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4日 星期二

流泪的戒尺(教育问题小说)

导读:一个纪律非常涣散,问题层出不穷的初三班,幸亏迎来了一位敢管愿管的班主任。为了这个班全体孩子的学业,家委会给班主任送了一把代表教育权的戒尺。

可是,这位班主任真正使用戒尺的时候,却被熊孩子及其家长投诉了。为了息事宁人,相关领导对班主任老师作出了停职检查的处理。

这时,一所私立学校却向被停职的班主任伸出了橄榄枝。然而原班孩子和家长却向学校递出了请愿书,要求把班主任留下。

孩子们能留住自己喜欢的老师吗?


郝秋雁老师被停职反省了。

原因是体罚学生。

流泪的戒尺(教育问题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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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郝老师不过是像往常那五千多日子一样,骑着她那个有点掉漆的电马儿,头发上带着露珠,湿漉漉地,来到了她已经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地方——香草坝中学。

校园里一片静悄悄,偶尔有麻雀从眼前飞过,树荫里也有欢快的“嘀哩哩嘀哩哩”的音韵。

二十年来,郝老师几乎每个工作日都是这样,差不多都是第一个来到学校的人。

她住在香草坝镇上,那里有她父母留给她的一个老旧院落。

父母去世以后,她就一直住在那里。

她舍不得卖掉,总觉得那里还有父母留给她的许多东西,总觉得卖掉了就会失去那些东西。

郝老师来到位于底楼的语文办公室,拿起笤帚扫了一下地面,然后拿着水壶去操场边的水龙头下接了一壶自来水,准备烧开水。

郝老师有咽喉炎,必须用胖大海泡水喝,保养喉咙,不然那咽喉炎发作,就没法讲课了。

郝老师泡好胖大海,旋紧茶杯盖。

这时,学生们陆陆续续地来了。

郝老师拿着书刚来到教室准备上课,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龙海洋校长打来的,让郝老师立刻上他办公室去一趟。


校长办公室在二楼。

郝老师一到校长办公室,就看见了龙校长铁青的脸。

龙校长告诉郝老师:她被学生投诉了,还打了市长热线。

“郝老师呀郝老师,你怎么总是改不了你这个毛病呢?我说过多少次了,现在的孩子不比以前,现在的家长法律意识也很强,不能用以前那一套对待学生!你看,这……”龙校长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

“校长,我……可是,你不知道,商啸天那小子干的事,那小子欠揍!”郝老师想起昨天的事,心里还在气愤。

“你还这样说!你是不是不想善了?人家都把你告了,现在,局里让你写出书面检查。我劝你赶紧转变思路,态度诚恳一点。写好了,我和你一起去登门道歉,该付的医药费付了,争取获得人家的谅解。你那初三毕业班的工作也耽误不起呀!”

龙校长的一番话让郝老师心中十分委屈。

甚至,领导们都不问一下自己究竟因为什么事体罚商啸天,连是非曲直都不评判一下,就只是要求自己检讨,道歉,赔钱,这算什么事!

就算不考虑我郝秋雁的自尊,至少应该考虑我今后在学生中的威信吧?

“为什么?作为老师,我教育学生有错吗?我那戒尺还是家长给我的呢,”郝老师满含委屈地说。

郝老师的眼睛在镜片后瞪得大大的,像两盏呆愣愣的路灯。

“你还问为什么!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学生!学生犯什么错误都是学生!”

龙校长的怒火终于被傻乎乎的郝老师点燃,疾言厉色地发作了。

然而立刻,他的态度又有了好转,痛心疾首地使劲儿摇了摇他那颗硕大的脑袋:“我是为了你好!好好反省吧!”

“好吧,校长!不过……我现在有课,九二班没有老师呢,我可不可以先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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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郝老师一点也不认为自己体罚商啸天有错!她甚至认为,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再揍他一顿。

龙校长挥了挥手,意思让郝老师快去上课,心想一会儿别又弄出一堆事来。

可是当天下午,龙校长又一个电话把她找来,告诉她局里的新决定:让她停了手里的一切工作,对体罚学生一事作出深刻反省,写出深刻的书面检查,视情况决定是否恢复她的工作。

郝老师这才知道,商啸天家长不但把她投诉到了教体局和市长热线,还拍了视频在网络上曝光她了。


郝老师泪眼朦胧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我就不明白了,我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我不过是为了教育学生!”

郝老师就算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商家人的操作。

“他们到底想怎样?我哪里得罪他们了?难道他们认为,一个男生欺凌女生是合理的?他们不怕孩子将来踏上社会以后走上犯罪道路?”

郝老师研究过许多发达国家的教育。

在国外,比如新加坡、韩国、日本,甚至标榜人权的美国,学生如果有品德方面的问题,那也是可以给予一定惩戒的。

而且,在中国古代,教师也是有惩戒权的。

初心出自教育,况且犯错的孩子又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轻微的疼痛感可以让人长记性,让人头脑清醒。适度的惩戒只不过是为孩子们立下规矩,只不过是让他们明白,犯下错误,违规违纪是要受到惩罚的。

基于这样的想法,所以,郝老师就用她那把代表教育权的戒尺,惩戒了那个叫商啸天的学生。

说起这把用楠竹劈成的戒尺,它还有一个故事。

这个九二班,想起自己成为这个班的班主任的前因后果,“唉——”郝老师心里叹息一声。

当年,不知是天意还是运气,抑或是人为,怎么就把那一届小学毕业生中的“捣蛋大王”全分到了这个班?

