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危险第一人”——绑票大王伏诛记
上个世纪50年代,新加坡独立之前,英国殖民地统治者对本地的治安,既无心也无力,造成不法之徒横行无忌,罪案频仍,尤以绑票勒索,当街械劫等暴力罪案,最为猖獗。 在新加坡警方档案中,50年代的“头号公敌”是双枪胡金枝。他在短短的一年内,干了十多起绑票案和抢劫案,有“绑票天王”之称。1960年8月,他上得山多终遇虎,被警方围捕,双方驳火,最终死于枪下。 警方随后扣留数十个涉及绑票的不法之徒,可是,绑票案并未因此减少。警方怀疑幕后必定有个更厉害的角色在活动,透过多方面的侦查,果然是他…… 他,最少绑架了7名本地富商与社会闻人,早已被列入十大危险通缉犯中的头号人物。 他,就是新加坡60年代“绑票大老板”——卢岳鹏!卢岳鹏的下场如何?他会像胡金枝,以及他的得力助手“摩根”一样,枪下伏法,以命偿命吗? 曾经上榜《马来亚人物志》的成功商人 警方档案指出,卢岳鹏生于1927年,自幼父母双亡,9个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五。他念了一年书便退学,在父亲的菜园里帮忙。 他开了辆小货车载送蔬果到基里尼路巴刹出售。后来,他当起大耳窿,并且跟友人合资开了档潮州粥摊。他个性倔强,爱偷东西,六度被警察逮捕。
小科普
“大耳窿”,从事高利贷工作的粤语俗称。
昔日粤省、港澳,街市摊贩遇有输钱赌徒,或周转不灵者,便向有三合会背景的地区性黑社会“大耳窿”集团借钱。昔日银钱交易,大数目多数用“袁大头”,小数目多用“铜板”,高利贷者收数后,多数将银元、硬币之类塞在耳廓内,年久月深,久而久之把耳廓也撑大,故称为“大耳窿”。1964年,卢岳鹏37岁就赚了第一桶金,身家超过百万元,但那都是钱滚钱的非法放贷“赚”来的。60年代初期,他一度是个成功的商人,“发达事迹”曾编入1964年出版的《马来亚人物志》一书内。
编按:1965年新加坡独立,当时工厂工人平均月薪为87新币。卢岳鹏1964年就赚到第一桶金100万新币,相当于11494个工人的月薪,或957个工人的年薪。
卢岳鹏当时拥有两家金融公司、多个产业、杂货店、热带观赏鱼店与养鱼场。他也拥有多辆德士供出租,生活写意,喜欢花天酒地,拈花惹草,出入以奔驰代步,娶妻纳妾,享尽齐人之福。 元配给他生育了9个子女,小妾则有两个孩子。他好赌也爱出风头,经常带着小妾出门应酬,尤好出入惹兰勿刹红灯区罗威路一带的赌窟和麻将馆。 任意的挥霍,加上经营不当,他的生意每况愈下,好几家店都面临倒闭的厄运。 只要有资金周转便可以扭转劣势,重振旗鼓。 资金并非一小笔数目可以解决的,也不容易向他人借贷。 他面对最棘手的问题是:要到哪里筹备资金? 绑票! 绑票在那个年代似乎是最快捷、最容易“赚大钱”的途径。因为,被绑的家属通常为了肉票的安危,都不敢将事情张扬,宁可私下给赎金,只求肉票安然获释。 于是,这个原本在警方档案中没有黑社会背景的商场“大老板”,为了挽救面临失败的生意,一念之差,走上了犯罪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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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被绑的是个中了马票的生意人,那是1956年的事。 卢岳鹏对一个大耳窿阿杨提起绑票的勾当,计划绑架这个富商的儿子。他本身负责留意富商的动静,并且向黑社会的朋友弄了一把枪。阿杨负责招兵买马,找了三个散工,在四马路公教中学一带,跟踪富商之子。 同年9月2日晚上8时,他们在富商之子读夜校下课后,准备上车时,绑架了他,并将他关在布莱德路租来的一间房内。卢岳鹏与一同伙守候房外,阿杨与另两同伙向富商要了两万元赎金。四天后,富商之子安全获释。 分赃后,卢岳鹏并没有利用这笔钱挽救生意,走回正途。