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性痛经与八味除烦汤

我喜读清代名医王孟英的医案。他的医案大多是追忆式，现场感强，善于启发读者心思。如下面这一则医案，对我后来认识热性痛经很有帮助。

里中张君雪沂令正，三十七岁。于乙巳年患经行腹痛，医进胶艾汤多剂，痛乃日盛，而加以呕吐。迄今十载，诸药备尝，迩年轻至益频，痛势益剧，满床乱滚，声彻比邻。乞余诊之，脉弦滑而数，曰：巅痛口渴乎?带多腰痛乎?汛色紫黑乎?病者惊以为神，惨容为之一展。余谓雪沂曰：此证不但温燥腻补不可用，即四物汤亦在禁例，宜乎遍访女科，而竟无一效也。与芩、连、栀、胆、茹、柏、蒿、薇、乌贼、茅根、藕为剂。服至下月经行，即不吐，痛亦大减。此等药服逾半载，各恙悉蠲。(《王孟英医案》）

痛经，书中多言寒，用温经散寒方多。但此案告诉读者，痛经也有热。案中王孟英的三个询问，将热性痛经的特征点得活灵活现。还有，其脉象弦滑而数，更是热性痛经的客观指证。

我的临床观察，除黄连解毒汤治疗的痛经外，热性痛经中还有一种用八味除烦汤的类型。其人多为年轻女子，齿白唇红，却常常眉头紧皱，痛经多在月经来前发作，第一天往往恶心呕吐，腹胀，食欲不振，心悸冷汗。月经周期质量基本正常。脉象多弦滑数，妇科检查也无异常。平时常常睡眠不好，或头痛，或胸闷心悸。这种人的痛经，温经汤、葛根汤、当归芍药散等往往无效，而八味除烦汤却能迅速缓解，但最好是提前几天服用。

黄连解毒汤治疗的痛经，多是内有伏热，必定用极苦极寒之品清泄，而八味除烦汤所治疗的痛经，多是胸膈气火，只需要理气解郁化痰清心，区别在此。

黄煌，南京中医药大学国际经方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上个世纪80年代主要从事中医学术流派的教学与研究工作，90年代以后以经方医学流派的研究为主攻方向，其中尤以经方的方证与药证为研究重点。现致力于经方的普及推广工作。他的学术观点鲜明且有新意，结合临床紧密，实用性强，许多著作多次重印，并被译成英文、德文、日文、韩文出版，并多次赴美国、德国、法国、瑞士、澳大利亚、加拿大、日本、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讲学，是受到国内外广泛关注的著名中医学者，被人称为＂国际经方热的点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