原来的班主任俞老师五十多岁,临近退休,已经是当爷爷的人了,原本不太适合担当班主任。人们说什么来着?“三年一个代沟”,那么,五十多岁的俞老师和十几岁的初中学生之间,已经有十几个代沟了,那师生之间的沟通无疑是有一定障碍的。但是,人家俞老师教了一辈子书,教学业绩也不是没有,可是因为近几年没有当班主任,也没有在学校担任过行政干部,那职称就硬是评不了。

这个班主任工作,在老师们心目中,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年轻教师一般是不愿意干的,老年教师又精力有限。学校在聘任班主任的时候,也就感到有点“青黄不接”。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见俞老师申请,也就同意了。

可是,也许是俞老师运气差,也许是老天要考验一下俞老师的工作能力,那一届小学毕业生中,有出名的“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不幸的是,这些学生绝大部分都分到了俞老师班上。

当然,这所谓的“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不过是学生们戏谑的说法,他们也就是比别的孩子更调皮一点罢了。

香草坝中学2016级2班,慢慢地在学校有了一些“名气”。

据说纪律涣散,上课时教室里如蜂巢一样嘤嘤嗡嗡,想学的人根本听不到老师讲课的声音,那几个孩子在课堂上是想说就说想唱就唱。那坐姿呢?也是想歪着就歪着,想趴着就趴着。

关于2016级2班的纪律问题,有一个典故。

有一天上英语课,一个学生想打瞌睡,嫌英语老师讲课的声音太大,就“噌”地一声站起来指着老师骂:“那么大声干嘛,你不嫌累我还嫌吵!”

英语老师是个年轻女孩,刚参加工作不久,这种事情见得还少,气得当场就哭了,下课就去找俞老师。

俞老师只好把那学生弄到办公室批评,可是那学生气焰嚣张地说:“我又听不懂,我睡下觉怎么了?我又上不了大学,将来就回家种地,我学英语干嘛!我睡觉有错吗?我有睡觉权!”

俞老师说:“但其他同学也有学习权,老师也有讲课权啊!”

那个学生说:“但张老师上课戴着那个上课宝干么!真的吵得很,不是我一个人嫌吵,班上很多人都嫌吵,震得耳朵嗡嗡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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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老师下来就找到张老师,给她提建议,让她别用上课宝。

可是张老师关了上课宝,那些想学习的学生又反映听不到。一时左右为难,后来经过协调,把上课宝的声音关掉一半了事。

“佛系!”“佛系!”

老师们互相劝慰说。

这种情况发生得多了,原有任课老师纷纷要求调离这个班,其他老师也不愿意接这个班的课。

俞老师勉强当满两年班主任,评了高级职称,就提出申请,他年龄太大,精力有限,辞去班主任工作。

学校全面考虑一番,只好同意。

碰巧那时郝老师所带的班级毕业了,学校就安排她去接手这个班的班主任,兼任语文科老师。

开学第一周,郝老师就召开了家长会。

在家长会上,家委会主任双手捧着一根大约长80厘米,宽3厘米,厚1厘米的楠竹戒尺,郑重其事地交到郝老师手里,并且表示,如果有孩子不守规矩违反纪律,不好好学习,希望郝老师用这把戒尺予以惩戒。

郝老师接过戒尺,看见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字迹。

散会后,她仔细品读了戒尺上的内容。有“传道授业解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严是爱,宽是害”,“三人行必有我师”等古语名言,也有“学会做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希望孩子们学有所成”等口语。

字体有的成熟老练,明显是出自文化稍高的家长之手,有的歪歪扭扭,幼稚丑陋,甚至还有错别字和划掉重写的墨迹,显然是出自学生或那些没什么文化的家长之手。

总之,这把戒尺寄托了家长和孩子们的期望,郝老师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当时,家委会主任解释说:这把戒尺是班上的学生和家长代表共同制作的,它代表着家长和孩子们把教育权交给了郝老师。

这是一份信赖啊!

那时,台下的家长们七嘴八舌,纷纷表示,他们愿意相信郝老师,相信她会毫无偏私地,恰如其分地对孩子们进行管教,也相信郝老师能把孩子们教好,还说了,明年孩子们升学的希望,就寄托在郝老师身上了。

郝老师值得信赖。

她有近二十年的教学和班主任工作经验,年富力强,是市级优秀班主任,以爱岗敬业和管理严格出名。

确实的,她一去,没几天功夫,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乱糟糟的2016级2班搞得秩序井然,还在“庆国庆歌咏比赛”中破天荒地获得了大合唱二等奖。


哪知道,一片祥和之下,也有暗流涌动。

新鲜感过去,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大概觉得郝老师也不过如此,于是,违规违纪甚至欺凌现象都出现了。

上午第二节是英语课。

2016级2班的英语课最恼火,两年换了三个老师,成绩也差。

郑老师也是这学期才新上任的。原来的英语老师已经被气走了。

郝老师正在办公室里聚精会神地品读孩子们的作文,只见她时而皱眉,时而哂笑,时而点头赞许,完全沉浸其中,自得其乐。

忽然,郝老师就接到郑老师的电话,说她的课堂出现了紧急情况,让郝老师赶紧过去支援。

郝老师立刻放下正在批改的作文本,来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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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倒数第二排靠墙处的女生李婉婷,哭得梨花带雨,满脸泪痕。而坐在李婉婷后面出名的捣蛋男生——“四大天王”之一的商啸天,正歇斯底里地对着郑老师大吼大叫。

其他孩子呢?有的一脸焦虑,有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还有些窃窃私语,小声议论,也有些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郝老师直接叫李婉婷和商啸天跟自己走。

可是,李婉婷却稳稳地坐着,不愿意起身。

而那个商啸天,却“腾”地站起,往门外就走,一边走嘴里一边嚷着:“走就走!谁怕谁!”

这时,郑老师拉过郝老师说,是商啸天拿剪刀从后面去剪李婉婷的裤子,把她裤子剪了条大口子,就在屁股那儿,还出了点血。

郝老师一听,立刻明白了,这是十月份天气,穿得单薄,李婉婷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裤子破了怎么好意思站起来走?

