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 有奖连载｜《做人不要太过分》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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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做人不要太过分》是一本意想不到的另类、爆笑，又让人落泪的治愈小说。通过塑造“一个决定去死的男人VS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这两个反差极大活灵活现的人物，你会看到人与人之间最真诚的相遇，最质朴的关怀，在平凡的生活中感受到无形的爱意与深厚的情谊。

一切变故都要从费迪南·布兰搬进波拿巴街8号住宅区说起，脾气暴躁的怪老头费迪南绝没有想到他枯燥乏味的人生会在八十多岁的时候，经历命运的坎坷波折，遇上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最后被逼得去自杀，他气得直喊：“做人不要太过分！”

更过分的是，命运戏弄，居然连死神都不收他！

老天爷是专门跟他作对吧！妻子与他离婚，女儿难以忍受他而远走异乡，与他相依为命的狗也离开了……现在倒好，生命里还突然冒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和一个九十三岁的怪胎老奶奶，她们将与讨人嫌的费迪南发生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纠葛？

这是一个温情幽默，又让人啼笑皆非的暖心故事。你会看到人与人之间最真诚的相遇，最质朴的关怀，在平凡的生活中感受到无形的爱意与深厚的情谊。

前期回顾：

青春孽债

楼上的这个宝宝简直是费迪南最大的克星。布兰先生这辈子最讨厌小婴儿了。在他看来，这些家伙纯粹是麻烦和束缚的代名词，即使你照顾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对你有半点感恩戴德之心。他们什么都不懂，成天只知道哭，而且不停地在向外界索取，你别想有一刻的安宁。没错，他们会笑，可他们不只朝自己的父母笑，还朝陌生人笑。真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白眼狼！而且，当着孩子父母的面，你还必须夸宝宝长得漂亮，有天赋……尽管事实是，小崽子流着口水，大字不识一个，走起路来像帕金森病人似的。不，费迪南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胡话！

话说，他自己本来没打算要孩子，他唯一的女儿是他妻子背着他给他生的。好吧，其实他俩曾多多少少谈起过是否要孩子的事，不过并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他总是对路易丝说：“如果你想要孩子，那你自己带，我可不想因此改变自己的生活。别的不提，光开销就得一大笔……看来我今后不得不在工厂加班了。”

费迪南并不是吝啬，而是节俭，在金钱上是这样，在感情上也是这样。谈到孩子，除非像第三世界国家那样，一口气生十二个，然后安排他们去做工，否则投资大于收益呀！他的妻子找了一份会计的工作，好让每日的粗茶淡饭里有点油水，之后没过多久，她就怀孕了。

费迪南起初一直在否认妻子怀孕这件事，好像他不太相信有什么东西能从她的肚子里蹦出来一样，然而，孕肚的逐渐膨胀却是不争的事实。他从未想过要为即将到来的宝宝布置婴儿房。妻子分娩的时候他不在，甚至是孩子出世以后，他也没到妇产医院去看一眼。当他知道生的是女孩儿时，他很失望，甚至为此去责怪自己的妻子。她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他都无所谓，可她却偏偏挑中了“马里翁”……这么烂的名字亏她想得出！

接下来是无止境的麻烦和束缚：喂奶、拍嗝、换尿布、洗澡、失眠、采购、洗衣，连续不断，不分昼夜。尽管费迪南将自己置身事外，但他光是看到妻子这样忙东忙西的，就觉得累！只要他不在工厂上班，就一定在客厅的沙发上补觉。有时候，他甚至会躲着不回家。

他的妻子面容日渐憔悴，并开始破罐破摔，不再注重自己的形象，就像所有到了一定年纪（也就是三十岁过后）的女人一样。当他回到家后，总是上演相同的一幕：路易丝对他爱搭不理，他的女儿看到他就哭，而他则在床上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妻子的冷屁股。两人的夫妻关系从此走上了下坡路，难怪马里翁没能有个小弟弟。

孩子在一天天地长大。她能自己坐在浴缸里了，能吃带有固体的流食了，能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走路了，能用一种大人听不懂的语言咿咿呀呀了。然后，她为自己幻想出了一个最好的朋友，和布娃娃们做起了游戏（其中的一个黑人娃娃是她的最爱！给孩子买这种奇葩玩具的人只能是他的妻子……）。接着，孩子到了整天问为什么的年纪。再后来，她上学了，成绩一直不错，并参加了高考。布兰家终于出了第一个大学生！

