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临终,要不要见最后一面
头几日,看到有位博主在某书发表了篇文章,留言栏里的回复两极分化!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博主在国外多年,疫情缘故更是许久没有回国,近期被家里告知,母亲癌症晚期时日无多,让她做好心里准备。她纠结于要不要耗费精力,财力,人力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因为是癌症晚期,觉得时日无多,见最后一面可能弥补心里未能尽孝的遗憾,但回去也是于事无补,去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财力!一是因为回国隔离时间太久,孩子太小无法一起回国,她老公要请假在家照顾小孩。二便是经济压力过大,回国往返,隔离费用,老公休假无收入,又要还车贷房贷等等!
这让我想起大学时,做自愿者时,在敬老院认识的一位老人。或许,她的一生便是答案!
如果说人这一生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憾事。但要说刘老太这辈子最后悔的,怕是谁听了都觉得稀奇!
此刻刘老太像是睡着了般,头朝北,脚朝南,躺的周周正正,这看着也是个有福之人!那花白的头发梳的整齐干净,一身黑底暗纹的老花衣裳,是她自己做的,那双莲花天梯鞋,是她自己纳的。节省了一辈子,骄傲了一辈子,临了却捞了这么个下场!
刘老太是昨天夜里没得,人走的很安详。
屋里,人来人往都是送她最后一程的,哭过闹过,便三三两两端着瓜子,躲在身后唠起了闲话!也不知那话是说给人听得还是鬼听得,倒是热闹。
屋外,一身暗灰夹克的男子,歪着脑袋夹着手机,一手指挥那些操办丧事的人搬搬抬抬。嘴里叼了半天的烟卷还没来得点,一口便唾了出去,“操,全他妈畜生”。灰衣男子收起手机,几步冲进屋里,对着大执宾喊到,“不用等了,我来!”
“大姨,表哥怕是来不及送你最后一程了,我送你,你要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事就托梦给我,我去给你办”。灰衣男子半跪在那,上身伏在刘老太身旁,像是说悄悄话般,哽咽着把话递给刘老太。
片刻过后,见那灰衣男子,身披长衫孝衣,腰系麻辫带,足登白头靸鞋,手抱灵牌,跪在刘老太棺前。
“瞧见没,倒死也是没瞧见那俩儿子一面儿!”花袄妇人拿胳膊肘怼了怼她旁边的胖婶子,夹了夹眼。
“那屋里头跪地上的是谁?”看热闹的胖婶子努了努嘴,朝着披麻戴孝的男子望去。
“她外甥!人倒不是错,没大本事,做个小买卖!刘老师命好,家里出了两大学生,都在国外。啧啧,就是没享过儿孙福,可惜了。”花袄妇人低声嘀咕着,顺手抓了几个柜子上的茶蛋,扯进了裤兜儿。
又小声嘀咕了句“谁煮的这茶叶蛋,味儿真不错!”
说到底,刘老太大到死都在让她后悔的,就是把那两个儿子培养的太优秀了。
几年前,刘老师的老伴儿还在的时候,遇什么事相互有个指望,也没觉着日子有多难!直到老伴病了,胃癌!刘老师这心一下子就塌了,天也跟着塌了。
刘老师哆哆嗦嗦的给在瑞士的大儿子打去了电话,想着让儿子回趟国,带老伴儿去大城市找专家瞧瞧。
大儿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自己很忙,这是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出来接个电话,请假是不可能的事,不行找老二带着去北京瞧瞧,忙不过来就请护工,别省钱!
挂了电话,刘老师又赶忙给在新加坡的二儿子打了电话,试探得问了二儿子能不能回来,结果话没说几句,二儿子就急了,责怪她有事没事的就找他这个儿子,不体谅他的难处,事事为她那个大儿子着想,末了说了句找你大儿子管,就挂了电话。她心里明白,这老二心里还是有气,也不能全怪他,可是这毕竟是关系着自己亲爹的生死,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揪着那件事不放了?
