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3日 星期一

发型的狂欢、傲慢与忧伤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20年第22期,原文标题《发型的狂欢、傲慢与忧伤》,严禁私自转载,侵权必究

发型从来都不是全新的时尚符号,但它是永恒的、自然的时代特征。即便你失去了所有的头发。

主笔/黑麦

发型的狂欢、傲慢与忧伤

1970年2月,披头士主唱约翰·列侬(右一)和黑人革命、民权运动家迈克尔·德·弗雷塔斯拿着用来募款的头发


大概是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人们对发型的需求与日俱增,理发馆变成了发廊、沙龙、工作室,托尼老师不计其数,总之,人们是越来越在意头发了。从波波头到空气刘海儿,从寸头、平头、长碎到披肩发、大波浪,一轮又一轮的发型,成为该年的潮流,但似乎并没有人说得清楚那些发型从何处而来,又为甚消亡,那些代表了时代的审美,是自然产生的,还是人造的范式?

倘若举起时代的望远镜,就不难发现,在人类的历史进程中,每一个关乎文明的瞬间,每一个宏大的场景中,都有一些肖像定格,这些人的五官大多与常人无异,眼神深邃,眉毛浓密,展露出坚毅的姿态,或许能够定义这些形象的,往往是被我们忽略的发型。

毫无疑问的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发型似乎总与人的性格特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骄傲的恺撒到失落的巴乔,从贝多芬到切·格瓦拉,从简·奥斯汀到碧梨,从玛丽皇后到虚拟偶像言和,头发总是千变万化的,那些细小的、飘逸的发丝,仿佛定格了关于人格的瞬间,也同时塑造了那个时代的特征。

发型的狂欢、傲慢与忧伤

梅勒画的贝多芬


英文的“hair”泛指毛发,维基百科给出的定义是,人体的毛发中最显著的是生长在头部的头发,其他部位的毛发会称为体毛。它是人体最天然的第二层皮肤,但是随着进化,多数毛乎乎的丝状的蛋白质物质,逐渐消退,头发被孤零零地留在了人体的最顶端,茂盛地生长,最终成为孤岛。在那之前,没有人会注意到它将成为人类自身最重要的修饰器官;在那之后,发型与人类一并书写着有关权利、自由、价值与人性的历史。

发型的狂欢、傲慢与忧伤

贝多芬的全部画像中最出名的就是这幅,如同鸟窝一般不羁的发型


脸谱、谜之发型

西方最早的“发型师”其实是画师,透视的画法,让头发成为了人体“最暗区域”,在艺术作品中,幽暗的影调充满张力,越黑的地方,越能表现真实。

在莫扎特一生的画像中,他始终佩戴着统一的“发型”,那并非是他本身的头发,而是银白色曲卷的假发,这是18世纪宫廷中特有的打扮,一丝不苟,庄重优雅,这也从形象上保持着他与古典音乐典型派的统一步调。然而贝多芬则与他大不相同,从肖像画上即可看出,这位音乐家如同鸟窝一般不羁的发型,或许,贝多芬也因此秉承了古典音乐的浪漫主义与悲情派。

从卡尔·里德尔(Carl Traugott Riedel)所绘的年轻贝多芬肖像中,不难看出,那个留着黑头发的年轻人眼神中流露出的自信,那是他刚刚扎根维也纳的一段时间。不过,年迈的海顿老师并没有拨出太多时间给这位学生,美籍印度天体物理学家钱德拉塞卡在他的《真理与美》一书中写道,那时的贝多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并显露出挑战的意味。再看这幅画时,贝多芬的头发与嘴角似乎都轻轻地翘起,仿佛是在兑现自己的倔强。

1804年,贝多芬的创作进入了旺盛期,伴随着《第三号交响曲》的问世,更多的人听到了“英雄”纪元的宏大乐章。在画家克里斯蒂安·荷尔文的笔下,贝多芬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沧桑之感,的确,当时的贝多芬已正视自己耳聋的事实,并且在自己的音乐创作事业面前,极力将这个不利因素排除在外。他在《拉祖莫夫斯基》第三首的终曲乐章草稿上写道:即使对于艺术,也不必再对它掩饰耳聋。一年后,梅勒(W.J.M?hler)在画贝多芬的时候,为他的手里添加了一把竖琴吉他,贝多芬的另一只手完全张开,与脸上的表情展示出一种极不协调的拒绝姿态。