他食髓知味,贪得无厌,内心涌起这样一个念头:“……绑票这‘无本生意’,好捞得很,何不多干几票?” 就这样,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他买了辆汽车当“本钱”,策划另一起绑票勾当。这次的目标是个郑姓酒商,他与阿杨又物色了五个同伙来干此案。 临出发干案之前,卢岳鹏载了同伙到裕廊一间锌板屋,要大家与他一起歃血为盟,进行私会党入会仪式,结拜为异姓兄弟。他将帮派的字号定名为“三字”。 1957年,他干了第二起绑票案。 这次,他已经懂得如何策划绑票的全盘计划。他把郑姓商人连人带车绑去,然后,向郑家索取5万元赎金。两年后,他又向一名姓罗的商家下手,勒索8万元。 在那个时候,警方对这三起绑票案的查案工作一筹莫展,不知幕后主脑是谁。 最主要的原因是:卢岳鹏没有犯罪纪录,也没有黑帮背景,警方无从着手查探。 其次是卢岳鹏有他聪明之处,他很留意手下的背景,只要没有前科,自然不易给警方查出。因此,他挑选的手下都是完全没有私会党活动案底的劳工与散工。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卢岳鹏既然不是黑社会出身,在那个圈子里,他寂寂无闻,并不容易招揽到“黑底”的亡命之徒效劳,共闯世界。 要是卢岳鹏坚持他最初招募人马的“原则”,警方的确是要花上相当长的时间来摸清他的来龙去脉。 然而,卢岳鹏的野心越来越大。他幻想荣华富贵,要赚更多的钱来享受,除了钓“大鱼”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要钓“大鱼”,便得有周详计划,还得胆大心细,不能老靠着几个毫无犯罪经验的新手,必须找一批又熟练又凶狠的黑帮人马。这样,“生意”才能越做越大。 他于是开始往黑社会钻动,他故意出手阔绰,引起一些亡命之徒的注目。 这一转变,虽然使他在黑社会扬眉吐气,声名大起,但他跟三教九流的人马四处活动,也使他逐渐露迹,引起警方的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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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两年,卢岳鹏一帮人所绑架的都是普通商人,财富有限。增强“黑底”阵容、组织了绑票集团之后,如虎添翼,当然是要选大富翁下手了。 他要钓的第一条“大鱼”便是古董及百货公司名富商董俊竞(诗家董创办人)。(董俊竞Tang Choon Keng, 1901年-2000年,新加坡华人企业家,新加坡百货先驱,CKTang诗家董百货公司创始人。建于1982年的诗家董是乌节路一处地标,今天是万豪董厦酒店。) 1960年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60岁的董俊竞在他那豪华住宅的花园内散步,享受清幽的空气时,卢岳鹏和三个同党忽然出现,用枪指胁董老上车,绝尘而去。 董老被幽禁四昼三夜后,无恙脱绑,家人付出了32万元赎金。 32万元在60年代来说,是笔令人咋舌的巨款。这一票,算是大手笔,而且助长了卢岳鹏的气焰,认为绑票是“赚大钱”的“最佳捷径”。 卢岳鹏“绑风”之顺畅,令他更加胆大横行,目无法纪。 1961年,他带了几个同党,绑架了船务公司大亨郑祺泰。 由于同党都是三教九流之辈,这次竟然闹出了人命。 原来,他一个行事鲁莽的同党“阿目”,在匪窟把风看守郑祺泰时,发生了争执,开枪把郑祺泰给杀了。 郑家家人不知道郑祺泰已遭毒手,还依绑匪吩咐,付出了13万元赎金,苦等痴候他回家。直到五年后,“阿目”落网,才揭发卢岳鹏这个绑票集团心狠毒辣的手段。 卢岳鹏撕票杀人,双手染满鲜血,他所犯下的重罪已经不只是绑票,还加上了冷血谋杀。 卢岳鹏见同党闹出人命,唯恐惊动警方展开严密缉查,便暂时化整为零,解散手下,吩咐他们各自藏匿起来。 他这种出没无常的“打游击”方式,果然奏效,令掌握初步线索的警方人员无法采取进一步的调查。 