这么些年，马里翁几乎每天都会看到父母为一些琐事争吵。家里被摔碎的碟子和父母嘴里的脏字一样多。面对母亲的肢体和语言攻击，她的父亲要不就假装若无其事，要不就把自己的妻子当成疯子。同样的结局总是周而复始地上演：

路易丝哭着躲进卧室，费迪南则坐在客厅，膝盖上摊着一张报纸，将电视的声音作为背景音。

除了醒目的个头儿，马里翁不知道自己和父亲还有什么相似之处。身为女人，一米八的身高对她而言一直都是一个障碍。首先，她不得不放弃穿高跟鞋的念头，要知道，高跟鞋本可以弥补一下她五大三粗的身材，为她增添一份女人味的。其次，要找到一个比她更高，而且不被她的虎背熊腰吓倒的男人，实在是不容易。

很快，马里翁投身了一个注定要让她远离自己父母的行业：国际外交。也难怪，夹在一对整日吵架的父母中间这么多年，她早就练就了一身和事佬的功夫。她找对象倒也干脆，居然和一个自己偶然结识的男人（在夜店遇到的警察）成了家。他俩一起和着居伊·马尔尚①的那首《宿命》跳了一支舞。她当即感到这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于是决定和对方闪婚，同时也为了逃避父母催婚的压力。他俩去市政府登记结婚的那天，没有邀请双方家庭的任何一个人到场。后来，她怀上了一个男孩，接着就和丈夫和平离婚了。当法院宣判离婚之后，她接受了一个驻外的职位，先是去了伦敦，然后又到了新加坡。她的前夫为此庆幸不已，因为他不用违心去扮演一个突然变得很慈祥的模范父亲，也不用像其他男人那样，虚伪地称自己很乐意获得子女的交替监护权。孩子在放寒暑假的时候回来探望一下爸爸就好了，离异双方对这样的安排都非常满意！

费迪南始终不理解，提出离婚并抛弃自己丈夫的这种事，他的女儿怎么做得出来，尽管他本人对这个女婿并无特别的好感。马里翁对自己的父亲并不记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对这样的父亲一直表现得很宽容，总是在母亲面前替他说好话，还为他的不负责任找借口。

当费迪南收到路易丝寄来的离婚协议书时，他第一反应还以为这是妻子跟他开的一个玩笑呢。这个恶作剧来得也太迟了，他都已经七十五岁了，早就过了操心这种事的年龄。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一般都会认为，最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没有人会上门讨债了……就连邮差恐怕都忘记他们的地址了。

不为所动

费迪南不懂，他的各种疼痛明明在两周前，也就是“欢迎”新邻居的那个音乐之夜以后，就已经彻底消失，可如今他的脸部下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遵循医生的建议，他又绑起了绷带，并重新开始服药。

中午12点刚过，想到自己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下巴，老头儿担心待会儿的午餐时间将会变成一种煎熬。他无奈地把平时吃惯的牛腿排换成了熟火腿，把通心粉换成了小贝壳面。这已经很不错了，想当初他刚出院那会儿，整天只能吃流食。不过，他现在吃饭还得用勺子，这对他而言是一种侮辱，他仿佛体验到了养老院的滋味……然而，最让费迪南恼火的，还是端放在吸塑桌面上的那一大瓶水。医生郑重警告过：不许喝酒！费迪南拿起小勺儿，并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巴，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他瞬间冻结，用一只眼睛瞄了一下时钟：12点18分。此刻，他的勺子还悬在离嘴唇两厘米的地方。谁敢在吃午饭的时候打扰他？

我才不去开门呢，就当我不在好了。

可是门外那人又敲了两下门。费迪南埋怨了一声，然后穿上软底拖鞋，三两步滑到了门背后。他低头对准猫眼，想看看是谁这么没教养：门外空无一人！看来他来晚了一步……费迪南还靠在门上，用一只眼好奇地打探着。突然，门铃又响了。开什么玩笑？老头儿猛地将门打开，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他的门毡上。她身着吊带裤和水兵衫，看上去是那么柔弱。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费迪南就干脆地打断了她：

“别费工夫了，小丫头，我已经有今年的日历了。到四月才上门推销，看来你不够机灵呀。”

他正要关门，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目测为34码的童鞋倏然将门卡住。目瞪口呆的费迪南眼看着小姑娘走进他家，并到厨房里找凳子坐下。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哪？真不可理喻！快从我家出去，赶紧的！”

“恕我直言，您的头就跟个复活节的彩蛋似的！假如是我要自杀的话，我肯定不会往公共汽车上撞。因为那样失败的可能性太大，您说是吧？”