电话挂了半天。刘老师回过神,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买高铁票,这辈子没出过远门,智能手机又弄不明白。再给儿子打过去,那头已经关了机。
刘老师着急老伴的病,便去了她外甥家,想找外甥帮忙订两张高铁票。外甥见刘老师急的浑身是汗,便说这么大岁数了,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说声就行,他开车过去,不用专门跑一趟。外甥拿起手机着手订票,顺口问了句去北京干嘛?
刘老师不敢说老伴儿得了胃癌,儿子让他们自己北京找医院,便含糊其辞的回了句,想带你姨夫去看看身体,他老不舒服,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去北京逛逛,这大半辈子过去了,还没出过远门。
外甥听了这话,腾地站了起来,“大姨你咋不早说,姨夫怎么了,你们自己北京看病怎么行,这两天我没事,我开车带你们去”
刘老师听了觉得不好意思,赶紧阻拦。
外甥一锤定音的说“大姨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取消高铁票,你甭跟我争了。你们老两口自己去北京,万一出点意外,我妈肯定扒了我的皮。再说,就你老俩口去了北京,那现在看病全是在网上挂号,你能弄明白?”。
最后外甥把刘老师送回了家。刘老师刚到家,就躲进厕所里大哭了一场,眼泪滚满了脸,怕老伴儿听到,拿着毛巾捂住嘴,硬生生把那一肚子的苦水咽了回去,硌得她心疼!
回屋后老伴儿问儿子咋说的,刘老师把儿子的安排说了,又怕老伴难受,搭了句两个儿子都忙;老伴儿听后叹了口气,转过身,没再出声。
刘老师心里明白,老伴儿和她一样,后悔把儿子培养的太出色了,到老了身边连个能靠的人都没有。
刘老师这两个儿子从小都是大人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学习从来不让人操心,成绩一直是学校前茅。刘老师和他老伴儿都是学校的老师,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也舍得砸钱培养儿子,风雨无阻的送他们上各种奥数班,培优班;家务从来不让他们沾手,让他们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吃的、穿的、用的也都是紧着他们,两个人苦点累点也心甘情愿!
两个儿子也没让这两口子失望,以优异的成绩保送国内大学,毕业后又出国留学,一个去了瑞典,一个去了新加坡。
那几年是刘老师两口子最风光的日子,走路都觉得带着风的。孩子的外婆也常拿刘老师妹妹家的儿子来比较,那小子打小就混,好惹事,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两个儿子毕业后就留在了当地,就业薪资也丰厚得令人乍舌。孩子的工作稳定了,老两口想着卖了市区的房子,再加上手里的积蓄,资助两个孩子在国外付个房子的首付。
这事邻居知道了,开玩笑说,这老两口是要去国外养老,准备享清福去了。两人听了矜持的笑笑,心里其实也盼着那一天,老两口抱着这个念头,便开始日常催婚。
二儿子倒是交了个外国的女朋友,两个人表示还年轻,不想结婚太早。大儿子吱吱呜呜,不肯直说,直到儿媳怀上了孩子后,大儿子才告诉老两口,他两年前就结婚了。
老两口大吃一惊,但顾不上指责他的先斩后奏,便着手准备卖房子的事,儿媳都怀孕了,总不能还租着房子住。老两口原本打算卖了城区的新房子再加上手里的存款够给两个儿子付房子首付的,但现在大儿媳再有几个有就生了,情况来的太突然,太意外了。
二儿子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想着打电话和二儿子商量一下,先把卖房子的钱给他大哥,以后有了钱在给他买房。结果二儿子一听就急了,死活不同意,说那老大是算计好的,这么大的事都没和家里说,想买房子了就跑来通知大伙了。
这头大儿子隔三差五打电话,说现在的不如意,明里暗里是在打听房子的事。那头二儿子盯着老两口的一举一动,扬言这事顺了老大的心,以后有事也别来找他了。
老两口逼得没办法便把自己住的那套小房子和市区里的房子一起卖了,回了乡下。那套市区房卖的钱给了老大,那套老房子卖的钱加手里的存款给了二儿子。
结果二儿子知道后,为这事还是生了气,有了隔阂。在电话里和他哥吵了一架。此后,和老两口的联系也少了。老两口知道二儿子心里有气,没事多打打电话,想缓和一下关系,二儿子的态度却总是冷邦邦的,说起话像锥子一样,扎的人心疼。
老两口想着自己的退休金也花不了多少钱,攒几年再补给二儿子。毕竟是自己儿子,还能为这事记恨自己一辈子不成。
再过几个月大儿媳也快生了,老两口合计着收拾东西想去照顾儿媳妇。刘老师担心这个时候不照顾,以后会被记恨,现在的姑娘不都说了吗,怀孕的时候婆婆不照顾,以后也不会给婆婆养老,月子里的仇不共戴天。刘老师把自己的想法和儿子说了,谁知儿子一口回绝了,说是老思想,老传统!
