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韬志略｜俄中断与日和平条约谈判，俄日军事关系或趋于紧张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凌云志

热点新闻：在俄罗斯本月21日宣布停止与日本进行和平条约谈判后，俄军方25日发布消息称，3000余名军人正参加在南千岛群岛（日俄争议岛屿，日本称“北方四岛”）举行的军事演习。

点评：缔结和平条约是日俄之间的重要议题，但因“南千岛群岛”主权争议问题迟迟没有完成，这为两国关系的发展蒙上了阴影。近年来，日本政府持续右倾化并不断挑战二战后国际秩序，包括实施新的安保法，解禁集体自卫权，实现军费预算跨越式增长等，俄罗斯对此也极度不满，认为日本这些举措实际上是在否定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成果，是对俄罗斯在远东地区利益的挑战，因此把日作为在远东地区的重要对手，态度日趋强硬。

在此次俄乌冲突期间，日本又紧紧跟随美国加强对俄制裁，更使得两国关系雪上加霜。此次俄罗斯宣布终止与日和平条约谈判后又在南千岛群岛举行军事演习，既是对日本当前过度追随美国参与对俄制裁的直接警告，同时也是对其长期以来挑衅行为的强力警示，对未来俄日关系发展和远东安全格局都将产生重大影响。

俄太平洋舰队“基洛”级潜艇穿过宗谷海峡。

和平条约谈判进程一波三折

俄罗斯与日本的关系一直没有实现正常化，两国目前外交关系的基础文件是1956年发布的《日苏共同宣言》，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和平条约。战后日本历任首相都寻求在任内推进缔结日俄和平条约，但均未能实现。究其原因，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是两国关于“南千岛群岛”的主权归属问题一直没有达成共识。从地缘位置来看，南千岛群岛位于堪察加半岛与日本北海道之间，扼守鄂霍次克海与太平洋海上通道，为鄂霍次克海东南部的天然屏障，与堪察加半岛一起构成俄远东地区面向太平洋的门户，也是第一岛链中仅有的未被美国及其盟友控制的一环，对俄罗斯具有极其重要的地缘优势。

此外，南千岛群岛还是俄罗斯其它战略要地外围栅栏，俄罗斯有好几个重要岛屿，如核武器试验厂所在的堪察加半岛和战略导弹基地库页岛等，都在南千岛群岛的屏护之内，特别是库页岛，作为俄罗斯在远东地区距离美国最近的一个基地，所发射的战略导弹可以直接越过阿拉斯加打到美国，是俄罗斯进行战略反击的核心。因此俄罗斯对“南千岛群岛”的主权立场一直没有让步，认为根据二战结果对其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而日本则以1855年俄日签订的双边贸易边界条约为依据，要求归还这四个争议岛屿，并将归还岛屿作为与签订和平条约的条件。

在安倍晋三政府时期，日俄双方在签订和平条约的议题上有所突破。一个重要原因是，安倍执政时期虽然一直在不断加固美日安全同盟，但同时也注重发展并维持良好的对俄关系。最典型的例子就是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爆发后，整个西方世界对俄几乎是一致谴责和制裁，而日本顶住美国压力，并未追随西方做出任何动作，更没有参与对俄罗斯严厉制裁，由此提升了俄罗斯对日本的政治信任。2018年11月，安倍与普京在新加坡会晤，双方商定在《日苏共同宣言》基础上加快和平条约谈判进程。此后继任的菅义伟政府在与普京就和平条约缔结问题进行沟通时，也强调要沿袭两国领导人新加坡会晤的精神。

但是，岸田雄文上台后，对俄政策发生了重大变化，采取了完全追随美国的立场，甘愿充当美国的战略附庸。在此次俄乌冲突中，日本采取了与美保持高度一致的对俄强硬立场，使得两国关系降到了低谷，这不仅影响了未来日俄关系的正常发展，也破坏了日俄和平条约谈判的友好氛围，给“南千岛群岛”问题的解决带来了不确定因素。此次俄罗斯决定中断同日本的和平条约谈判，等于提前关上了双方和平解决“南千岛群岛”问题的大门，未来俄日还要围绕岛屿争议展开激烈交锋。