年岁渐长,贝多芬的听觉也不断地丧失。1815年1月25日,他最后一次以钢琴演奏家的身份登台,是在宫廷音乐会中为自己所作的《阿德莱德》伴奏。此时,低产的他情绪低落,作品的锐减也意味着他财务上的危机,想到无望的婚姻,贝多芬倍感孤独,这时的他只能依靠在小册子上书写才能与人交流。威利波德·约瑟夫·马勒(Willibrord Joseph M?hler)在为贝多芬画像时,后退的发际线露出他的多半个额头,头发盖住了他似乎不再需要的耳朵。这幅画像也被认为是最接近贝多芬晚年神态的一幅作品。

在贝多芬的全部画像中,最出名的一幅是关于他手写乐谱的,白色的衣领和红色的围巾包裹着眼神笃定的他,更多人记住的是他灰白色的头发,与莫扎特、柴可夫斯基的银发异曲同工,发色似乎奠定了这些人“乐圣”的地位,没准,这也是坂本龙一备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当然,头发的颜色,也常常用来粗糙地判断个人是非。爱迪生是世界上第一个使用大量生产原则进行发明创造的人,一些历史学家将爱迪生归为“自由的思想者”。但是由于电灯的发明争议,爱迪生不得不陷入漫长的法庭诉讼,在与特斯拉交流电系统的商业博弈中,他也被人诟病,这让他在此后的很长时间里都背负了“奸商”的骂名。有趣的是,当我们阅读有关爱迪生的发明报道时,我们看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一头黑色的短发,面庞清瘦,显得干练;而在负面报道中,我们更多地看到了他的晚年照片,一头白发,身体看起来有些发福,再难以流露出那种代表着创新与效率的气质。

发型的狂欢、傲慢与忧伤

3岁的爱因斯坦(摄于1882年)(TPG/alamy供图)


爱因斯坦的第一张童年照片拍摄于1882年,3岁时的爱因斯坦似乎已经显露出高于常人的发际线。但是人们更熟悉的是这位理论物理学家的另一张照片,花白头发的他,裸露着突出的前额,吐出舌头。这张照片几乎定义了爱因斯坦在流行文化中的形象。

这张照片拍摄于1951年3月14日,普林斯顿大学举办了爱因斯坦72岁的生日会,这一天,摄影师亚瑟·塞西(Arthur Sasse)始终没有说服爱因斯坦对着镜头微笑,这个总是拿着烟斗思考的科学家看着镜头时,显出一脸的疲倦,就在他试图轰开摄影师坐车回家时,他看着塞西的镜头,吐出了舌头。据称爱因斯坦本人对这张照片也很喜爱,他曾经把这张照片成批地邮寄给朋友,作为独特的问候。这张照片上本还有爱因斯坦的妻子和高等研究院的弗兰克·奥斯古德博士,但是照片被多次裁剪,最终只留得一个古怪的脑袋。这也让高深的物理学和普通人拉近了关系,同时,也记住了E=mc2的质能方程。

作家的发型,往往常年不变,海明威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他硬汉的短发形象;塞缪尔·贝克特冲天的银发,常给人一种戏剧感,就像他的先锋作品《等待戈多》一样,让人回味;王尔德、马克·吐温都选择了和肖邦相似的中长发;卡波特、菲茨杰拉德和毛姆都留着精致的小分头;而查尔斯·狄更斯晚年的头发如同他的最后一部作品《德鲁德疑案》,给人一种悬疑之感。

在日本的文学史上,有四位作家的发型颇有特点,他们的命运,似乎也有着谜一样的关系。太宰治、芥川龙之介和川端康成,都保留着相似的发型:背头,露出额头,两鬓齐耳,两侧的头发长且散,给消瘦的脸颊带出一丝立体的轮廓。

发型的狂欢、傲慢与忧伤

发型的狂欢、傲慢与忧伤

川端康成(上)和芥川龙之介(下)的发型像极了除去头顶发髻的“开放式”


1927年,芥川龙之介在发表了短篇《河童》后,对当时的社会及制度作了尖锐的嘲讽,迫于身体与思绪的原因,最终他选择了服用安眠药自杀。太宰治在成为作家后,曾屡次试图自杀,最终在1948年6月13日深夜与崇拜他的女读者山崎富荣跳入玉川上水,留下了《人间失格》等作品。太宰治的小说中有一种少年式的单纯,即便在书写阴郁题材时,下笔依然利落,无论他的离世是决定或是意外,这些作品足以给青年一代带来思考。