卢岳鹏可说是耐性十足,他深居简出了两年,直到1963年,他卷土重来,掳绑了一名金融公司的老板,所勒索的赎金,有如狮子口大开,激增到40万元。 40万元得手后,以卢岳鹏为首的绑票集团又一口气干下另两起绑票案。 他和同党先绑了五金商人柯隆美,拿了换取自由身的30万元赎金,接下来绑架了电影界名人邵维铭及其车夫。邵维铭及车夫被卢岳鹏禁锢了12天,家人付出了25万元赎金。 一连串的绑票大案,令狮城富商大亨与社会闻人,个个提心吊胆,也使卢岳鹏在黑社会的声名大噪。 黑社会中人皆“尊称”他为“大老板”,形容他是“绑票大王”。黑帮人物与私会党打手都跃跃欲试,蠢蠢欲动,都以能够听命于“大老板”为荣。 在那个时候,卢岳鹏可算是黑社会呼风唤雨的“教父”,巴结奉承他的三山五岳人马不少,眼红妒忌他的敌对党派也不乏其人。 卢岳鹏自以为是,也逐渐以“大老板”自居,慢慢地狂妄自大起来。他原本火爆的脾气,更令绑票集团一些小啰啰不满,大家敢怒不敢言。 由于都是乌合之众,卢岳鹏又不善于领导与管束手下,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好几个手下背着他私自提枪干案,将他蒙在鼓里。 其中一个手下,持械抢劫时,落入警方手中。警方顺藤摸瓜,展开搜查,手下见势不妙,退出了绑票集团。 1964年开始,卢的绑票集团内也有人“出卖”情报给警方。 情报虽然不够具体,也不完全准确,但对警方追查卢岳鹏的身份这方面,却是黑暗中初露的曙光,警方开始监视与追踪卢岳鹏。 胆大包天,狡计多端的卢岳鹏岂是泛泛之辈?他数度巧施脱身之计,居然又给他干下一起轰动新马两地的绑票案。 被绑的是慈善家拿督黄桂楠。 为了确保肉票安全,警方投鼠忌器,暂时撤除了追踪卢岳鹏的行动,改用援兵之计,暗地里部署密集的侦讯行动。 等到黄家付出了赎金,黄桂楠安全松绑后,警方马上发动攻势,突击卢岳鹏的住宅、公司与商店。可惜,警方还是迟了一步,人去楼空,徒呼负负。 警方只好封锁海陆空出入口,但卢岳鹏已捷足先登,逃跑无踪。 警方棋差一着,百密一疏的是:卢岳鹏逃亡时,曾经被一辆警察巡逻车截住问话,却让镇定狡猾的他,编了一套谎言,趁警方没留意时逃脱了。 唯一的收获是:警方发动了代号“取缔绑票”的扫荡行动,粉碎了卢岳鹏为首的绑票集团,直捣“大本营”,活擒了卢岳鹏三十多个手下。 不过,卢岳鹏与三个手下却漏网逃走无踪。 警方捉不到卢岳鹏这个“大老板”,但雷厉行动却重重打击了黑社会组织的气焰,阻止了多起严重罪案的发生,粉碎了多起案件的策划部署。 绑票事件也因此沉寂了一段时日。 卢岳鹏与三个手下,究竟逃去了哪里? 答案是:印度尼西亚的廖内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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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岳鹏在廖内岛拥有两个捕鱼的奎笼。他每次在风声紧时,便跟小妾由海路潜回岛上暂避风头。不过,他的手下对淳朴渔村没兴趣,他们留恋的是该岛不远的丹绒槟榔。 丹绒槟榔有“女人村”之称,是男人的天堂,是女人廉价出卖青春与肉体的地方。卢岳鹏有两个手下最喜欢在丹绒槟榔豪赌、狂欢、玩女人。可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摩根”却不舍得花钱。 “摩根”又名“阿协”,是集团内的狠角色。他“存钱”的目的是购买枪械,以便重返新加坡另闯一番犯罪事业,但他结果还是法网难逃,返岛送命,死在一场警匪枪战之中。而警方在歼灭他时,也有警官殉职,付出惨重的代价! 话说回头,卢岳鹏逃亡的那段期间,正是印度尼西亚对抗马来西亚的时代(当时新加坡是马来西亚一份子)。印尼军方深知卢岳鹏等人是因罪潜逃的亡命之徒,便计划黑吃黑,向他们勒索“保护费”,并且准备进行另一项“大阴谋”。 为免得罪地头蛇,卢岳鹏唯有靠奎笼的收入来缴付保护费,然而,收入毕竟有限,保得了自己,保不了手下。 