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苍绣:谁来读懂指尖上的美丽
作者:谢玉妹
金丝银线,平凸有致,五彩斑斓,栩栩如生。这便是金苍绣,一种源于明清、盛行于闽台的刺绣工艺。它与两岸民间信俗紧紧维系,风靡华人世界数百年,惊艳了时光。
桌围上的龙头平凸有致,犹如3D画般栩栩如生
省级非遗传承人林秀清与金苍绣相伴四十多载,“静心”是她擅长穿针引线的诀窍。“可惜这么美的刺绣,现在乏人欣赏,希望能有更多年轻人来学习,把它传承下去。”林秀清说。
刺桐绣法的延伸
金苍绣是古时泉州刺桐绣法中延伸出的一派,由于多用包裹着棉质细线的金线绣成,其状如葱(闽南语中“葱”“苍”同音),最早被称为金葱绣,后雅化为金苍绣。
自古以来,闽台地区各种民间信仰颇为兴盛,衍生出许多宗教用品。挂在宫庙门楹上的彩、祭桌的桌围、神佛塑像的穿着,还有神佛出巡所用的伞布、绣旗、幢幡以及道服、戏服、木偶服……这些物品,离开了金苍绣,似乎便少了几分庄严与神圣。
对于不同地区客户的偏好,林秀清了如指掌。“台湾喜欢刺绣密集、颜色鲜艳,香港和新加坡则喜欢素雅简约。风格虽不同,但对品质的要求却是一致的。”走进林秀清300多平方米的工作坊,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尊穿着金苍绣品的神像。每年,这里都要卖出价值100多万元的金苍绣品,其中七成销往台湾。
半世纪崭新如初
金苍绣多以绫罗绸缎为底,绣前需巧妙使用油纸,把样图印在底布上。选择绣线和材料也有讲究。其中,金苍线由好几股棉质细线凝成,根据需要将3至12股的细线拧成一股,涂上金、银色的漆,既能“提亮”又可增加质感。“保存得好,绣品可几百年不褪色。”林秀清说,她母亲的桌围用了50多年,依然崭新如初。
金苍绣
运用平绣、凸绣、荔枝跳等绣法,金苍绣的图案鲜亮活络。例如,林秀清珍藏了一件自己的龙头桌围绣品,高0.86米、宽1米,龙眼瞳孔用黑布做成,眼白则用兔毛缝上,龙须用棉质丝线搓成圆条状,再用丝线横向卷起使之更加紧实,整个龙头犹如3D画般栩栩如生。作为从艺40多年的老师傅,林秀清针下干净整洁。在这幅桌围中,她运用深浅两种不同的蓝色绣线表现波浪纹理的节奏,与普通绣品放一起对比,高下立现。
绣这样一件桌围,她需要每天工作8小时,连续2个月方可完成。即使现在机绣和组合绣早已大行其道,手工绣仍占金苍绣销售的70%以上。这,便是手艺人的价值所在。
忧虑传承人难觅
比起巧夺天工的作品,绣娘们“一坐就是一天,一做就是一辈子”的工匠精神更令人钦佩。从16岁起,林秀清跟随姐姐学习金苍绣,随后进入泉州锦绣庄工作。从普通的绣娘到管理人员,她在锦绣庄用28年学习提升,多年的积累才换来精湛的技艺。
林秀清的坚持,带动她身边不少人加入金苍绣工作坊,包括嫂嫂、弟媳和女儿。但是,干这一行的少有外人,尤其是年轻人。
“曾经有一位博物馆工作人员感兴趣,但跟我学了一两次,就没再来了。”聊起传承人难觅的现状,林秀清叹了口气。她说,想学一门技艺的人并不少,但学习金苍绣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和耐心,不仅要有手眼协调能力,还要耐得住寂寞、静得下心,要熬过漫长的练习才能出师。她也曾到泉州多所特殊教育学校招工,可惜“免费教也鲜有人愿意学”。
“最基础的平绣技巧,新手练熟至少要半年。招不到人,是我现在最大的忧虑。”林秀清说,20多年前的锦绣庄有100多位绣娘,而今她的工作坊只有12人,其中10人是老师傅,不少人甚至已经当了奶奶。
图振兴瞄准创意
眼下,女儿蔡玲玲是林秀清传承金苍绣最大的寄托。曾经,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蔡玲玲也嫌做刺绣“枯燥单调”,学艺半途而废。10年后,当自己也当了母亲,蔡玲玲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绣床边。她从头、从零学起,车绣、画图、平车……每天手不离针、眼不离线,一坐至少9个小时。
“做我们这行需要手眼好,上了年纪可能就比较吃力。”传承母亲的技艺,成了蔡玲玲的天然期盼和使命。虽然是“初学者”,但受母亲影响,她对自己的要求比别人更严格,因为“工匠精神的锤炼先于技艺的培养”。林秀清说,女儿刺绣速度不快,但比较精细,一点点不好就要拆开重做。正是这样的精益求精,让蔡玲玲的作品在今年举行的第十四届中国(莆田)海峡工艺博览会优秀作品评比中获得金奖。
谈到未来,蔡玲玲已经有了一些点子,“想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多做一些有创意的东西”。目前,金苍绣品一般用于宗教祭祀和传统戏曲,使用范围有限。蔡玲玲打算把产品往婚庆和文创市场拓展,做些鸳鸯荷包、新人布偶、枕头和挂饰等,让金苍绣更加多元化、大众化,进入寻常百姓家。
对于母亲最头疼的招人,蔡玲玲也有一番见解。“做刺绣时间长,又要求静心学,也许年轻的全职妈妈们才是最佳人选。”她大胆设想,白天孩子上学,妈妈们来上班,学精了还可以把绣品带回家做,“金苍绣的文化和艺术价值未曾改变,有心的人自然读得懂指尖上的美丽”。(谢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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