太宰治、芥川和川端的发型,像极了除去头顶发髻的“开放式”。这种头型,要追溯到幕府末期引入西洋军制,整个日本社会开始盛行不结丁髷而放开头发的风潮,明治政府宣布“可以自由选择断发脱刀”,散发脱刀令导致了大量男性留起这种凌乱的发型,在武士特权被废止,官僚中心盛行的年月,这种颓废的发型,似乎像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在整个日本延续了百余年之久。

自由之发

花柱是全世界发廊的通用标志,这个红白蓝三色,且一直自转的柱子,最初源于欧洲。它是近代医学的产物,是医院的前身,法国设计师梅亚那克尔认为,红色代表动脉,蓝色代表静脉,而白色代表绷带。16世纪后,当“理发师外科医师公司”合法后,理发也逐渐成为了社会中名副其实的行当,这个霓虹灯的装置,就此成为了自由和时髦发型的象征。

不过在19世纪以前,理发店的常客大多是男性,由于女性的地位和造型的繁复,她们不得不在家里自行打理头发。专为男性剃发、修须的是“barbershop”,这里的工作内容异常简单,逐渐演变成男性的社交场所。19世纪末,大规模出现了一种专为女性提供美发服务的沙龙,也称“hairdresser”。在沙龙店开启之初,它曾经受到了男性阶层的大面积反对,而后,在维多利亚时期,以它命名的发型经久不衰,新审美趋势的出现,终于让男性放下了偏见。

真正让发型和皮包、鞋子、手工西装一起并入时尚的,是电影的发明,从《一个国家的诞生》《在古老的加利福尼亚》,到20世纪20年代的《爵士歌王》,临街的“五分钱剧院”(Nickelodeon)给人们带来前所未有的审美冲击。特别是在《爵士歌王》中,人们看到了梅·麦克艾沃伊的短发,这个发型给观众带来焕然一新的感觉,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那种近似于“波波头”的发型,成为了独立女性的最初宣言。人们常说,好莱坞电影所宣讲的大多是男性沙文主义,导演通过制造“银幕女神”,强有力地支持男性的社会地位。不过从《安娜·卡列尼娜》里的葛丽泰·嘉宝,到《永恒的少女》中的琼·芳登,再到《费城故事》里的凯瑟琳·赫本,人们也看到了挑战社会性别定型的角色,特别是当赫本穿着长裤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时,飘逸的红发给公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唐璜》中的约翰·巴里莫尔、《魂断蓝桥》中的罗伯特·泰勒、《乱世佳人》中的克拉克·盖博等人,都是早期黑白电影中的经典男士形象,他们的短发和头油,甚至延续到了“二战”的战场上。普鲁士榛子头是人们对“二战”德军指定发型的戏称,耳朵以上的头发被剃得只剩一英寸,甚至更短,或是将脖子到耳朵上部之间的头发全部剃光,用梳子把头顶的头发从前额梳向后脑……最后用凡士林和发蜡将其定型。或许希特勒相信,那些死去战士的英俊面庞,仍可能作为塑造某种“偶像”之目的。

发型的狂欢、傲慢与忧伤

披头士的发型师莱斯利·卡文迪什


1998年,当导演斯皮尔伯格拍摄的《拯救大兵瑞恩》在全球放映后,一位名叫汉斯·施密特的德国老兵写了这样一封信: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先生,我是一名负伤两次的武装党卫军老兵,毋庸置疑这是一部令人印象深刻的电影,您花费了令人惊叹的心力还原了当时的场景,包括德军的武器装备,Sdkfz251半履带装甲输送车,SdKfz2侦察履带车,M42型机枪……影片中党卫军士兵除了光头就是平头,或许您搞混了,我见过不少苏军尸体,这是苏军的标志发型。

“二战”后,流行音乐很快成为了一种主流文化,人们在那些音乐人的身上获取了音乐之外的信息。1964年2月,当披头士乐队在经纪人布莱恩·爱泼斯坦的带领下前往美国进行第一次巡演时,取得了空前的反响。在整个60年代的美国,嬉皮、反战运动盛行,伴随着民众的无为与终日愤怒,形成了反主流文化的“垮掉的一代”。当披头士的四位成员出现在肯尼迪机场和萨利文的节目现场时,他们头顶上的“蘑菇头”,仿佛为英国人的立场给出了答案。