于是,她赶紧走过去扶着李婉婷,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李婉婷身上,遮住她的身体,然后扶着她往外走。

郝老师让商啸天在办公室里等着,自己立刻先扶着李婉婷去医务室止血包扎,然后找一个住校的女生,借了一条裙子给李婉婷换了。

做完这一切回来,看见商啸天气鼓鼓地站在她的办公桌前。

瞧那小子翻着白眼,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郝老师觉得自己心头的火气快压不住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郝老师尽量平静温和地问商啸天。

郝老师处理学生纠纷很有一套,她一般不忙着表态,也不忙着批评,而是让他们自己先陈述事情经过,说说自己的理由,有时还让他们把经过写出来。

这样做的目的,在于听学生陈说的过程中,自己不但可以先了解情况,评判是非,也给了自己调整情绪和思考处理办法的时间,同时,也可以让学生冷静反思自己的行为。

那商啸天却不按郝老师的套路出牌,头也没回,斜眼望着不知什么地方,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怎么回事’,事情很简单,就是我把她裤子剪烂了。”

然后就一言不发了。

郝老师等了好久,见他仍然不说话,终于忍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剪人家裤子?不知道别人是女同学吗?不知道该尊重女同学吗?不知道这样做……很可能让别人受伤吗?而且,事实上,别人也确实受伤了……”

看见商啸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郝老师的情绪也有点上来了,连珠炮一样向他发问。

“不知道!”商啸天昂头大声说。

郝老师看他气焰嚣张的样子,做了好几下深呼吸。

终于,她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掏出手机说:“今天这事呢?得让你家长过来!看来我一个人是没法教育你了!”

没想到那商啸天听见这句话,一连冷笑了好几声。

“你笑什么?是说我请不来你家长呢,还是说你家长也根本管不了你?还是……”

那商啸天突然使劲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请家长!除了请家长,你还会什么?开学才一个多月,你请了多少次家长!请了多少人的家长!哼!什么名师?什么优秀班主任?不过如此而已!”

郝老师确实在这两个月中,陆陆续续“请”过许多学生的家长,也多次利用周末休息时间去家访。在郝老师,是为了了解情况,拉近和学生以及家长的距离,交流教育方法和体会,便于找出更好的方法教育好学生。

怎么到了这个学生口中,成了无能的表现?

而且,相信许多人在当时的情况下,看了商啸天的表情,听了他的狂话,都会火冒三丈。

那时,郝老师忽然就没有控制住自己,拿起办公桌上的楠竹戒尺,拉过商啸天的手,“啪啪啪”,就给了他几下子。

大概由于郝老师情绪过于激动,就没把握好力度,那商啸天的手掌立刻红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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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商啸天“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同时伸出双手一掀,把郝老师桌上的书本,笔墨等物件掀翻,散落一地。

那墨水瓶跌碎了,墨水溅到了李婉婷身上,鞋子,腿,和刚换的裙子上,溅了许多墨点。

郝老师坐在桌后,鞋子上也溅上了一些。

郝老师正要起身阻止他,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商啸天又转身掀翻了同办公室朱老师桌上的东西,再飞起一脚踢翻了面前的一条木凳子,然后转身就往门外跑。

那木凳子倒下来,刚好砸在李婉婷脚上。

李婉婷“哎哟”一声痛呼,蹲下身子哭起来。


其实,如果商啸天是初犯,郝老师也许也不会体罚他,毕竟郝老师早已过了容易冲动的年龄,毕竟她也是一个有近二十年教龄的老班主任,毕竟她和家长和学生打交道的时间也已经很长了。

但是,这短短不到两个月,这个商啸天已经是多次挑战郝老师的底线了。

刚开学没两天,有一天中午,王雪萍和李婉婷来找郝老师告状。

当时李婉婷站在那儿满脸通红,扭捏不安。王雪萍欲言又止。

郝老师问她们有什么事,一连问了好几遍,她们就是不说。

后来才知道,是说不出口。

原来,中午上自习时,李婉婷正低头写着作业,忽然觉得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盯着自己,盯得自己心中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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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婷一抬头,脑袋却撞在了另一个人的脑袋上。

这个脑袋就是属于商啸天的。

李婉婷回头只见坐在后排斜后方座位的商啸天一脸通红,急忙坐下了,忙乱中手肘还碰翻了同桌王雪萍的书本。

李婉婷有点莫名其妙。

不一会儿王雪萍趁商啸天去上厕所,偷偷递给李婉婷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商天王在偷窥你。

李婉婷回过去一个“?”。

王雪萍又回给她几个字:请假上厕所。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给班长米琪请假,来到走廊上。

王雪萍说:“商天王在偷看你不该看的地方。”

原来那天李婉婷穿的体恤衫有些薄,也不太合身,尤其领口有点大。

李婉婷当即就明白了,满脸绯红。于是两人一合计,拉着手就去郝老师办公室告状。

郝老师听了王雪萍的话,真的感到有些难办,因为这是个敏感问题,作为老师,她该说些什么呢?

郝老师想了想,就对李婉婷和王雪萍说,这个也不好批评得,事情搞复杂了反而影响不好。

劝说了一会儿,又教育她们,女生今后着装注意点,别太露。

郝老师想,青春期到了,由于生理成长,有些孩子难免对异性同学产生好奇心。

郝老师计划着,利用班会,分别给男生女生上一堂青春课。

可是郝老师还没来得及上这两堂课呢,事情就迅速向前发展了。

过了几天,李婉婷在自己的数学书中发现了商啸天写给她的纸条,说想和她处男女朋友。

李婉婷拒绝了。她回纸条告诉商啸天,自己想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争取考上理想的高中。

可是商啸天不死心,继续写纸条。

李婉婷一气之下,就当着他的面把纸条给撕了。

那商啸天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越拒绝,他就越坚持。

李婉婷就告到郝老师处。

郝老师只好把商啸天叫到办公室批评,还请来了家长。

商啸天的家长在镇上开棋牌室,接触的是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根本不把郝老师反映的问题当回事,颇有些认为郝老师小题大做。

接着,有一天,商啸天和另外两个男生,在放学路上把李婉婷和王雪萍堵住了,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吓得两个女孩只知道哭。

这件事被班长米琪撞见。

米琪义正辞严,驱散了商啸天他们,还打电话告诉了郝老师。

郝老师只好再一次请来了商啸天的家长协助教育,学校还给予了他警告处分,出了牌告,那牌告现在还贴在学校公示栏里呢。


那时候,郝老师真正恨不得自己有分身之术,既想看看李婉婷伤得怎么样,又想追上去拉住商啸天。

想了一下,还是回头扶起李婉婷,问她怎么样了,疼得厉害不?