直到孙女出生后,刘老师和老伴儿才去了瑞典,可去了才半个月,老伴儿就先离开了,他说呆在那儿浑身不舒坦,刘老师留下来带孩子。
呆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儿子的薪水在国内看着高,但在这儿也只是勉强够花,生活成本太高。大儿媳对刘老师很客气,客气到生疏冷漠的地步。
刘老师进儿子房间扫地,儿媳说要尊重她的隐私,孙女才两个月,儿媳就断了母奶,刘老师劝她在喂两个月,对孩子好,儿媳摔起脸子不高兴的说,任何人都没权利干涉。
儿媳虽然也是中国人,但刘老师好几次听到他们用英语吵架,显然是怕刘老师听了去。两个小年轻,跟老人张口自由,闭口人权,刘老师每天过得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又踩了雷,惹得两个人又吵架。
孙女两岁时,儿媳把她送到了一个类似早教的育儿机构,客气的把刘老师请回了国。
从那之后,旁人在问什么时候去国外养老,他们也只是笑笑不搭话。那时候他们老两口心里都明白了,儿子和儿媳在国外入乡随俗,生活习惯和观念都跟他们不搭边了,不欢迎他们去打搅。
一晃几年过去了,大儿子总共回来过两次,每次都神色匆匆,在家像来旅游似的,呆两天就走,大儿媳和孙女一次也没回来过。二儿子和那个外国儿媳电话都少得可怜,别说是回来了。虽然老两口这些年陆陆续续的没少背着大儿子给二儿子打钱,但也没能捂热他的心!
刘老师心里真是庆幸,这次多亏外甥陪着老两口来了北京,这订酒店,预约挂号,缴费,拿药全是他一个人在那忙活。她光是看到医院门口拥挤的人流,就脑仁疼,更别说进医院还得网上挂号,机器智能缴费、拿药,科技发展确实是好事儿,但对于六十几岁的老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老伴儿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确诊是胃癌晚期,刘老师又躲着老伴儿大哭了一场。刘老师给两个儿子打电话,让他们请假回来。
两个儿子倒是脚前脚后的回来了,老伴儿也安排了手术时间,可这心就是一直提在嗓子眼,堵的她难受!
老伴儿手术结束后,二儿子当晚就要赶回新加坡,说是项目出了问题,任凭刘老师说破嘴皮子也要走。大儿子待了三天,也急匆匆的走了。说工作太忙,临走时他留下话说,让医生用最好的药别心疼钱。
刘老师拼了命咬着下嘴唇儿才是镇住了堵在喉咙口的怨怼。钱、钱、钱就知道钱,钱能换回你们老子的命吗?老伴儿被放疗化疗折腾的骨瘦如柴,但身体状况还是一天天的变差,医生说他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尽量满足他吧,再治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老伴儿拉着刘老师的手,已经说不出话。但还是拼着一口气,断断续续挤出几个词,刘老师把耳朵贴过去,听到他说担心他走后,刘老师一个人要怎么办?