费迪南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谁知小姑娘又紧接着说道：“我带来了一些法式水果软糖，这样我们就有饭后甜点了。我打赌，您的冰箱里肯定什么吃的也没有。”

她起身迅速查看了一下冰箱，嘴里蹦出一句“被我猜中了”。费迪南已经呆若木鸡了，他愕然地看着这个小丫头在他家里走来走去。多少年都没有人踏进过他的厨房了，任何人都不例外！

“苏亚雷斯夫人周三就要来您家检查卫生了，在这之前，您最好把家里彻底清扫一遍。要不然，事情就糟了！”小姑娘边总结，边再次坐下。

过分，实在太过分了。费迪南终于得以吐出几句凌乱的思绪：

“等一等，先搞清楚，你究竟是谁呀？你到我的厨房里来做什么？还有，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瞧你那态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是来吃午饭的！因为我不爱吃食堂的饭。我嘛，名叫朱丽叶。我就称呼您费迪南吧，这样更省事一些。”

“你听好了，我不会重复第二遍：赶紧拿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麻利儿地给我从这儿滚出去。你这丫头太放肆了！”

“我本来还在想，您搞不好会到处找您的药，我说错了吗？您刚才把它们忘在了药店。”

说着，朱丽叶把药店的塑料袋放到了桌上，接着补充道：

“幸好我当时也在！好吧，咱们今天吃啥？我快饿死了。火腿小贝壳面？您家有叉子吗？我吃饭一般不用小勺儿……我妹妹埃玛才用，她才一岁半。我想您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对了，还有我爸爸。我们刚搬到楼上不久，就在女理发师之前住的那间公寓。据说她之所以决定搬走，是因为她整个人变坏了。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费迪南张口结舌，跌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并用手指了一下放刀叉的碗橱抽屉。他用一种稍显缓和的语气再次拒绝：

“可你不能像这样说来就来呀，我待会儿还有客人要招待呢！你还是得走。”

“嘿，不就是添把叉子的事嘛，如果这里有两三个人的份，那也应该够四个人吃！话说，您那些客人什么时候到呀？倒不是我心急，只是我13点30分之前必须回到学校，所以耽误不起。这样吧，我把吃的分成两份，要是不够的话，您就再做一点。您确定您不和我一起开动吗？您这样看着我，我觉得怪不自在的！您知道吗，大家都管您叫‘连环杀手’。貌似您的妻子就是被您杀死的，这是真的吗？原来您结过婚呀，费迪南？”小姑娘好奇地问道，嘴里塞满了食物。

老头儿闭上眼睛。这不过是一场不愉快的梦，他会醒来的，然后一切又会像从前一样。他睁开眼睛：12点50分，盘子已经空了一半，他的肚子却仍然饿得咕咕叫，那个叽叽喳喳的丫头也还在。

“您至少吃点水果软糖吧，否则您会饿晕的。这些糖是我特意用吃食堂的钱买的。”

朱丽叶在她的衣袖上擦了擦嘴，并继续说：

“行，那我这就走了。我得回到药店去买我妹妹的成长奶粉。送药的事，您就不必谢我了。明天中午12点15分见！我会带面包和甜点过来的。”

“大海啸”走了，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离开后，像“复活节彩蛋”“连环杀手”“水果软糖”这样不可思议的字眼还飘浮在他的脑海里。费迪南感到四周天旋地转，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明天12点15分，他绝对不会开门！要不是她今天突然袭击、乘人之危，要不是他最近伤痛复发、身体虚弱，那个小丫头片子也不会得逞。不过明天，他不会再上当了。

“绝不能被一个小孩儿耍得团团转！”他一边咒骂着，一边用拳头敲打桌子。

在低血糖症状袭来的情况下，他一把抓过装着水果软糖的盒子，吞下了一块橙子口味的软糖，接着把整盒糖果都吃完了。

神志堪忧

费迪南忧心忡忡。一方面，他知道自己忘了某件事情，但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了。这让他有些担心，说实话非常担心。费迪南是个多愁多虑的人，他最害怕自己患上老年痴呆症……只要不是这个病，其他都好说！失智将是最糟糕的情况。他已经开始变聋了，现在必须保住清晰的头脑，还有他的腿脚。否则，他将无法靠自己爬上通往公寓的十三级台阶：等待他的将是搬家，甚至是去养老院。哦，不，他这辈子死也不想去养老院。