李婉婷痛得呲牙咧嘴,但还是忍着疼痛,对郝老师说:“老师,你还是把商啸天追回来吧,他这样一跑,恐怕出事情。”

郝老师也早有耳闻,在初一时,有一次商啸天在寝室里和同学打架,被俞老师弄到办公室,请来家长一起教育,没想到一时疏忽,那商啸天忽然冲出俞老师办公室,来到走廊,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就往上翻,口里大声嚷嚷着要跳下去。

幸好教体育的黄老师从那儿走过,一个箭步过去,把他拉了下来,才没酿成事故。

也因此,俞老师再也不敢管他了。

也是啊!

要是弄出那样的事故,谁担待得起!

俞老师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多次表示早知如此,宁愿不评职称。

听了李婉婷的话,郝老师赶忙追出去,可是哪里还有商啸天的人影!

郝老师追到校门处,听门卫师傅说,看见商啸往镇上那个方向跑了。

郝老师心里惦记着李婉婷,怕她的脚伤得严重留下什么后患,又想商啸天是往他家的方向跑的,许是回家去了。于是就折返身,去看看李婉婷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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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老师边往办公室走边给商啸天家长打电话,把事情说了一下。

商啸天家长在电话里说,孩子回家了。

郝老师错就错在当时没说自己打了商啸天,后来家长就以这个为理由和她纠缠。

郝老师回到办公室,发现李婉婷的右脚脚面红肿了起来,于是就打了李婉婷家长的电话,说孩子在学校受了点伤,自己现在送她去镇上医院看看,让家长过来一下。

所幸李婉婷没有骨折等大问题,医院开了点药,内服外用。然后让家长把李婉婷接回家休息两天。那医药费还是郝老师垫着呢。

处理完李婉婷这边的事,郝老师准备去看看商啸天的情况。可是她来到商啸天家长的棋牌室门前,发现大门紧闭,并没有人。

郝老师就打电话,发现商啸天家长的电话总在通话中。

后来终于通了,商啸天家长在电话里说,商啸天受伤了,他们去市医院了。

郝老师这才说,因为商啸天欺负李婉婷,自己打了他两下手心。如果有受伤,让他们去治疗,产生医药费自己会负责。

商啸天家长在电话里冷冷地说,那是自然,不会客气!

说完就挂断了。


如今且说商啸天。

这个孩子是家中独苗,一大家子人宠着,千娇百纵。因此从小就有点骄横跋扈,任意妄为。

读小学时,就没有老师敢管教于他,也管不了。

因为老师批评,他就和老师对骂,老师若罚他,他就跑。跑得老师心头发虚,不敢罚他了。

于是老师只好向家长反映问题,期望获得家长支持,家校共育。可是,老师反映的问题家长根本不信,在他们眼里,孩子调皮点算什么!

“哪个男孩小时候不调皮?调皮的男孩聪明,将来有出息!”

这就是商啸天家长的理论。

小学老师得不到家长支持,自己又怕惹麻烦,而且那时商啸天还小,也翻不出大浪,也就睁眼闭眼。

小学老师无可奈何地说:“我拿你无法,等中学老师来收拾你!”

到了中学,分在俞老师班上,自从那次“跳楼”要挟之后,俞老师也不敢管了。

那天,商啸天哭着来到校门口,发现门卫肖师傅并不在门卫室。

身高一米七几,健壮如牛的十四五岁男孩,那一米多高的伸缩校门如何拦他得住!

他爬上那个伸缩门,跳了出去。跳下去时还摔倒了,不过立刻爬起来往镇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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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师傅其实是上厕所去了,上完厕所回来,正好看见商啸天往镇上方向跑了。接着郝老师就过来了,他把情况向郝老师说了一下,以为不干自己的事了,就丢开了手。

其实,商啸天从伸缩门上摔下来,还是摔着了的。他当时也没怎么觉得痛,可是回到家里,他那只脚就肿了起来。

他哭得抽抽搭搭,向家长告状说郝老师打了他。

家长看他弄得灰头土脸,手和脚也都肿了,问他这些都是郝老师打的吗?

那商啸天恨恨地说:“就是!就是郝秋雁那婆娘打的!”

商啸天的父亲听了火冒三丈,心想自己也算香草坝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郝秋雁居然敢打自己的宝贝儿子!都在一个镇上住着,平时就算不熟,也时不时见个面,自己见了她也是喊喊叫叫,郝老师长郝老师短的,也算尊敬她了,她怎么一点人情不讲,就居然把自己儿子给打了!

“打我儿子就是打我的脸!”商啸天父亲愤愤地说。

看见宝贝儿子的狼狈样,心里又痛又恨。痛的是儿子受伤了,恨的是郝老师伤了他的面子。

商啸天的母亲和奶奶,一个拧毛巾给孩子擦洗身上脸上的脏污,一个找了消毒消肿的药水,用棉签给孩子涂抹。

一边做一边哭。

商啸天的爷爷破口大骂,屡次问候郝老师祖宗。

不一会儿,商啸天的外公外婆,舅舅,姑姑,叔叔等人都知道了,一齐跑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都痛骂着郝老师,说她心狠手辣,把孩子打成这样,这可不能随便就算了。

奶奶看见商啸天右脚肿了起来,就用手摸了一下,那商啸天立刻杀猪般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不是骨折了?这样痛!孩子叫唤得这样凶!”一家人乱成一团。

“这都是郝秋雁打的啊?”舅舅生气之下,连郝老师也不叫了,直接就称郝秋雁。

“就是!”商啸天咬牙切齿地说。

“怎样打的?这样黑心,还打骨折了!这是当老师的人干的事吗?”