印尼军方并非善类,他们得寸进尺,勒索的款额越来越多,最后连卢岳鹏也渐渐觉得穷于应付。 据1985年出版的《警察年刊》引用警方资料显示,印尼军方的”大阴谋“是:威逼卢岳鹏等一伙,进行“特别任务”。那就是:回到新加坡放置炸弹,进行破坏,扰乱公共治安。 形势所逼,加上印尼军方软硬兼施,卢岳鹏等人别无选择。对方则答应事成之后,供给卢岳鹏一伙一批军火,并且提供武器射击的特别训练。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想到军火是干绑票案的最大“本钱”,卢岳鹏精神为之一振,愈加无话可说了。 诡计多端的印尼军方,唯恐“纵虎归山”,先利用卢岳鹏两个手下当“试金石”,命令两人依指示“办事”,成功归来后,才给军火。 1965年3月27日,这两个手下原本奉命把炸弹安置在新加坡岛上两家英军俱乐部外面,可是,由于守卫森严,两徒胆怯,不敢犯险,转而改变目标,把炸弹放置在小坡奥迪安戏院的停车场,以及圣罗伦斯路一条水管内。这两起爆炸案,所幸没有造成严重伤亡。 印尼军方对卢岳鹏这两个手下的“表现”表示满意,便把先前承诺的军火给了卢岳鹏一伙。 卢岳鹏一伙有了这批军火“壮胆”,找了个机会,悄然潜返新加坡。上岸安定下来后,卢岳鹏一伙又密谋绑票大计。 这次的目标是“饼干大王”李文龙。 卢岳鹏带着“摩根”等三人,埋伏在芽笼20巷,拦阻李文龙汽车的去路,想要掳绑他。谁知,李文龙的车门反锁,“摩根”恼羞成怒,击破车窗,伸手要把李文龙强拉下车。然而,李文龙并没被吓着,他激烈顽抗,忽然闪电出手,勇夺“摩根”的手枪。 最令卢岳鹏等绑匪大感意外的是:李文龙为了自卫,也拔出一把枪来,“摩根”于是开枪…… 卜卜枪声,子弹乱飞。 李文龙左手臂给流弹击中,破皮流血。卢岳鹏等功败垂成,不敢恋栈,仓卒逃跑。 这是卢岳鹏绑票集团横行多年来第一次受挫。 难道这是不祥预兆?还是厄运的开始? 警方从李文龙的口供中,确定卢岳鹏与“摩根”已经回来,追缉行动更加紧了,他们两人都不敢再露脸。 倒是卢岳鹏另外几个手下,野性不改,仍然各自干案。当中一个手下不久后被捕,警方从他身上,套取了不少宝贵线索。 依据线索,展开突击。 先是一个专门为卢岳鹏绑票集团制造军火的嫌犯落网,警方起获五把土制手枪。移民厅(今改名移民与关卡局ICA)也配合展开行动,设下埋伏,扣留了一个专载卢岳鹏等偷渡廖内岛的船夫。 由船夫提供的线索中,警方又逮捕了卢岳鹏绑票集团的两个同党。 至此,卢岳鹏的绑票集团再度瓦解,名存实亡。其手下有的逃散,有的被捕,剩下头领卢岳鹏与副头领“摩根”漏网。 血战“摩根”的围剿行动便是在那个时候展开的,“摩根”是在1965年8月伏诛的。绰号“白脸”的他,死在自己引爆的手榴弹的烈焰中,面目全非。 整个绑票集团最后只剩卢岳鹏一个人在逃亡。 神出鬼没的他,去向不明。 他到底去了哪里? 莫非故伎重施,潜返廖内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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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转眼又三年。 查探卢岳鹏的工作并没有随着时间的飞逝而松懈。 卢岳鹏仍然是警方见到就捉的第一号通缉要犯。 绑票案沉寂一时,警方却相信卢岳鹏的“销声匿迹”只是“按兵不动”的狡计。 像卢岳鹏这等顽强之辈,是绝对不会死心的,只要一有机会,他势必死灰复燃,非搞得满城风雨不可。 要来的始终避不开。 1968年9月。 一名姓蔡的汽车商行董事经理,险些在住家遭绑架。警方初步调查所得,怀疑是卢岳鹏所干。 警方所料,果然没错。 错的是卢岳鹏错用了一个手下。 这人叫做阿傅。 阿傅本来对掳人绑票的兴趣不大,他之所有跟随卢岳鹏,除了混饭吃,还以为可以干些走私的买卖。 因此,卢岳鹏带了几个手下到蔡家,他叫阿傅先上楼打听事主的行踪,阿傅懒洋洋地,连看也没看清楚,便奔下楼说找不到事主,结果惊动了蔡家,一伙人落荒而逃。 重出江湖,便遇挫折,难道是气数已尽,末路在前? 