另一方面，他在等待愚蠢的女门房来家里做无意义的检查。他已经准备好要恭恭敬敬地迎接她了。没错，他准备好了！呃，真的准备好了吗？真实情况是，苏亚雷斯夫人第二天就要来了，而他还没有着手做任何准备工作！他需要里里外外地收拾一遍、倒掉所有的垃圾、采购食品、清洁地面和家具、洗澡，甚至是洗头。他的老巢简直脏乱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境界。老太婆光是闻到他家的味道，估计就得晕倒：垃圾、灰尘、油腻的气味和樟脑丸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那味道真是深邃幽长、一言难尽。不过，要是她真晕死过去，倒是解决了所有问题！等等，前提是不能让她死在他家，否则邻居们又要把他当成“连环杀手”了！

现在是12点55分。他无论如何都来不及让公寓改头换面了……除非出现奇迹！

开门见山

中午12点15分，朱丽叶准时来到了二楼左边的公寓门前。

“费迪南，是我，朱丽叶。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我看到你从猪肉食品店里出来，然后偷偷摸摸走回去的。快开门，我带面包来了！”

费迪南在门背后摇头晃脑。她想把她的面包怎样就怎样，反正我这儿还剩一些前天的面包，一个人吃完全够了。小姑娘再次按起了门铃。

“好吧，没关系，既然您不给我开门，那我就按门铃一直按到13点15分。这么多年家里人一直把我当独生女管教，我早就变得很有耐心了。您还是开门吧！我特地带了一些东西给您……”

费迪南才不会上这个小阴谋家的当。尽管他有些困惑，但他绝不能允许她每天都不请自来地到自己家吃午饭。他可不想牺牲这份儿清静。再说了，他既不是厨师，又不是保姆。况且今天，他根本没空跟她玩什么小孩儿过家家，他有别的事要操心，比如苏亚雷斯夫人的上门检查。然而，他一想起昨天那些软糯香甜的糖果，就不禁垂涎欲滴，连他咕咕直叫的肚子都出卖了他。费迪南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糖果盒子，于是大着胆子隔门问道：

“你带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说服我给你开门？难道又是法式水果软糖？要真是的话，那我告诉你，我对那些糖一点兴趣也没有，我这儿还有一大堆呢。另外，我今天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更别提替人家看孩子了，而且还是无偿服务！”

“我就说两件事。第一，我打赌您已经把昨天的软糖都吃光了，所以我又带来一份甜点，和昨天不一样，我今天买了冰糖栗子。第二，我还给您带来了一条消息：苏亚雷斯夫人不是明天才要过来吗？”

可不是嘛！那个蠢女人明天才来：礼拜三检查卫生，而今天是礼拜二！费迪南长舒了一口气——家里还乱得像个施工现场，他这下可以多点时间来收拾了。可是，他怎么会记错了呢？最令他费解的是，那个丫头怎么会知道他记错了呢？

“听着，‘万事通小姐’，没错，苏亚雷斯夫人明天才来，可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另外，实话告诉你好了，你那些水果软糖其实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吃。你还是回去吧，替我向你爸爸问好！”

朱丽叶并未因此被打乱阵脚：

“亏我还在替您担心，您家除了烧菜用的白醋之外，恐怕没有其他大扫除的用品，所以我特意带来了地板清洁剂、浴室和厨房专用的清洗剂、除水垢的产品、玻璃清洁剂、两块海绵、三块抹布和一个拖把。我们家正好囤了好多清洁用品，可能是我家的家政阿姨担心会不够用吧。当然了，如果您不需要这些东西，那就当我白来一趟。”

费迪南家的门神奇般地开了，喊“芝麻开门”都未必能达到这个效果。他故意不露声色，接着说道：“丫头，我其实正等着你过来呢。午饭都准备好了，你赶紧的，不然饭菜都要凉了。那什么，你刚提到一个玻璃清洁剂，你觉得我有必要为了苏亚雷斯夫人把窗户玻璃都擦一遍吗？这一整个星期都在下雨，应该就算老天帮忙洗过了吧，你觉得呢？”

朱丽叶和前一天一样，坐到了那把覆有蓝色吸塑板材的椅子上——正对着费迪南。

“不知您注意到没有，”她边说边用手指着窗户，“苏亚雷斯夫人每周六会客之前，都会把窗玻璃擦洗一遍。我昨天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敢说，可是您的窗户也太脏了，不知道的人走进您家还以为是大晚上呢。即使您把公寓的其他地方都打扫得一尘不染，苏亚雷斯夫人恐怕也不会满意。另外，您千万要记得清理冰箱。”朱丽叶说着便往冰箱里放了一个塑料袋，“她肯定会检查您的饮食状况，所以我给您带了一些鸡蛋和四季豆。它们总比您那些发了霉的大孔奶酪和有哈喇味的黄油强。对了，这两样东西，您是自己扔还是我替您立刻扔掉？”朱丽叶问道，还没等费迪南做出回答，她便拾起那两个细菌炸弹，把它们丢进了垃圾袋里。