姑姑恨不得立刻冲到郝老师面前,当面质问她。

“她……哼……先用那个……戒尺打我……又拳打脚踢……又推我,我摔倒在地上,脚就崴了。”商啸天早已非常恨郝老师了,恨不得家里人立刻去找郝老师为自己“复仇”,就添油加醋地编造着说。

全家十几口人一合计,很快商议出一致意见:你郝秋雁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你居然敢这样毒打我们家孩子,这次不让你付出点代价,你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于是直接把商啸天送去市里医院作全面检查,他们想固定证据,然后再去告状。

没想到一检查,那商啸天的右脚踝那儿的关节确实有点错位了,还有点骨裂。

原来是他从校门往下跳的时候,摔伤了。


见孩子受伤,加上商家人从来就溺爱这根独苗。

从来商啸天说什么就是什么,全家人没有不信的。因此这一下大家都认定商啸天的伤是被郝老师毒打出来的。

而且,开学到现在,郝老师因为商啸天和李婉婷的矛盾,找过家长好几次,商啸天父亲觉得郝老师偏心,既针对商啸天,又不给自己面子,已是十分反感。

他觉得还是俞老师好,适合当商啸天的班主任,心里很不理解学校为什么好好的要换了班主任。他曾经还动过念头,想去找学校把俞老师换回来,私自联络了一些家长,但那几位家长并不赞成他的主张,这才作罢。

现在,这个郝秋雁竟敢打伤自己孩子,这次不把她弄下去,自己誓不为人!

这样想罢,商树成一个电话打到区教育局,反映了自己孩子被郝老师体罚致骨折的问题。

打完电话,想了想,又觉得万一教育局包庇郝老师,自己孩子申不了冤,于是又打了市长热线。

商啸天的姑姑喜欢玩抖音,又拍了些照片和视频,发在自己的抖音账号上。

这一下,事情就闹大了。


青峰区教育局牟局长,五十多岁。

牟清远做了二十年牟老师,辗转待过好几个学校,后来机缘巧合,离开一线走进青峰区教培中心,从教学生变为教老师。

直到四十五岁那年,才又从教老师变为管老师,也把自己的称谓变成了牟局长。

牟局长做事一丝不苟,他当老师的时候,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有句口头禅:为人不患没功劳,做事就怕犯错误。

这天,他刚来到办公室,就有值班员告诉他,接到投诉香草坝中学郝秋雁体罚学生的电话,吓得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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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无关

“不能慌!不能乱了阵脚!”牟局长不断安慰着自己。

他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于是心情平静多了。

他端起茶杯,呷了口茶,缓缓地让茶水一点点地慢慢地流进肠胃,在茶水氤氲的蒸汽中,慢慢思考对策。

正在这时,市教育局也打来了电话,说有人打了市长热线,投诉香草坝中学郝秋雁老师体罚学生,让他抓紧时间妥善处理。

牟局长觉得自己的手指甲上,有些什么角角岔岔的硌得自己不太舒服。他举起手一看,发现指甲不太光滑,就拿起一把指甲刀,慢慢地修剪着。

一边修理指甲,一边思考着对策。

牟局长最喜欢修理指甲,他在修理指甲的动作中,思维最活跃。据他自己说,他的很多工作思路,都是在修理指甲的过程中想出来的。

牟局长很快捋清了思路。

这种事情,家长这样闹,无非要的是面子……对,还有赔偿。给足了面子,赔偿了医药费,老师……哦,老师给点处分,一般他们就不会闹了。对,就这样办!不然闹大了,大家都受影响,包括自己……对,解铃还得系铃人……最首要的,是平息家长的怒气,这个,登门道歉是最有效的。对,就让龙海洋和那个郝秋雁一起去道歉……再让郝秋雁去医院把医药费护理费啥的付了……如果家长不闹了,那就到此为止,如果家长不服,就再给郝秋雁一个取消绩效考核,三年不准评优晋级等方面的处分吧。”

于是他马上拨通了香草坝中学龙校长的电话,劈头盖脑地发了一通脾气,并要求他立刻按规定处理好一切。

然后,牟局长拿起一张报纸,心不在焉地浏览上面的新闻,可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于是就站起来拿起茶杯踱到饮水机前接开水。

这时,就有下属小马心急火燎地跑来找他。

牟局长正要批评小马不够稳重,小马就神色张皇地说:“牟局长,你看见没?抖音!香草坝中学郝秋雁老师,说是把学生打伤了……”

“什……什么?这还了得!”

牟局长拿起手机,点开抖音,果然刷到了那个视频。一个女子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她侄子在学校被老师毒打致骨折的事,背景上是一个躺在床上的男孩,旁边还有些别的人,闹哄哄的。

底下还有许多人在评论和点赞。

于是牟局长马上叫来局里几个副职,召开会议,商量处理办法。


被上司骂了个狗血喷头,龙校长都有点懵了。

龙校长四十岁不到,从普通教师一路走来,备课组长,教研组长,德育主任,副校长,一步一个脚印,确实也付出了许多努力。

直到今年初,才被教体局任命为香草坝中学的校长。他踌躇满志,准备努力大干一场。也因此,才大刀阔斧地调整了学校的人事安排,也因此郝秋雁才当了九二班的班主任。

郝秋雁这位老师,在龙校长心中,评价是很高的。他原本希望她去管理好那个乱糟糟的九二班。可是,她不但没管理好,这都不说了,毕竟时间短,成效不明显也可以理解。关键是,她弄出个投诉事件,而且,还不愿意认错,更不愿意道歉,这就过分了。

龙校长头痛不已。

难道……自己的仕途……就要毁在她手里?

那当然不能!

