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冠李宁，从体操王子，到时尚先生 | IIR

机构投资者评论Institutional Investor Review：记录最杰出的投资人物与事件

文 | 理静

编辑 | 白曼

出品：机构投资者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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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运动员到一个商业人，李宁无任何基础，甚至没有文化基础，但他勤奋努力、思维敏锐、朴实善良，有强烈的事业心。

李宁需要对阵的公司有两类，一是福建帮的体育运动品牌，安踏、361、特步、匹克；另一边是耐克和阿迪达斯。如今安踏市值是李宁市值的近3倍。一位收揽14个冠军的“体操王子”、2008年在北京举办的第29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吊着威亚点燃主火炬的“民族之光”，在商界的竞技场上，依旧不愿服输。

李宁的贵人李经纬孕育其重生，有再造之恩；为其挡刀，有养护之恩；扶其上马送其一程，有相助之恩。

2013年李经纬的离世，对李宁的打击很大，李宁曾说，他之所以当时投身健力宝，除了想为中国退役运动员闯出一条于国、于民、于已有利的新路子，最打动他的，还是李经纬的盛情，和他所描绘的伟大远景。

作为体操退役后转型成功的少数运动员之一，李宁际遇李经纬是一生之幸，更为退役的后来者开辟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但多数体育人未必能如李宁、李小鹏、李小双、邓亚萍、姚明等人幸运，生活惨淡，几近贫穷，或在长期训练后遗症的困苦中挣扎、离去。

李宁的猎物

国产两大TOP体育品牌，李宁和安踏一直是棋逢对手：安踏买买买，将FILA(斐乐)、sprandi、KINGkow始祖鸟母公司Amer Sports等国际品牌；李宁则开始一个品牌打天下，用潮牌和增强民族认同感的方式，守护“中国李宁”系列。

2020年，李宁坚持贯彻“单品牌、多品类、多渠道”的战略，精准寻找自己的猎物。前后以3折低价收购香港“前潮牌”堡狮龙和英国百年鞋企Clarks，一个是过气品牌，一个更像保守、可靠但沉闷的英国人，两家都亏损，且在年轻人市场没有优势。

这两个收购，或许有参考当年安踏收编连年亏损的斐乐（FILA）之意（安踏于2015年初宣布以不超过6亿港元的价格从百丽集团手中收购连年亏损的意大利高端运动品牌斐乐（FILA），没想到FILA不仅起死回生，还创造了非凡的业绩，并在2020年安踏的中期财报中披露营收超过主品牌收入；安踏主品牌销售收入下滑10.7%至67.77亿元，占公司总营收的46.2%；FILA实现营收71.52亿元，与2019年同比上升近10%，营收占比已达到48.8%）。

出手收购英国百年鞋企Clarks 的是莱恩资本（LionRock Capital，2020年12月，LionRock出资1亿英镑收购Clarks 51%的股权）。2019年，李宁公司与莱恩资本合作成立专注于运动产业的私募基金，策略之一就是收购欧洲相关品牌。自此，莱恩资本创始人蒋家强的title顺位在了李宁（非执行主席）之后。

58岁的李宁借助莱恩资本这个抓手，也算正式进入投资领域。莱恩资本前有投资滴滴出行、英国叫车应用Hailo及东南亚网约车平台Go-JEK、陆金所、苏宁体育（PP体育，此前被苏宁并购）等公司，更在2019年接了苏宁手中一部分的国际米兰俱乐部（2016年，苏宁正式收购国际米兰俱乐部，持股70％），成为第二大股东。