刘老师哭得肝肠寸断,年轻时把心血都倾注在儿子身上,临了才发现,老伴儿,老伴儿才是能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人。儿子们都有出息了,飞远了,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了,顾不上他爸他妈了。
最后,刘老师把老伴儿接回老家,老家医院的医生在电话里把情况跟两个儿子说的明明白白。两个儿子就是不做声,刘老师百般哀求,二儿子总算回来了。老伴儿见到儿子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来,激动的嘴皮子直哆嗦。可二儿子呆了才两天,就焦躁不安,电话一个接一个。第三天一早,就支支吾吾的说得回去了,工作上出了纰漏。
刘老师气的直哆嗦,大怒说:“这两天就盼着你爸早点走了吧,不然都对不起你特地回来一趟,是你爸重要还是挣钱重要?”
儿子很狼狈地说:“他也不容易,他也要还房贷,车贷。”刘老师哭了,她从没有一刻这么后悔过,后悔把两个儿子托举得那么高,那么远,让他们再也不能成为父母的依靠。
其实,刘老师心里明白,知道儿子走到那个高度,有那个高度的身不由己,但是面临生死,她太需要有个人给她精神支撑了。
二儿子走后,刘老师半步不敢离开老伴儿,虽然有护工护理,但也生怕一个闪失,老伴儿就走了。
外甥看着刘老师一天比一天憔悴,怕她熬坏了身体,放下工作,跑来伺候老伴儿。刘老师知道,她这个外甥做个体生意的,开一天店挣一天钱,不容易。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能给他塞钱。外甥推辞不要,说这是他该做的。
刘老师想起自己父母当初说这个外甥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可如今她那金子般的儿子,却狠狠的抽了她的脸!她多希望她那两个儿子也是滩烂泥,最起码能陪父母最后一程。
老伴儿是几天后走的,凌晨3点。最后一刻,他回光返照,死死地盯着门口看,目光里全是期盼。刘老师知道他还在盼着儿子出现,可他注定要失望了。老伴儿去世那一刻,也许是心里早有准备,倒没有太多悲伤。
两个儿子是回来了,儿媳们并没有出现,又是一阵心寒。让刘老师难过的是,两个儿子在老伴儿的墓前,为了以前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动手打了起来,完全没有顾及身后他们老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刘老师在墓地哭的撕心裂肺,畜生啊,都是畜生,真是活该啊!
刘老师在外甥的帮忙下操办了后事。安葬完老伴儿后,当晚一家人聚餐,两个儿子分别跟刘老师妹妹一家人握手,感激他们照顾自己的父母,却只字未提如何安顿刘老师。
半天大儿子才为难的开口说,他们在国外看着风光,其实供房养家跟国内没两样,很不容易。随后他话锋一转,说自己的妈妈就拜托表弟照顾了。
二儿子杵在那没知声,看样子也是默认了。刘老师被她这两个儿子的不要脸,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父母养老的责任撇给别人了。
儿子离开了。刘老太去看老伴儿,坐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心里很羡慕他能够走在前头,自己还能伺候他最后一段。
有时候死并不可怕,活下来的人才是最难熬的。刘老太妹妹接刘老太跟她一起住,她丈夫走的早,平日里也是一个人,现在姐妹俩日常做个伴儿,也挺好。
周末外甥带着孩子,老婆一起回家吃饭,屋子里全是孩子的笑声,烟火气十足。刘老太非常贪恋这种热闹,见着孩子就给塞零花钱,外甥媳妇推辞不肯要,刘老太急了,说她有退休金跟医保,平时花不了什么钱,钱对她来说跟废纸差不多。人老了,就怕孤独。
就这样过了几年,刘老太的妹妹也病逝了。刘老太大儿子领着一家三口回来奔丧,二儿子也带着从未谋面的外国媳妇回来了。
大孙女已经是大姑娘了,打扮时尚,满口洋文,跟这个小乡村格格不入,刘老太跟她怎么也亲近不起来。二儿媳是外国人,说不上话,只能客气的招呼她们吃这吃那。
刘老太下厨做了十几个菜,又煮了满满一盆的茶叶蛋,刘老太记得两个儿子打小就特别爱吃茶叶蛋。