首先,按教体局的要求停了郝老师的课吧。

然后呢,他决定亲自去医院和家长,和学生沟通。

先探个虚实,而且,说不定家长看见学校态度诚恳,就熄了火,就停止了上访,撤了抖音。

可恨的是,那郝秋雁却坚决不去,龙校长只好自己一个人先去了。

流泪的戒尺(教育问题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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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校长来到医院,看见商啸天躺在病床上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和谁叽叽呱呱地聊得很嗨,听话头大概是一边打游戏一边讨论。商啸天的父亲和一个老太太坐在一边闲聊。后来知道是商啸天的奶奶。

龙校长进门,那个父亲站起来打了个招呼。他们原本认识,不过不太熟。

龙校长叫了声“商啸天”,问他可好些了。

商啸天冷冷地望了龙校长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商树成说:“别玩了,校长看你来了。你有什么委屈,直接向校长说。”

这时,那奶奶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开了。

大意是说,郝老师自从担任班主任以来,一直处处针对她孙子,又是批评又是罚站,又是到家里告状又是让学校处分,现在还发展到把孙子打伤,直打得螺丝拐骨折了,一定要讨回公道,学校一定得处分郝老师,这样的人就不配当老师,应该开除。

龙校长注意到商啸天右脚打着石膏,看来他们所言不虚,商啸天确实骨折了,心里十分埋怨郝老师,不该这样惹出这些麻烦。

“教育学生没有听说过这样打的!就算封建社会,私塾里都不至于这样打!”

商啸天奶奶还在连珠炮一样向龙校长控诉着。

龙校长表示一定会秉公处理。

龙校长又向商啸天询问起郝老师责打他的经过。跟随龙校长一起去的学校办公室主任陈老师拿出纸笔开始记录。

商啸天看了他父亲和奶奶一眼,迟疑不言。

商树成说:“这是学校领导,你就如实说就是。”

商啸天仍在犹豫,过一会儿终于说:“郝老师把我扯到办公室,先罚我站,大约有一个小时。然后她就凶神恶煞地骂我,我回了一句嘴,她就用那把家委会送的戒尺噼里啪啦地打我,我痛得忍受不了,我就哭了。后来她骂着骂着就越越来越生气,就跑过来‘piang’一声踹我一脚,我就摔倒了,我的脚很痛。然后我就跑了回去——就是这样。”

商啸天绘声绘色地叙述着郝老师“暴打”他的经过。要是郝老师在场的话,一定会惊异于他的叙述水平完全不是平时在作文课中自己所了解的。

听他说得这样具体细致,龙校长就相信了。

陈老师忍不住插了一嘴:“你被打得那样凶,腿都骨折了,你是怎样回去的?”

商啸天说:“跑回去的啊!”

商树成觉得有点不对劲,赶忙接住话头说:“啸天习惯用跑字,他其实走得很慢,一瘸一拐的回来的。”

接着,龙校长就向他们转达了教育局和学校对郝老师的停职处分。并说九二班班主任暂时仍由俞老师代替。

那商啸天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可惜龙校长没注意到,也就没再向他调查。

龙校长又去主治医生那里查看了商啸天的透视胶片和医院的诊断书,询问了病情和治疗方案。

再返回病房对他们表示,所有医疗费用一定会由学校负责,并去收费窗口给他们交了一万元钱。

这样安抚了他们一会儿。商树成母子两人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龙校长又旁敲侧击地表示希望他们不要把事情闹大,尤其不要闹到网络上,引起舆情就不好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应该家校合作,家校合作!”龙校长说。


其实,在商家,意见也有分歧。

商啸天的奶奶,母亲和姑姑,认为应该让郝老师给她们道歉,付医药费,并且最好是换掉郝老师的班主任,最好还是让俞老师当。

商啸天的父亲和爷爷,想向派出所报案,他们觉得郝老师的行为完全够得上故意伤害罪,应该抓起来判刑。

但商啸天不同意,他站在母亲她们一边,认为只要撵走郝老师就行。

他对郝老师有一种莫名的惧怕。自从郝老师来了,他和他那一班哥们都不敢大肆调皮了。

虽然他们表面收敛了很多,但心里是不服的,尤其是商啸天。

事情发生后,他的哥们曾经偷偷通过微信给他发信息,叫他雄起,这次坚决要借此机会把“老巫婆”赶走——这是他们“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给郝老师取的绰号。

但说到把郝老师“弄进去”,商啸天毕竟没那么大的胆量,而且他也害怕警察一介入调查,查出他欺负李婉婷的事,再说,他的腿根本不是郝老师打的,他自己当然清楚。

所以,最终,商家人决定,就扭着教育局和学校闹一闹,道了歉,赔了钱,处分了郝老师,哪怕只是把她撵走了,也就算了。

“教育局和学校是不可能报警的,他们巴不得息事宁人,”商啸天的舅舅自作聪明地说。

如果龙校长能够再细心一些,就能够发现商啸天在陈述郝老师体罚他的过程时,眼神在躲闪,根本不敢看他和陈老师。

商树成夫妻俩已经听商啸天陈述过两次事件经过了,但很明显两次的说法是不完全相同的。相比之下,商树成比邓云芳更溺爱更护短,这种过度的舐犊之情冲昏了头脑,是无法冷静思考的。所以商树成一以贯之的态度就是,一定要讨回面子,讨回公道,因此他也就不会去思考。

但邓云芳比较细心,她起了点疑心,害怕孩子说了谎,到时不好下台。

有一天,商树成出去了,她就仔细盘问商啸天,郝老师到底怎么打的他?

商啸天头也没抬,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我都给你们说过了,她把我叫进办公室,先用那把该死的戒尺打我,然后又揪着我耳朵一推,就把我推倒了。”

邓云芳一听,惊得张大了嘴巴:好家伙,已经有了三种版本了!

等商树成回来,邓云芳把他拉到一边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商树成有点莫名其妙,问:“啥子不对劲?”

邓云芳说:“啸天说的郝老师打他的事,怎么每一次都不一样?”

商树成问:“有什么不一样?”

邓云芳说了。

商树成仔细想了想,确实三次说的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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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啸天说谎?”

“我觉得有可能!”

“那……如果到时候调查来不是那样……会不会……”邓云芳说。

商树成想了一会儿说:“你的意思是郝秋雁反诉我们诬告?”

