是学英文的多。要提高年轻一辈的中文水平,不应完全依靠文化界。但是,随着近些年新中两国交往日益密切,越来越多年轻华人学中文。

早在1993年,我的大儿子从新加坡国立大学毕业时,我就鼓励他加强中文修养。于是,他一边工作,一边修读中国大学的课程,先后取得北京大学学士、清华大学硕士、香港理工大学博士等学位。3个孙子孙女,都在中国读完中学才回新加坡,中文都很好。

南方日报:您什么时候开始用手中的笔传播中国文化、潮汕文化?

蓉子:1984年,我第一次回乡后,就在新加坡报刊专栏上开始写中国。渐渐地,随着回乡次数多了,中新关系密切了,我成为专写中国的作家。那时,对新加坡人来说,中国一切都是新鲜有趣的。特别是华人想了解祖籍国的面貌,想知道家乡的变化。

在中国,我感受到了如鱼得水般的舒适,一种归依中的关怀,并没有遭遇文化冲撞和挣扎,感受到的是温馨与温度。

“批未寄,心不安”

南方日报:您先后捐资800多万元,支持广东特别是潮汕的教育、文化事业。对家乡,您怀着怎么的感情?

蓉子:我投身慈善的念头,源于家中长辈的言传身教。

侨批,是海外乡亲寄给家乡亲人的信件和钱。我儿时在姨父家的日子虽然过得穷兮兮,但每两个月,姨父定要寄25元回乡。我一辈子不会忘记这个场景:姨母要寄猪油和饼干,拿了两袋子白砂糖往饼干桶里倒,还让我摇晃饼干桶,为的是能多装一点白砂糖给家乡亲人。到了上世纪60年代,我也开始寄批,再微薄也愿为家里奉献。每到春节前,寄批是头等大事。批未寄,心不安。

南方日报: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取得了巨大的发展成就。这给新加坡带来了什么?对于海外华文文学造成哪些影响?

蓉子:过去,我曾以为,自己将白骨埋异国,再也见不到亲娘;我曾以为,所坚持的华文无用武之地,华人还需忍辱负重!而今,祖籍国发展了,故乡漂亮了,生活好了!海外侨胞分享了与亲人们同样的喜悦。

有人说我一辈子吃了很多苦,生不逢时。恰恰相反,我生逢其时!我不会像早期的华侨华人先辈,一生北望故乡,带着永远的遗憾离世。我前半生在艰苦岁月中得到磨炼,后半生能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尽一分力,得见中华文化满世界大放光彩。

南方日报记者 龚春辉 林亚茗

策划:林亚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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