听到这些关于打扫卫生的事，费迪南顿时觉得没什么食欲了。上一次大扫除已经是如此久远的事情，以至于他一想到自己这次要大规模地刷、擦、洗、除尘等，就郁闷不已。别的不提，光是倒一次垃圾，就要消耗他好几天的时间。在这几天里，他总要三番五次地围着垃圾桶犹豫不决，直到从垃圾袋里散发出的恶臭充斥整个厨房，他才能下定决心去把它倒了。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可以判断费迪南当天是否倒过垃圾：只要看看他家的厨房窗户是否打开着，如果是，那就说明他终于在虫蚁蝇蛆到来之前，做出了艰难的决定。谈到家务，他就心生厌恶！他这辈子，大概就严肃地做过两回家务，而且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差一点就说服自己了：住养老院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他不用操心打扫、洗衣、做饭的事。思绪万千的费迪南推开自己的餐盘，起身打开冰箱，在朱丽叶带来的塑料袋里翻找冰糖栗子。

朱丽叶问道：“您要再来一勺子小贝壳面吗？不然我就把剩下的吃完咯。”

“什么叫‘来一勺子’！应该说‘吃一勺’。难道你爸妈没有教过你吗？”

“我妈妈过世了，我爸爸工作很忙。他是一个自主创业的园林建筑师，专门研究可持续发展。”

“这样啊。那你不是在上学吗？你上初几啦？”

“我在上小学五年级。”

“五年级？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能说！”

“我们的班主任也这么觉得。该轮到我来问您问题了：您为什么孤单一人？您的妻子死了吗？”

“你凭什么判定我有过一个妻子？”

“这个嘛，您一看就像那种认为生命已经结束的人。您让我想起一类老人，他们觉得活过的每一天都很不值得，还不如早点死去，因为他们永远都感受不到幸福了。我读过这方面的一本书，书名叫《衰老、抑郁和依赖》。”

“你这孩子怎么会想到去读那种书？我看你是脑袋不正常！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看那本书是为了更好地理解我的祖母。她朋友去世那会儿，她很伤心。说说您吧，您都读些什么呀？我打赌，您一定爱看侦探小说。对了，言归正传，您的妻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不想谈起她，否则我说着说着又要生气。我有一些遗憾，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好了，朱丽叶，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咱们下次再聊文学吧。”

当费迪南说出最后这几个字时，他恨不得在它们还没灌进朱丽叶的耳朵之前，就把它们收回来：他不想她把这句话当成一种邀请，进而每天堂而皇之地来家里蹭午饭，他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成吧，那我走人了。哦，对了，我给您带来的那些清洁剂，您知道如何使用吗？”

费迪南面有愠色。朱丽叶继续说道：

“除了厕所以外，您可别忘了把地一起刷了，因为地板真的很黏，连我的球鞋都能被粘住，拔起脚来还会拉丝。在正常人的家里，一般不会这样……”

费迪南忽然在想，掐死一个蛮横无理的女童是否需要负法律责任，但他还是让朱丽叶安然无恙（且肚皮饱饱）地离开了。他一边关门，一边琢磨着自己能将大扫除这桩苦差事推迟到几点——他很想听着他最爱的电台节目《犯罪时分》睡一会儿午觉。不如先甜后苦吧，反正他横算竖算，结果都一样：他已经严重迟到了。接下来，他必须有所取舍：窗户玻璃肯定是来不及擦了，厕所也没时间刷；关于收拾这一块，他总能找到一个隐蔽的橱柜，把两年来都没能找到地方放的东西往里面乱堆一气。至于剩下的，他暂时还没有想到解决之道。

管他呢，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费迪南坐到靠背椅上，把两条腿架了起来，盖上毯子，静候节目的开始。他感觉眼皮已经沉重得难以支撑了。打扫卫生的事就等明天再说吧，明天他一定全力以赴：那个愚蠢的老太婆又不是什么英国女王！只要他略施小计，女门房一定会乖乖上钩。

①居伊·马尔尚：法国著名演员、歌手及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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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 · 有奖连载｜《做人不要太过分》第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