“我担心她报复啸天,”邓云芳说。

“那么——问一下啸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床边,商树成一把抓走了商啸天的手机。商啸天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干啥呢?”

邓云芳说:“干啥?我倒要问你干啥!你说,郝老师到底有没有打你?你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商啸天眼神躲着母亲,怒气冲冲地说:“我还要说多少次?你到底相信谁?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

邓云芳说:“为什么你每次说的不一致?你说说!”

商啸天低头想了一会儿,没声了。

后来,他终于承认,郝老师只是打了他三下手心,腿是翻校门摔的。

了解了事情真相,按说,商树成和邓云芳应该实事求是,向学校说清楚情况,恢复郝老师的工作,毕竟那一班孩子是初三,功课很紧张,明年他们将要参加中考。

如果你这样想,你就太天真了。


龙校长满眼布满血丝,这几天他心中烦恼,晚上严重失眠。

他担心家长把事情闹大,到时候造成了不良影响,自己恐怕就收不了场了。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郝老师怎么那么倔!

她不但不写检查材料,更是死活不给学生和家长道歉。

她在电话里说:“我没有错,我道什么歉!”

龙校长一听,惊得差点手机都掉到了地上。

“郝老师,人家都骨折了……”

“骨折?谁骨折了?商啸天?还是家长?我就用戒尺打了他两三下手心,会骨折?”

龙校长想了想说:“我也奇怪啊……可是,我想你是不是失手了呀?”

郝老师也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可能的,我有分寸!这肯定是故意讹诈!”

龙校长尽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耐着性子劝说道:“郝老师,你就认个错道个歉有那么难吗?做错了事,认错改错,这才是君子风度嘛!总之,你也承认你是打了人家了……”

“我打了他几下手心,我承认,永远都承认,要怎么处罚,我也认了。但是,这个歉,我不道,因为,我再说一遍,我没有错,他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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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恼的校长

说完,郝老师破天荒第一次首先挂断了龙校长的电话。

龙校长真是没辙了,这边教育局要求他带郝老师上门道歉,那边家长一遍遍威逼说不道歉就不撤抖音,而且要向法院起诉。

龙校长急得差点在心头骂娘,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当个普通老师不好,当什么校长,怎么遇到这么些倔驴脾气的人呢?

这校长当的!


李婉婷在家休息了两天,觉得脚上的伤好多了,她决定立刻回校学习。

她的成绩不是很好,中等偏下,老师们说,她考普高能上能下。但她希望考上普高,因为她想读大学,立志将来当一名老师。这也是爸爸妈妈对她的期望。

回到学校,这才知道郝老师被停职了。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心里非常难过。

关于事情的真相,九二班的学生,除了那几个和商啸天关系很密切略知一二以外,其他学生都不了解情况,大家也都认可郝老师,觉得他们这个班,就需要一个郝老师这样的班主任来整顿一下,他们才有升学的希望。

自从郝老师来了以后,他们九二班的班风明显改善,可是,这才几天,郝老师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被停职了?

孩子们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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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二天,学校里就绝大部分师生都知道了,原来郝老师把商啸天打伤了。

李婉婷坚决不信!

郝老师就打了商啸天两三下手心,怎么可能骨折?

那天,从郑老师打电话找来郝老师,到她和商啸天被郝老师叫到办公室,再到郝老师教训商啸天,直到后来商啸天跑了,郝老师送她回家,她李婉婷可是一直在场的!

可是,看见来上课的是俞老师,李婉婷就更加疑惑了。

李婉婷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米琪、王雪萍几人说了。

孩子们也说,郝老师凶是凶,但她还是有分寸的,她们也表示坚决不信郝老师会毒打学生!

孩子们就找到俞老师,把所知道的一切说了。

俞老师也不信啊!其实香草坝中学的老师,谁会相信呢?

俞老师就去见龙校长,他准备好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龙校长,希望龙校长好好调查,不能听商啸天及其家长的一面之词。

其实,最希望郝老师回来的,恐怕就是俞老师了。

郝老师被停职后,他再次担起九二班工作,确实有点力不从心,因为他确实也有点年龄太大了,加上又有些这样那样的疾病。

毕竟俞老师是老前辈,龙校长还是很敬重他的,所以俞老师的话,龙校长都仔细听了,还找来那几个知道情况较多的学生,特别是李婉婷,了解情况。

“校长,我觉得商啸天肯定是故意撒谎,报复郝老师,因为他违反纪律,郝老师弄过他几次,他很恨郝老师,”李婉婷说,“而且,商啸天确实很讨厌!”

其他几个学生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龙校长说:“但是,商啸天的脚踝确实骨折了,这个我去医院查过病历,他拍了片,医生也证实,千真万确!”

“什么?他脚踝骨折,那就肯定不是郝老师打的!郝老师打的是手心,根本没打他腿,他腿怎么会骨折?而且,他当时还扔了郝老师和朱老师桌上的东西,还踢翻了凳子,砸了我的脚,我才请假在家休息两天的,”李婉婷如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地把当天的情形全说了。

米琪等学生和龙校长、俞老师都惊得目瞪口呆!

孩子们气愤地说:“他肯定是在别的地方弄断了腿,来诬陷郝老师,想讹诈钱!”

王雪萍说:“校长,你不知道,他调皮得很!”

龙校长没接学生的话,其实,关于九二班那几个调皮捣蛋的熊学生,他何尝不知道!


米琪一直以来都是九二班的班长,她是个做事稳重、深有计谋的女生。

现在,她算是基本上弄清了事情的大致情况,只差商啸天的腿是在哪儿弄伤这一点了。

她决定,一定要弄清楚真相,还郝老师一个公道。

星期天,米琪和俞老师一起,去医院看望商啸天,同时,他们商量好,这次一定要让商啸天讲出实话。

说起来,俞老师觉得自己挺对不起郝老师的。

自己为了评什么职称,去接了这个班,又因为年龄太大精力不够,所以才管得不好,导致这个班成了人们口中的“烂班”,现在,自己又因为身体不好,带不到毕业,甩给人家郝老师,难道人家郝老师一世英名,就要在这个班毁了?