俄罗斯在“南千岛群岛”部署了S-300V4防空导弹。

日过度追随美国遭俄报复

俄乌冲突爆发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开始对俄罗斯进行制裁。从地理位置而言，日本与俄乌冲突的前线相距遥远，且日本不是北约成员国，完全是俄乌冲突的“局外人”，但日本却紧跟美国，对俄罗斯发动多轮制裁。例如，在2月俄乌冲突爆发初期，日本就开始和七国集团（G7）国家一同发动对俄“毁灭性”的一揽子制裁和经济限制措施，包括冻结俄罗斯在日本的资产、禁止向该国出口奢侈品和高科技设备，对俄实施半导体出口和金融机构制裁以及撤销俄罗斯最惠国贸易地位等，甚至于3月1日宣布冻结了普京在日本的资产。除了自己全方位配合美国制裁外，还向乌克兰提供军事物资，这让俄罗斯愤怒不已。

实际上，早在2月日本政府对俄发起第一轮制裁后，俄驻日大使就曾警告“将有重磅回应”，但日本并未有引起重视和认真对待。此次俄罗斯宣布中断与日本的和平条约谈判，就是对日本继续紧密跟随美国，不断对俄做出挑衅举动的直接反击报复，是日本在外交方面过度追随美国的必然结果。除了中断和平条约谈判外，俄外交部还表示，将退出与日进行有关发展千岛群岛建设的对话，停止日本公民免签前往南千岛群岛的政策，并阻止日本延长其作为黑海经济合作组织部门对话伙伴的地位，这些都意味着俄日关系还将不可避免进一步下滑。

日本向乌克兰提供防弹背心、头盔等军用物资。

俄日军事关系将面临重大考验

近年来，日本凭借不断发展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一直意图修改战后束缚日本军力发展的和平宪法，让日本成为所谓的“正常国家”。岸田雄文上台后，更是不断为日本扩充军力寻找“理由”，采取了包括研制先进武器、与英国联手研制航母等诸多具有进攻意味的举措，试图趁势摆脱战后军事束缚的态势，在对俄关系上日趋强硬。例如，安倍晋三在执政期间，因担忧对领土谈判造成负面影响而一直避免在岛屿争端问题上采取直接武断的表述，而侧重于通过谈判进行讨价还价，但岸田政府则不再延用这一做法，利用当前俄乌冲突试图“浑水摸鱼”。3月7日，岸田雄文明确宣布“北方四岛”是“我国固有领土”，并在17日的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会议上明确称俄方为“非法占据”，这是自2009年5月麻生太郎以来，在任日本首相首次在国会使用这一强硬措辞，直接触及到了俄罗斯的敏感神经。

俄罗斯认为，日本的上述举措表面上是对俄的公开挑衅，实际上是在否定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成果，表现了要改变现有国际秩序的意图，将会对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的军事存在构成威胁，因此必须坚决予以回击。近期，俄海军太平洋舰队连续出动主力舰艇，多次穿越宗谷海峡、津轻海峡等日本主要航道进行武力宣示。3月9日，俄罗斯派出4艘大型登陆舰编队穿越地处津轻海峡前往太平洋，执行火炮射击等任务；3月10日，俄又派出包括“潘捷列耶夫海军上将”号大型反潜舰在内的10艘海军舰船编队穿过津轻海峡，与此同时，俄驻扎在南千岛群岛的防空军当天举行了S-300V4远程防空导弹发射演习，模拟拦截在南千岛群岛遭遇空中侵犯时的情景。3月14日，俄再次派出包括1艘“无畏”级驱逐舰、3艘K级常规动力攻击潜艇、1艘导弹观测支援船和1艘远洋拖船组成的舰船编队穿过宗谷海峡，从鄂霍茨克海驶入日本海。值得注意的是，俄海军之前很少有潜艇以水面航行的态势，公开穿越宗谷海峡、津轻海峡等日本海峡等，此次俄罗斯高调在日本面前展露俄军力量，一方面既是对岸田近期挑衅行为的有力回应，同时也是作为保持远东地区稳定的重要手段，敲打日本并对其发出强有力的威慑和警告告的意味非常浓厚。

未来日本政府在对俄问题上，如果继续跟着美国挥舞“制裁大棒”，加强军力尤其是进攻性武器的研制装备，可能促使俄罗斯也加强在远东尤其是南千岛群岛的军事部署，双方军事方面的博弈也将增加，两国军事关系或趋于紧张，对远东安全格局将产生重大影响。

（兵韬志略是由南京大学亚太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凌云志为澎湃防务栏目开设的个人专栏，盘点近期重大防务事件，评点信息背后暗藏的玄机，剥茧抽丝、拂尘见金，两周一期，不见不散）

责任编辑：谢瑞强 图片编辑：施佳慧

校对：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