蘑菇头像是波波头的一种延续,正如“波波族”(bobo)的缩写,它是由布尔乔亚(Bourgeoise)和波希米亚(Bohemian)组合而成的,相互冲突的社会阶层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自相矛盾的“布波族”,这就像披头士的音乐一样,既讲究物质层面的精致化享乐,又标榜生活方式的自由不羁和浪漫主义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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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2月,披头士乐队顶着“蘑菇头”准备前往美国巡演


披头士的发型师名叫莱斯利·卡文迪什(Leslie Cavendish),他曾是披头士乐队的粉丝,在一个不知名的发廊做学徒。一次偶然的机会,保罗·麦卡特尼(Paul McCartney)的前女友找到了他,最终把他带到了贝克街(Baker Street)的苹果唱片办公室。

日后深受披头士音乐影响的潮客(Hispter)和雅痞(Yuppie)族群,从发型到衣着都效仿了乐队不同时期的造型。宽松的卡其布制服、紧身的白衬衣、圆框眼镜、白色橡胶球鞋,浓密的胡须,以及蓬乱的头发。在卡文迪什看来,乐队的发型不断变化,在发布《佩伯军士》专辑时,乐队的成员有意留着鬓角。

在《挪威森林》的西塔琴声中,吉他手哈里森毫不掩饰自己对印度迷幻音乐的喜爱。1966年7月,在结束了菲律宾的巡演之后,乐队来到了新德里,在奥伯罗伊酒店门口,他们认识了与西方不同的亚洲世界,随后,他们结识了印度超觉静坐派(Transcendental Meditation)的创始人玛赫西(Maharishi Mahesh Yogi),并开始聆听他的冥想讲座,这给深受药物困扰的乐队成员带来了希望,而此时他们对神秘的印度哲学和音乐的热情再度被激起。1967年出版的《佩伯军士》被音乐学者认为是早期的概念专辑,其中掺杂了形形色色的音乐风格,从东方到西方,从歌舞杂耍、马戏团音乐,到剧场音乐等。

从1962年到乐队解散的十余年时间里,披头士的发型演变过十余次,每一次改变都与当时的社会运动有关,他们不只追随潮流,更试图通过音乐、设计和发型去改变自身。在有关披头士的书籍《调谐》(Tune In)中,摄影师约根·沃尔默(Jürgen Vollmer)坦白了自己曾经为最初的乐队成员剪发的故事,他说列侬和麦卡特尼想把头发剪得不那么像利物浦人,而是更像巴黎左岸的波西米亚艺术家。几年前,在达拉斯城的一场拍卖会上,列侬的一缕头发被英国藏家以3.5万美元购得,这段头发是列侬为了拍摄电影《How I Won The War》,在1967年剪掉的约10厘米的长发,被当时剪发的德国发型师保存至今。

发型的狂欢、傲慢与忧伤

随着年岁渐长,裘德洛头发的问题越来越被大家关注


少发派

新加坡在2007年前,为了压制嬉皮文化运动,对本国公民及入境公民均采取发长上限措施。虽然多数国家和地区已经废止了发禁的法令,但是在亚洲的一些国家,以及美国、加拿大的学校中,发禁仍为一种传统的约束,在日本的鹿儿岛县和熊本县,男学童理光头多为强制性的。

在另一些组织中,发禁成为了一种“身份象征”。光头党是英国的青年劳工阶级的次文化,他们最早出现于上世纪60年代,受到牙买加Rude Boy文化与英国摩斯族文化的影响,逐渐展开了政治、种族以及暴力的意图。专注于“权力”与“文化”的The Outline网站对这一群体做出分析,认为光头、Fred Perry条纹领Polo衫是他们的文化特征,在屡次的右翼机会中,这些装束已经成为了与多元文化主义作战的制服。爱德华·诺顿饰演的电影《美国X档案》中,也清晰地描述出这一族群的心路历程。一份亚文化报告曾经写过一篇名为《为什么这些朋克选择光头》的文章,分析了为什么这群年轻人会选择光头来将自己与社会区隔,其中有一段认为,光头的发型与他们无知且有种族歧视的愚蠢行为极为相符……随后这篇文章招致了一个脱发群体的抗议,认为作者的观点会让脱发群体更加边缘化。光头党唯一的好处是证明了光头也是一种发型。

在电影《白日梦想家》中,本·斯蒂勒特意在片中展示了自己的秃顶,那是他与心中女神聊天时的精彩桥段,作为《生活》杂志的编辑,他不得不在45岁时顶着生活的压力,面对行业的新旧交替,放弃自己曾经认为会投身毕生的工作。