卢岳鹏可不信邪,他虽然很失望,却想起自己绑票生涯的第一起“大生意”,一出手便顺畅成功,那便是绑架了董俊竞。 他竟然“迷信”董俊竞会给他带来“好运”,打算再绑架董俊竞,以博个好彩头。 这次,他向董夫人下手。 他暗中跟踪董夫人,计划在她前往巴刹买菜途中,把她绑走。 不知是因为“休息”了三年未干案,身手与行动生疏缓慢了,还是霉运当头,卢岳鹏前后四次企图绑架董夫人,但都空手而回,心机白费。 董夫人不知何故,刚巧那四次都没有亲自上巴刹买菜,而是由女佣代劳,乘了董家专车前去。 接二连三的失败,卢岳鹏开始感到气馁。 他想:与其多花时间策划绑票,倒不如到公路上去胡闯,见到穿着有派头的人,马上掳绑而去。然后联络目标的家人,谈判赎金,威胁对方立刻付款,换取自由身。 就在某一天夜里,卢岳鹏与手下在一家夜总会外等候,拦截了一名姓林金融商人及其朋友,连人带车绑走后,向家属勒取赎金。 林姓金融商人表示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现款,讨价还价的结果,由家属付了一小笔款项,安全获释。 卢岳鹏释放了肉票,觉得不是味道,因为,挺而走险,却“赚”不多,非常不划算。 他决定还是向富商下手。 这次,他绑架了企业家何瑶琨的三名女眷,勒索了5万元赎金。 这笔数目跟卢岳鹏绑票最“鼎盛”时期的数十万元相比,差距的确太远了。 卢岳鹏虽然满肚子的不高兴,可是,他那伙人似乎已经穷途末路了。没大鱼钓,小虾也好,因为,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也是卢岳鹏一生中最后一次的绑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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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负责追查卢岳鹏行踪的是以冷静镇定见称的吴永鸿,后升至警察总监,当时只是副警监,主管刑事侦查局特别罪案调查组。 吴永鸿副警监广布线眼,明查暗访,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这个情报透露:有人在夜总会花天酒地,挥霍派钱,那些钱跟花钱的人,身份很不相配。 吴永鸿副警监依据情报,采取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闪电扣留了这个人。 这个人便是卢岳鹏的手下阿傅。 经过盘问,警方掌握了有用的线索与情报。 原来,三年前,“摩根”给警方击毙后,卢岳鹏果然又潜返廖内岛。在藏匿廖内岛期间,卢岳鹏结识了岛上黑社会的大头目,那人外号叫“大张”,两人狼狈为奸,在岛上横行。 大张后来弄来一批军火,卢岳鹏见干案的“本钱”有了着落,便又兴起大干绑票勾当的念头。 大张在新加坡没有案底,是卢岳鹏心目中合适的人选,两人便由廖内岛偷渡回新,重整旗鼓。卢岳鹏物色了杨厝港圣海莉尔道一栋独立式洋楼当“大本营”,跟着,招兵买马,另起炉灶。 由于所招募的都是“流兵散勇”,卢岳鹏决定训练他们,时常召集他们来洋楼“受训”。 另一方面,为了日常开销,卢岳鹏只好抛头露面,再干绑票案。 策划绑架蔡姓车商、董夫人、林姓金融商与何瑶琨女眷等几起案件,便是卢岳鹏一边加紧训练手下,一边向外“筹钱”这段时期干下的。 “绑风”不太顺利,使卢岳鹏懊恼万分,竟然迁怒于紧密调查他行踪的警务人员。 他甚至下了决心,要训练好手下使用军火与枪械,除了大干绑票等罪案外,他还萌起了另一个重大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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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11月10日。 