俞老师和米琪走到商啸天病房的门口,看见的和那天龙校长他们看见的情景一模一样,商啸天仍然在那儿抱着手机玩得嗨翻了天,完全不像是病人。

俞老师也没有批评他。

这是俞老师和郝老师的不同之处。

郝老师要是看见学生沉迷游戏,她是责骂的,恨不得立刻制止,她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而俞老师想法不同,像商啸天这种学生,连他自己的父母也管不了,荒废学业也不是一天两天,老师又何必呢?再说,已经初三的商啸天,现在就算回头专心学习,那也已经迟了。

大概,这就是人们说的佛系老师吧?

商啸天看见俞老师和米琪,似乎多少有点心虚,立刻把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

其实他并不怕俞老师,但他怕米琪,这个班长简直就是郝秋雁的缩小版!

俞老师语气亲切,但他的话单刀直入:“啸天,我作为你前两年的班主任,我了解你,现在,我只要你说实话。你那脚上的伤,真是郝老师打的吗?”

“是……是……啊……”商啸天偷偷看了父母一眼,眼神飘忽。

米琪忽然说:“站住!商啸天,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商啸天脸红了,不敢再吱声。

俞老师什么都明白了,就再追问一句:“你的脚到底是怎么伤的?咹?”

商啸天毕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扛不住了,就把什么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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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商啸天眼前晃了晃说:“商啸天,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都录了音的!你要是再敢诬陷郝老师,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商啸天通红着脸,惭愧地低下了头。


郝老师拿着一把剪刀,慢慢修剪着自家院子里的花木。

学校停了她的工作已经一周了,每天这样闲着,她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上周末,读高中的女儿放学回来,和郝老师说起,她的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了她妈因体罚学生被停职检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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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需要修剪

女儿说:“妈,你何必呢?那个商啸天,你不知道交给学校处理啊?我们同学中都议论说你笨得要命!”

郝老师心里其实挺矛盾。也是啊!交给学校,随便学校怎么处理,只要吓他一下,能清静几天是几天,还有一年毕业了,到那时,就算再怎么着,也与我郝秋雁无关了。再说,自己再怎么管,那商啸天也就那样啊!

可是,郝老师做不到啊!

她知道这是她的职责,她是老师!

郝老师回到屋里,从茶几上拿起几张纸,纸片上赫然写着几个字:辞职申请。

但除了这个标题,再无下文。

这是学校让她回家写检查。她拖延了一周,却什么也没写出来。

她认为自己不能写。因为她认为自己没有错!对一个存在品德问题的学生,她认为适当的惩戒是必要的,要不,真的给司法部门留着啊?!

然而就在前天,停职的第四天早上,有一个穿戴得体,风度优雅的女子来家里找她,自称是邻市一所私立学校派来的,问她愿不愿意去他们那儿教书,还给了她一封校长的私人信件,言辞恳请地邀请郝老师辞职过去,开出的待遇和工作条件都很亮眼。

郝老师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校长是她读师范院校时的学长。

郝老师确实也产生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想法,她又不是没地方去,说实话,曾经也有过私立学校来挖她,但她出于种种考虑,都拒绝了。

但这次……

实在让人心寒啊!

所以她就用校长让她写检讨的纸笔,写起了“辞职申请”。

可是她写了标题,却再次犹豫了。

郝老师望着院里的花木,久久未动,慢慢地,她的眼泪浸湿了眼眶。


赋闲在家的郝老师,时不时下意识地看一眼手机。

她一直在等待着一个电话:那就是领导们查清了事实真相,知道她没什么大问题,让她回校恢复工作的通知。

但她一直没等来。

龙校长倒是来过几次电话,但都是催问她反省得怎么样了。

而那个老学长,却开始亲自给她打电话游说,劝她过去。

这样一来,郝老师心中的天平,也慢慢开始倾斜了。

就这样,在等待中,十几天过去了。

十月二十五日是个星期天,也是郝老师被停职第十二天。

郝老师午睡起来,隐隐约约觉得窗外有动静。

她拉开窗帘,窗外的一幕把她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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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九二班的全体孩子,五十四个,一个不少,在窗外街道上整整齐齐地排成一个方阵,商啸天站在最前面,旁边是俞老师。

一看见郝老师,商啸天就低头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同时大声喊道:“郝老师,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这时,那站成方阵的几十个孩子,也一齐向郝老师敬礼!

“郝老师,我们爱你!我们请你回去给我们上课!”

接着,班长米琪双手捧着那把楠竹戒尺,恭恭敬敬地献给郝秋雁老师。

接着,孩子们又齐声喊道:老师,请你教导我们!我们如果把路走歪了,走邪了,请你斧正!

郝老师早已泪流满面,她双手接过戒尺,声音哽咽地说:“谢谢!谢谢俞老师!谢谢孩子们!”

郝老师跑出屋外,和孩子们相拥在一起!


尾声:

经调查,商啸天的腿伤是在校门上自己摔的。

家长查看了学校的监控录像,深悔自己轻信未成年孩子的随意一句谎言,误会了老师,辜负了老师的付出,诚挚地向郝老师和学校作了道歉!

郝老师对商啸天施行的打手心惩戒是符合相关规定的,郝老师无过错,撤销停职处分,回原班上课,继续担任班主任。

商啸天家长的投诉不属实,属于无理取闹,准备作出拘留五日,罚款500元的行政处罚。

郝老师到底不忍心,写了谅解书,后来免于处罚了。

从此,九二班教室里,挂着一个用标准的黑体字打印的牌匾,上面醒目地写着:

我们香草坝中学2016级2班全体学生和家长,诚挚请求郝秋雁老师担任班主任,行使对该班学生的教育权,我们坚决支持老师对学生的合理管理和教育。

这是从孩子及其家长们给学校的请愿书中,摘取的一句话。

这个牌匾一直挂到2019年6月,这个班孩子参加完中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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