深陷秃顶魔咒危机的不只是中年人,在“脱发之乡”英国,一家机构随机采访了2000位男性,发现在18到24岁的年轻人中,有近七成的人对脱发产生了恐惧,因为他的父辈、身边的朋友早已终日与帽子为伍。这些年轻人中相当大比例已经有了脱发的迹象。是的,脱发的平均年龄比过去提高了将近10岁,刚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也不得不早早地开始预防脱发之苦。在英国,脱发的范例比比皆是,威廉王子和哈里王子似乎“完美”继承了家族的基因,在30岁前便开始脱发。在英国的绿茵场上,也不乏秃顶和光头球员。《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中马尔福的饰演者汤姆·费尔顿也是如此。

不仅在英国,捷克、西班牙、德国、法国的男士也同样出现了危机感,作为脱发系数在全球名列前茅的国家公民,男士们对于脱发甚至产生了心理问题,对异性没有吸引力,找不到工作,不会被社交网络认可,这已经成为了令男士们最为“头疼”的问题。在德国,中产阶级每年会在保养头发上花2000欧元左右,其中包括养发旅行,以及使用不含硒成分的有机洗发水等。

站在伊斯坦布尔机场,总会发现有独行的欧洲中年男性戴着帽子办理入境手续,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慕名到这里植发的。尽管鲁尼曾经在这里遭遇了惨痛的失败教训,但是土耳其的“新发”名声已经根植于每一个欧洲男人心中。C罗也看准了这一商机,并计划在马德里开设一家植发诊所,并试图通过他的明星效应,向全欧洲男性推广这项“福利”。不过,已经有植发医生公开表示,植发并不能挽救每个人的光头,有些人为此还要承受脸型的改变。作为“植发天堂”的伊斯坦布尔地区医院,每个月可以接纳近万名患者,有些医生的出诊甚至需要提前一年预约。看着土耳其机场里那些头缠纱布的男士,不由得为他们的未来感到一种重生的喜悦。

在纽约,一位名叫菲利普(Philip Ring)的发型师用“物理遮盖”为更多人找到了自信,他为不同的客人定制出带着头发的仿真头皮,再用黏合剂粘在他们的脱发处,很多秃顶患者声称发型师为他们带来了生活的愉悦。但是也有文发师对此提出意见,声称若毛囊长期得不到空气,可能会永久告别生发的希望,他们自称文发才是最为理性的做法。

在电影《我与长指甲》中,有这样一个观点,秃顶就是罪魁祸首。是的,雄性激素像一把双刃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之上,它决定着你全身上下最“无用”的器官是否能长存于世。头发是生活的希望,脱发是制造危机的来源。在瑞典电影《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中,男主角独自生活在混乱不堪的世界,他的头发花白,不断脱落,离开了恪守了几十年的工作岗位,心灰意冷、对现世了无牵挂的欧维决定自杀;在西班牙电影《双枪男人》中,往日的同学大多变成了谢顶大叔,他们嘴上讨论的是对爱人的不满和对生活的厌倦,实则琢磨的是对自己的失望,与对青春的追忆;在《杯酒人生》中迈尔斯想通过对葡萄酒的热爱,逃避对生活的无望,但是他最终发现,谢顶的自己,更像是生活这场战役的失败者……在导演马丁·斯科塞斯看来,留着莫西干头的大多是生活中的朋克,他们大多是社会中的失意者,罗伯特·德尼罗就曾在《出租车司机》中饰演了留着莫西干发型的悲壮勇士,松田龙平在《莫西干回到故乡》中所饰演的则是一位充满柔情的朋克少年。

很多年前,有一部名叫《毛发》的音乐剧,它被认为是嬉皮士反文化和性革命的产物,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出戏也因为“政治不再正确”告别了舞台。印象中,那些长发的人抗拒物质、崇尚多元,却也污言秽语、滥用药物,他们似乎永远和那些衣冠楚楚的油头粉面者势不两立,永远不能达成和解。剧中有一段甚至致敬了金斯堡的《威奇托漩涡佛经》,不由得想到这位诗人来到中国后曾写过的一句诗:“我的面颊也是一片灰白,头发也是一样的脱落。”

在这一期杂志里,我们试图探讨一下发型和人类的历史,我们的生活,所发生过的种种过往,回头想一下那些优雅的、伟大的瞬间,展望一下充满未知的将来,不知道会否有一天,我们能造出一款智能产品,像曾经的头发一样,遮住空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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