卢岳鹏在圣海莉尔道洋楼的“大本营”,已经给便衣警探与制服警察重重包围了。 警方不敢掉以轻心,探知“大本营”内军火齐全。警队精英几乎全出动,动员了350人,如临大敌,比围剿“摩根”与突击胡金枝时的警力更多更强。 警方接到的可靠线报显示,卢岳鹏的座车停在洋楼外,肯定他是在屋里。这一次,警方绝不能再让他逃脱,誓要将他擒捕归案。 围剿的警方队伍分为五路: 吴永鸿副警监带领的是精锐的先头部队,负责劝降与突击。 由雇佣兵组成的辜加警察埋伏在洋楼右方,负责在必要时,开火掩护先头部队。 纳德南警长带一批干员埋伏在洋楼后方的栏杆,以防绑匪从屋后逃跑,负责封死出口,追击绑匪。 王贤德警长藏身洋楼前方的水沟里,手持机关枪,负责配合先头部队,扫射夺门从前门逃跑的绑匪。 最后一线是镇暴警员,负责封锁现场,严禁闲杂人等出入,以免枪弹无情,伤及无辜,并且随时支援其他四路的“伏兵”。 洋楼内一片沉寂,楼中人想必好梦正甜。 洋楼外草木皆兵,气氛紧张。 清晨5时,天尚未全亮。 那是最好的攻坚时刻。 吴永鸿副警监指示黄姓警曹用潮州话,通过扩音机命令卢岳鹏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同样的话,重复了三次,在空中回响。 洋楼大铁门依然深锁,内里仍旧一片死寂。 莫非线报有误,屋内没人?还是绑匪已闻风先逃? 45分钟后,吴永鸿副警监看见有三个华族男子走到洋楼外的大门处,神色慌张地东张西望一番后,转头奔返屋内。 黄警曹奉令作第四次广播:“卢岳鹏,我们知道你在屋内,快放下……” 话犹未毕,卜的一声枪响响起,子弹快如闪电,击中一名二划警员哈申,其他警探见状,连忙四处散开。 这时,机关枪的扫射声由洋楼大门边传出,一声惨呼,埋伏在吴永鸿副警监旁边的艾杰助理警监右膝中了一枪,血流不止。 吴永鸿副警监挥手指示三名探员扶救艾杰助理警监后,自己则带领一队警员,绕过电车公司车厂,直抵卢岳鹏“大本营”后面另一栋洋楼的高处,居高临下,探查匪窟内的情形。 正当他在盘算如何发动攻势时,又是一阵弹雨纷飞,洋楼后方栏杆埋伏的第三路人马传出痛苦呼叫;而藏身洋楼前水沟的第四路伏兵处,也传来高喊撤退之声。 原来,站在纳德南警长旁边的一名周姓警员,闪避不及,中枪受伤,他飞快地滚地避开连串的枪弹。 埋伏在水沟的王贤德警长则见到一枚手榴弹由洋楼内抛出,他大声呼叫同僚闪避,自己也朝杨厝港路方向紧急撤退。 手榴弹在五公尺外停了下来,并未爆开。可是,一名姓卓镇暴警员却被枪弹射中头部,王贤德警长急忙与同僚送他上救护车,然后,回返现场。 目睹卢岳鹏疯狂扫射,四名手下受了伤,吴永鸿副警监大为震怒,决定不让卢岳鹏有逃跑的机会,马上下令投放催泪弹,并且用机关枪朝匪窟扫射。 一场警匪喋血战便这样进入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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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大围捕时,洋楼内有三个人。 一个躺在床上,做着酣梦。 两个伏在窗前,观察屋前的形势与转变。 浓眉大眼的正是卢岳鹏,他的手上拿着机关枪。 个子魁梧的是大张,手上紧握一把短枪。 床上睡着的那个人也姓张,名叫阿邱,他是给枪声惊醒的。 睁开惺忪的睡眼,他看见卢岳鹏与大张战战兢兢的神态,知道事情不妙。 阿邱跟卢岳鹏、大张慌忙跑出大门观望了一阵,见到那么多的警方人员重重包围,更是心寒。 他给卢岳鹏拉回屋内后,第一个念头便是跑出门外投降。 正当他要往门外跨步时,大张粗暴地把他拉了回来。 “岂有此理,你竟想背叛我们逃命!”大张厉声喝道。 阿邱全身索索发抖。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不如投降吧……” “废话!” 卜卜卜…… 一连串的枪声打断了阿邱的谈话。 原来,卢岳鹏已朝窗外放枪,大张也跟着开火。 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枪弹四飞,显然警匪双方已经展开激烈的枪战。 