孙女看到盆里的茶叶蛋,伸手去拿,大儿媳眼睛一厉,用手拍了孙女的手,又瞪了一眼刘老太。刘老太心里猛地一哆嗦,她不傻,看得出儿媳在嫌弃她,也嫌弃她做的饭菜。
难得晚上有空儿,跟儿子聊会天儿。刘老太很不解,亲爸去世了,老婆孩子都没回来过,怎么小姨去世了,到都上赶着表孝心来了。
儿子有些尴尬,大儿子说那时情况特殊,儿媳妇小产不好奔波。
二儿子说那时候二儿媳忙着写论文毕业,而且她们国家不注重这些丧嫁仪式。
两个儿子又表示这些年来小姨和表弟对她照顾的很好,对他们也是很感激。
刘老太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还算这两个人有良心。这次回来,两个儿子呆的久了一些,不过他们都住在县城的酒店,想见他们一面还是很不容易。
过了几天,刘老太听村里有传闻,说老村要拆迁,她住的地方正好在拆迁范围内,按照她那套房子的面积和屋后那片地的数量,补偿很可观。刘老太被这意外之喜砸蒙了,颠着小步去村委会打听真假。
村主任说:“怎么不是真的,上头都下达文件了,这事儿好几个月前就有传闻了,我跟你家俩儿子是哥们儿,早就告诉他们了。”
刘老太就像被狠狠砸了一记闷棍,下意识的反问:“我儿子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主任肯定的点了点头。刘老太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家,脚底下就像踩着棉花虚飘飘的,踩不到实处。刘老太终于明白,儿子这次回来哪里是为了给妹妹奔丧的,这分明是冲着拆迁补偿款来的。这到头的好事成了伤心事。
没过多久,拆迁文书果然下达到村儿里,两个儿子跑来跟刘老太商量拆迁补偿款的事儿。
刘老太说:“按面积均摊能分到三套房,我准备要房不要钱。”
大儿子脸色一变,随口说到“那你自己住,要那么多房子干嘛?”
二儿子瞅了一眼老大,在一旁帮趁着,说回迁房不值钱不如要房子实在。这时候哥俩到是显得齐心合力了。
刘老太撇了他一眼,说自己年纪大了,钱攥在手心儿里留不住,肯定得要房子傍身。自己留着住一套,另两套收租金,细水长流。
大儿子尴尬的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说他最近看上了一个项目想要投资,需要一笔资金。说着又向老二递了个眼色。
二儿子哭着脸,说之前因为钱不够,买的房子太小了,想换套大点的,而且这一两年他也打算要孩子,以后抚养孩子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都在变着法儿想让刘老太要钱,然后把这笔钱给他们用,却谁也没提以后刘老太要怎么办。
刘老太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他们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给伤着了。刘老太悲恸的望着她这两个优秀的儿子,再也压制不住都在那心口窝的怒火,骂道:“我跟你爸吃了再多的苦,受了再多的累,也没亏待过你们,我们以为这两个儿子有出息了,我们就有依靠了,可是你爸到死也没靠上你们两个。你们的老婆,孩子连他的丧事都没出现。你爸走了这么多年,都是你表弟在照顾我,你们压根儿就没想过我过的怎么样。现在你们一家子,一家子舔着脸来算计我的钱,要点脸吧,好儿子!”
刘老太两个儿子万万没有想到,刘老太会如此干脆利落的撕下他们的脸皮。顿时被刺的跳了起来反驳,大儿媳更是阴沉着脸,拽起孙女直接转身出门了。
刘老太顾不上这么多了,有些话憋在心里太多年了,一股脑说出来,心里也就舒坦了。刘老太的心曾经也是火热的,可日复一日被儿子冷淡对待,心也就慢慢凉了,无所谓了。
以前刘老太以为儿子去了国外,是学了外国人那些冷漠的臭毛病,才这么没有人情味。可如今刘老太才发现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自私。跟父母讲人权,讲自由,说自己不信奉国内给父母养老的那一套,可需要父母出钱出力的时候,又希望遵循国内的传统,希望父母对他掏心掏肺。说到底他们不是去国外被洗了脑,而是它的根子早就被惯坏了。
刘老太现在后悔死了,当初只顾得抓他们的学习,而没有去培养他们的品格,才落得晚景凄凉,这能怪的了谁呢?
