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北文学》沈 学 印 ：老贾应该去哪儿呢？(小小说)

老贾应该去哪儿呢？(小小说)

沈 学 印

老贾和我不错，也有过联系。

老贾的老伴是我中学的同学，我们一起下过乡插过队还同时返的城。

老贾去年从领导岗位退下来，在离市区十多公里远的“得鹿沟”相中一处老房子，便和老伴毅然决然地搬到了郊外。

老贾相中的老房子还真挺好，是三大间红砖青瓦房，坐北朝南，宽敞明亮。门前两棵老槐树十分招人喜欢，往前走几十步就是一片菜地，旁边有条从上面沼泽地淌出的小溪，流水汩汩，清澈见底；房后是果园，齐刷刷的沙果树能有四五十棵。这儿的老房东告诉他，每年八月节前后，果园里枝繁叶茂，密密匝匝，累累下垂的果实挂满枝头，香飘四溢，赏心悦目。

老贾相中这地方图的就是有山有水有块地，两棵遮天蔽日的老槐树和满眼的果园让他想着心里就美，有一种惬意舒心的感受，以至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百般阻扰都没有动摇老贾的坚定信心。

老贾搬到“得鹿沟”后我去过几趟。头一趟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老贾刚从地里回来，坐在树荫下正喝他“十年一贯制”的“铁观音”，一张老掉牙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副跟了他大半生的老花镜，手里拿着旧报纸。老贾见我来看他，非常高兴，一边让老伴拿来一个透明玻璃茶杯给我倒茶，一边跟我说，这儿地方真好，离市里还不远，小客车也就四五十分钟，没事你就多过来几趟，这也叫回归自然啊，在城里上哪儿去找这样纯粹的地方，天天闻着泥土的芳香，时刻都和天然的东西打交道，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他还动员我，退休后也来这儿同他一块享清福，我答应了他。

上秋那会儿，我又去看老贾。这回他把我领到菜地里，向我介绍他的劳动成果，这是叶菜类，叶菜有莴苣、茼蒿、茴香冬寒菜；这是根菜类，根菜有红萝卜、青萝卜、白萝卜、胡萝卜、还有芜菁甘蓝；这是瓜类，瓜类有冬瓜、黄丝瓜、苦瓜和佛手瓜……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态明显地刻在脸上。荡漾在他的菜园里，亲近自然的喜悦会油然而生，迸发心头，站在地垄中间，一股绿色的气息会紧紧包围你，让你的心都有了绿意的浸染。这绿色的气息，这田园的芳香，这泥土与天然混交溢出的异味，我有四五十年没闻到了。那还是十几岁时，跟父母去地里劳动，收获果实，能闻到这种气味，但我总跑得很远，不肯靠前，不喜欢那种味道。现在不一样了，我使劲呼吸还觉得亲切不够，没有得到它的全部。告别老贾的时候，他像看懂我的心思，将一个装的满满登登的玻璃丝袋子给我送到了车上。

年跟前的时候，老贾托人捎话让我过来一趟。那次老贾老伴还特意炒了几个小菜，我们喝着地产的小烧，一直唠到日落西山。印象中那个茭白木耳加中海米的凉拌菜挺好吃。老贾还跟我说，这茭白是水生蔬菜，过去咱这儿想吃它，那是“冰凌拌豆腐——难拌（办）”，现在就行了，咱自己能种，吃着不是也挺好吗。老贾说这话时既有一种成就感，也有一点淡淡的忧伤，让我在羡慕中感到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临走时，老贾又给我装了不少地产货，含含糊糊地对我说，往后可能就吃不到这些东西了，这里一开春就要动工了，说实在的，这儿我还没呆够，再找这么好的地就不容易了！

果然，前几天我再去看老贾，一切都面目皆非了，三间红砖青瓦房不但没了，连门前那两棵能遮蔽半个屋顶的老槐树也不知了去向，那片绿意盎然的果树园也变成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大工地，偶尔有一两辆大卡车在进进出出，几台高高耸立的塔吊却直插蓝天。我在工地四周茫然地转悠了一圈，看到一块施工告示牌才知道，这里要建一个欧风海荷情调的休闲度假山庄，现在进行的正是前期工程。

我站在碎砖瓦砾堆上向四周看了看，不远处两台冒着浓烟的挖掘机正在肆无忌惮地轰鸣着，有几个头戴安全帽的人在那儿比比划划，指指点点，说些啥也没谁知道。

我上前问了下，那个房子的主人哪儿去了，他们都说不知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老贾应该去哪儿呢？

作者简介：沈 学 印 笔名晓哂、雪垠、慎重、继续弹等，网名逍遥剑客哂。

曾供职于电视媒体，记者、编导、制片人，50年代初期生于祖国北方，长在雪乡林区，先做学生读书、当过下乡知青（1968年6月在黑龙江边的黑龙江省西克林国营农场当知青3年多，1971年调回市里）。返城后学过烹饪专业、搞过美术创作、进过政府机关，最后选择新闻媒体一干30年，直至2012年退休。业余时间喜欢收藏、旅游、偏爱书画，也写点东西。迄今已有3000余篇（首）文学作品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诗刊》、《星星》、《中国文艺》、《世界文艺》、《中国铁路文学》、《作家报》、《北方文学》、《大森林文学》、《黑龙江作家》、《黑龙江日报》、《伊春日报》等百余家报纸、杂志和《新加坡文艺》、新加坡《锡山文艺》、《新华文学》、香港《中国文学》、台湾《葡萄园》、越南《西贡解放日报》、美国《新大陆》诗刊等发表；出版文学著作30余部、编辑文集10余部；荣获各类国家和省级文学奖项30余次。系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中国国际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生态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毛泽东诗词研究会常务理事，多家民刊名誉顾问、主编等；曾创办主编《江海文艺•东北版》、《岷州文学•绿色风》、《雅海文学•综合版》等10余年，出版民刊70余期。

现为《乌苏里江•绿色风》杂志社总编辑、《知青文学专号》编辑部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