2019年，李宁和张近东（苏宁创始人）两人见了面，打通了体育零售全渠道深度合作的动脉，这是继2018年李宁再次回归李宁（公司）后所采取的新零售战略部署之一。同在2019年，李宁手中另一上市公司非凡中国（2010年5月底，李宁通过认购方式入股当时主营绿色节能业务的快意节能，成为最大股东，随后更名为非凡中国，成为李宁旗下又一上市公司，随后开始涉足体育人才管理、体育赛事活动组织和赞助，并在投资与运营中不断撷取体育资源的商业价值）还做了一个更“潮”投资——收购“Snake电竞俱乐部”，并改名“LNG李宁电子竞技俱乐部”，全面布局电竞产业链。

2019年除了电竞业务外，非凡中国还进军了冰雪运动领域，7月公告要收购昇进投资全部已发行股本（全资附属非凡中国社区开发控股有限公司拟向Lion Woods Limited收购昇进投资有限公司全部已发行股本，11月磋商后调价，下调至2.9亿港元；昇进投资及其附属公司是中国领先的滑冰品牌之一），或为即将到来的2022的北京冬奥会酝酿商机。

李宁需要对阵的公司有两类，一是福建帮的体育运动品牌，安踏、361、特步、匹克；另一边是耐克和阿迪达斯。在2007年到2010年的胡润中国品牌排行榜上，安踏一直紧追李宁，但始终差三名，但2012年，安踏赶超，并一直稳坐国内头把交椅。截至2021年1月8日收盘，安踏市值3546.8亿，李宁1352.8亿（非凡中国62.68亿），安踏是李宁的将近3倍。

一位收揽14个冠军的“体操王子”（1982年第6届世界杯体操锦标赛：自由体操、鞍马、吊环、跳马、单杠、个人全能；1983年第22届世界体操锦标赛：男子团体；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自由体操、鞍马、吊环；1985年第23届世界体操锦标赛：吊环；1986年第7届世界杯体操锦标赛赛：个人全能、自由体操、鞍马），2008年在北京举办的第29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吊着威亚点燃主火炬的“民族之光”，在商界的竞技场上，依旧不愿服输。

李宁多年前就尝试整合新业务，2001年短暂取得Kappa国内独家代理权；2007年收购红双喜57.5%的股份；2008年收购意大利著名运动品牌乐图中国大陆20年品牌代理权，2016年以1亿人民币和艾康尼斯（Danskin，在美国几乎每个跳舞的女孩都梦想有一条Danskin的芭蕾舞裙）达成合作，独家经营Danskin在中国大陆及澳门地区的业务。事实上，李宁的视野从来未限于国内，和当年体育场上的竞技一样，他一直把耐克和阿迪达斯作为对标的对手。

58岁的李宁，历经半生荣辱，从体操到李宁体育用品，源于体育，用于体育。但早年的几次代理权尝试未能为李宁带来如斐乐（FILA）之于安踏那样的大发展，2020这个特殊年份，借专业机构之手的再出手，依旧看得到李宁试图转变的决心，如曾运动员一样的执着。

一位贵人，两座巅峰，四位“小李”

李宁的人生有两座巅峰，一座是几乎无人能及的体操体育记录（2008年奥运后被李小鹏打破）、世界体育记者协会评选的25名“20世纪最佳运动员”中唯一的中国人；另一座还是李宁，中国民族体育产业品牌第一人。前后半生成就之间，他也曾跌入无尽低谷。

1963年出生于广西的李宁，7岁练习体操，8岁进入广西体操队，1980年进入国家体操集训队。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这是中国第一次参加奥运会）摘得3金2银1铜，成为那届奥运会上获奖牌最多的中国运动员；1986年萌生退意的李宁面对体操队青黄不接的局面，最终决意留下来为国征战（汉城奥运会），结果出现严重失误，成了“罪人”。