最后,刘老太在村委会的见证下立下遗嘱并公证。等她去世后,三套房中两套留给外甥,另外一套捐给养老院。谁给她养老,她的财产就是谁的。
俩儿子又是发誓,又是打苦情牌,见刘老太仍是寸步不让。他们恼了,不顾自己知识分子的身份,摔门而去连头也没回,好像撇下的是一块儿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破抹布,而不是含辛茹苦把他们抚养成人的妈了。
外甥让刘老太放心,说即便不留财产给他,也会给她养老,更何况现在有了这份遗嘱,他更有责任把刘老太照顾好。
事后,刘老太并没有住在外甥家,而是拾掇了一番准备去养老院。妹妹不在了,刘老太不是他的亲妈,虽然有亲戚情份在,但她不想把这份亲情过早消耗光。刘老太想着外甥平时能来看看自己,在她生病的时候,能来照顾照顾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刘老太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手里攥着房子和养老金,遇事能有外甥帮衬着,在养老院应该不会过得太差。至少比把所有财产留给那两个白眼狼的儿子,自己什么都不剩下强。
刘老太去了养老院,住的单间。有冰箱,有洗衣机,自己还备了个煮锅,虽说单间的伙食不错,但自己想吃啥了,做点也方便!外甥隔三差五的拎着东西来看她,她知足。
养老院里老人聊天时,也打听家里,刘老太说两个儿子在国外定居了,其他老人听了无一不羡慕。刘老太每到聊到这儿,便起身回了屋,坐在床前痴痴地望着床头那俩张A4打印纸发呆。上面是那两个儿子的一家三口的合影,那纸已经泛黄了。
夜里,刘老太梦见儿子们回来了,带着媳妇,孙女,孙子来看她了,那耳边一声声的妈,叫得那么真切。
刘老太猛的坐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还没干透的泪,想着快过年了,儿子今年应该能回来吧。
刘老太想到这赶紧翻身下床。从冰箱里把鸡蛋一个一个的捡出来,洗净,进锅,煮熟,捞出,过水,敲壳;再放入茶叶,桂皮,大料,香叶,老冰糖,老抽,注水,继续煮着,直至入味,关火。
刘老太小心翼翼的把那热气腾腾的茶叶蛋一个个拣出来摆好。
瞧那茶蛋浓郁的颜色,蛋壳细微的裂纹,均匀而缜密,满屋飄着茶蛋的香,味道异常诱人,想着儿子应该好久没有吃这口了吧!
忽然刘老太觉得心口一紧,手下意识的扶住墙,一点点堆倒在地上,挣扎了几次,也没有起来。
墙上的时钟停在了三点一刻。
外甥接到通知时,已是5点钟了。敬老院的护士们把刘老太抬上了床。外甥,帮着梳了头,换了衣服,便把刘老太接回了家。
大执宾问儿子在哪?谁打番,谁抱灵牌?这时外甥才想起来,还没有告诉表哥,便连忙打电话。那头电话响了半天,二表哥接了电话,听说是刘老太去世了,沉默半天,支支吾吾的说,有工作脱不开身,拜托他了。大表哥的电话更是没打通过。
远处,一高个子身披长衫孝衣,腰系麻辫带,足登白头靸鞋,一手执纸缠丧杖,一手抱灵牌的男子迎面走来,身后的队伍浩浩荡荡,好不风光!
空中时不时的飘着几粒雪花,整个天空沉浸在一种阴郁的色彩里,凉风渗骨!
刘老太的茶叶蛋还放在她的桌头,早已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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