据说在汉城奥运会回国的那天，获奖者鲜花簇拥，而李宁失意痛苦，只有一个人，手捧鲜花，在一条偏僻通道的尽头迎接他，这个人叫李经纬。

1988年12月，25岁的李宁在健力宝赞助的深圳体育馆盛大告别晚会上宣布退役，李经纬送他一副纯金护手，流过无数汗水的硬汉，又落了泪。

1939年广东三水县出生的李经纬是个孤儿，从小爱好篮球，曾担任过13年的三水县体委副主任，后成为三水酒厂厂长。1984年，他开发出红极一时“东方魔水”健力宝，后来成为洛杉矶奥运会中国运动员的指定饮料。正是这机缘，李宁和李经纬相识。当时李经纬在经济界、体育界，就像神一样的存在，他觉得李宁身上有一种纯朴和机灵，李经纬比李宁大24岁，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退役后的李宁面临几个选择，无非是类似前退役运动员一样，或进大学、或当教练、或当体育口的官员（据说当时李宁面临几个选择，一是担任广西体委副主任，一是某海外国家聘请他为国家队教练，还有演艺界发来的邀请）。李宁正无所适从，自己还想到深圳办一个体操学校，而李经纬对他说，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可以靠做经济来发展体育。

1989年4月21日，李经纬为李宁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聘用仪式，就这样，李宁成为李经纬的特别助理。从一个运动员到一个商业人，李宁无任何基础，甚至没有文化基础，但他勤奋努力、思维敏锐、朴实善良，有强烈的事业心。

彼时健力宝如日中天，是与可口可乐这样的国际品牌唯一可以抗衡的国产运动型饮料。李宁起先分管公关宣传、市场策划、筹办运动服装厂等工作，同时他还自发提议出演健力宝广告宣传片，李经纬全力支持。这一广告后来为健力宝增加了3000万的销售量。

在李经纬的鼓励下，健力宝旗下的运动服装公司成立，出资方之一是新加坡康基实业有限公司，这是李经纬陪李宁一起拉来的投资者。1990年北京十一届亚运会，在世界屋脊青藏高原，李宁作为运动员代表，身穿李宁牌运动服，从藏族姑娘达娃央宗手里接过了亚运圣火火种，25亿中外观众从此知道了健力宝和李宁牌，那一刻，李宁牌服装真正横空出世（李宁牌服装成为圣火传递指定服装，也成为中国国家代表队亚运会领奖服以及中外记者指定服装，同时也伴随亚运圣火传遍全国，全世界）。

自此，李宁一炮而红，发展很快。彼时的李宁却还依附于健力宝，是健力宝的孩子。但李经纬那边却因健力宝与三水政府的矛盾升级，现实选择是李宁脱离健力宝，但他不想“忘恩负义”。没想到李经纬却支持李宁单飞，同时让他以现金形式分三次赎回健力宝之前1600万的投资，没要一分利息。

1993年，李宁迁址北京，和福建晋江远远对望，却又暗地竞争。1994年到1996年是李宁发展的黄金时期，但随着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袭来，此后数年李宁的销售额一直徘徊在7亿，市场地位也逐年下降。为突破困境，李宁决定走资本之路，2004年6月28日在香港主板上市。

但李宁从诞生之日就有诸多缺陷，比如李宁的纯体育背景，还有李宁的家族体制。当年一起创业的是他退役的队友，还有哥哥、嫂子等，李宁很早就启动了漫长的职业经理人改造之路。1998年，35岁的李宁率先淡出公司日常经营业务，去北大法律系深造，而李宁公司内部也先后提拔了几位自己培养出来的职业经理人。

从陈义红（1997年—2001年，从生产总监到总经理），到张志勇（2001年—2012年，先为出纳，后为财务副总裁，首席执行官），红军四渡赤水逃脱国民党追赶，李宁几渡职业经理人，却依旧没能让李宁在四面埋伏的行业竞争里守住民族品牌第一。

2011年，李宁业绩迅速下滑，张志勇抛弃了对2008年中国奥委会战略合作伙伴的争夺，从体育转战时尚领域，推倒了李宁之前定的“一切皆有可能”，将公司slogan变为“让改变发生”。而拿到奥运会战略合作伙伴资格的安踏，却凭此快速崛起反超（由营业额还不到李宁一半到实现盈利反超）。

2012年，李宁复出，复出后不久引入TPG，再度让渡权利给职业经理人金珍君（出任CEO），但换来的却是连续三年亏损。这期间，李宁的贵人李经纬早已中风卧床不起，连医药费都付不起，李宁承担了所有费用，一有时间还去探望照顾。2013年4月，李宁出国出差，没两天李经纬离世，李宁闻讯失声痛哭，回国为其守灵一夜，几度悲痛落泪。

孕育其重生，有再造之恩；为其挡刀，有养护之恩；扶其上马送其一程，有相助之恩。

李宁人生的一半是家人，另一半就是体育旧友。体操运动员李小双是李宁上市时的股东，李小双退役后也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但发展不好，曾奄奄一息，后在李宁等人的帮助下，公司好转，也有了上亿资产。李宁还聘请过李小鹏做非凡中国董事长，他的儿子李小宁偶像正是李小鹏，反而李宁的侄子李麒麟把李宁当作自己商业和人生中的偶像。

还李宁一个“李宁”

在李宁前，福建晋江一大批鞋企已经诞生。1983年361°的最早前身华丰鞋厂成立；1987年，特步前身三兴公司成立；1989年，匹克前身丰登鞋厂成立。1991年，安踏创立。这些鞋企创始人带着闽商“爱拼才会赢”、“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信仰迅速崛起。而国外的耐克早在1980年就已经进入中国，1982年和北京马拉松合作。

2012年被安踏赶超，李宁的王冠落下。方向迷失，几番职业经理人的落败，李宁一度淡出江湖。

2015年，退居幕后的李宁开通微博，和小米生态链企业、小米手环缔造者华米科技达成战略合作，参与天猫双十一，与京东联姻（京东为李宁提供从产品到门店的整体物流解决方案），“互联网+运动生活体验”，李宁开始了新一场的马拉松。

2018年巴黎时装周，李宁出征炸翻全场，一夜变成“时髦精”，以时尚、年轻的形象重回大众视野，2018年李宁中期财报，业绩增速创2010年以来新高。

2019年9月2日，李宁代理行政总裁换为日籍华人高坂武史，中国姓名“钱炜”，有着丰富的优衣库零售和管理经验。“东方智慧+西方管理”，“单品牌、多品类、多渠道”的新发展策略，成功在逆境中打出了新天地。服装及产品设计变的时尚前卫，顶着运动服饰头衔出生的李宁2018年后不再仅仅为了运动而存在，走起国潮路线，探索更广阔的领域，推出适合更多人的商品。

30年生日时，李宁拿出2019全年的亮眼业绩，营收上涨32%，经营现金流增加110%；2020年上半年，营收61.81亿，仅下滑1.2%；净利润大涨22%至6.83亿元；市值也已过千亿大关。如此艰难的2020，消费者仍旧愿意为这个具有体育精神的消费品牌买单。

曾经的李宁在1980年莫斯科体操世锦赛中，右脚受伤的情况下依旧夺冠，当时国际体操协会的负责人赞叹说：“你的自由体操，世界第一，你的意志，也是世界第一！”

风云际会，体育人角逐商业战场，夺冠是信仰，是本能。

李宁当年的体育教育梦没再做，可能也对。那个梦或许会如同中国的大体育产业一样，在14亿人群里不温不火，只有运动服装和鞋饰独秀。

曾有人如此评价道李宁，即便过去整整三十年，很多人依然坚持认定，李宁有张生动的脸。不像同时代唐国强的奶腻，也不是同龄李连杰透出的青稚，更没有多年后中国体育另一个世界级符号姚明那种自信外泄刚毅无匹。李宁的脸，皮相上的亲和内省的韧，以及嘴角不时上翘五度构成的曲线，配上洛杉矶奥运会三块金牌，一块银牌，一块铜牌，着实颠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