阿邱吓得跪跌在地上,跟着趁势伏下,动也不敢动。 呼啸的子弹由他头顶和身旁如流星疾飞而过,他连大气也不敢吁,冷汗已湿透了他的衣服。 警匪驳火延续了30分钟,阿邱魂不附体,恍如隔世,内心暗中向老天爷祷告,期望枪战越快结束越好。 “老天爷啊,保佑,保佑……” 一声惨叫响起,阿邱见大张中枪倒地,鲜血染透胸前的衣服。 就在他惊愕未定,抬头想看个究竟时,身边响起了卢岳鹏沉重的呼吸。 “大张给警察开枪打死了!” 这个横行一时的绑票头领竟然叹了一口气。 “求求你,卢大老板,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出去……投降吧!” 阿邱颤声一字一字地说,好不容易才说完这句话。 卢岳鹏沉思不语,脸色阴晴不定。 “求求你,卢大老板,我还不想死……求你……” 半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抖动着,阿邱露出哀求的眼光,泪水夺眶纷落。 “不行!你要是敢跟我踏出大门半步,看我要你的狗命!” 卢岳鹏把心一横,满脸阴沉,怒声喊道。 阿邱闻言,全身一软,又扑跌在地上…… 卢岳鹏像是一头疯牛,一手用机关枪朝窗外胡乱扫射,一手接连抛出了好几个手榴弹。 奇怪的是:他抛出去的手榴弹着地后,并没有爆开,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手榴弹“失灵”?还是注定卢岳鹏劫数难逃,霉运当头,连手榴弹也抛不响炸不开? 卢岳鹏呆望着坠地没爆炸的手榴弹,面露迷惑之色,低叹了数声,喃喃自语: “唉,罢了,罢了!” 他颓然地靠着墙角,让身体顺势滑了下去,变成了坐姿,但手上还是紧提着机关枪。 阿邱的心跳得好厉害,他使尽了气力,再度跪在卢岳鹏面前。 “求……” 卢岳鹏伸手阻止他说话。 阿邱的心如重铅往下沉,这次可真的完蛋了。 旁边伸了一根棍子过来。 是卢岳鹏拿给他的。 “绑上白布,出去投降吧!” “大老板,你呢?” 惊喜交集的阿邱抖着手接过了木棍,颤声问道。 “你别管那么多,你害怕便快滚吧!我誓跟警方搏命,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亡!” 卢岳鹏别过了头,望也不望阿邱一眼,又把机关枪瞄准了屋外扫射。 阿邱慌忙由床边拿了一条白色短裤,套在木棍上,伸出窗外,摇动了一阵,鼓足勇气大喊:“不要开枪,我要出来投降了!” 枪声果然停了下来。 阿邱连忙跨了出去。 他可以说是从鬼门关跨了出去。 洋楼内剩下卢岳鹏在作困兽之斗。 阿邱爬过篱笆的铁丝网,双手被扣上手铐,双眼则给催泪弹的烟雾熏得泪水直流。 吴永鸿副警监当场从阿邱口中,确定了洋楼内只剩下誓死不降的卢岳鹏后,便向上司汇报,要求发动最后的攻势—深入虎穴,直捣匪窟。 参加围剿的五路人马,很快得到了警方最高层的批准,由五个方向迅速朝洋楼靠拢。 这次是由铁面无私,英勇骁战的辜加警察“开路”,先射出一排烟雾滚滚的催泪弹。 在连环枪声中,一名二划辜加警察阿都拉飞快冲入烟阵,由慢慢开启的窗口,瞧见卢岳鹏正朝着窗外开枪。 双方展开驳火,五分钟过后,阿都拉趁着“战火”暂歇,催泪弹烟雾消散的那一霎那,掌握了时机,朝卢岳鹏连发三枪。 其中一枚子弹从卢岳鹏的右太阳穴穿入,头顶透出,鲜血由头部喷涌,卢岳鹏倒了下去。 恶战总算结束了。大批警方人员冲入了弹孔累累的洋楼,一些床垫和枕头也被催泪弹溅及,开始着火燃烧。 警方人员搜查的结果,发现四枚手榴弹,安全针已经拔开,但却没有爆发。其中一枚抛在靠近铁门的草地上,一枚在铁门左方,还有一枚在后房床底下。 警方搜获的军火与枪械包括:一把手提机关枪、两把自动手枪及一把左轮,还有散布在走廊、楼梯及房间各处,尚未使用过的子弹,总共626枚。警方也在屋内搜到1万5250元现款。 最令警方震惊的是:他们还破获两张黑名单,一张写了几名大富翁的名字,另一张则是多名高级警官的名字。 很明显的,大富翁的名单应该是卢岳鹏绑票集团计划下手的目标。警官名单则是集团企图“暗杀”的对象。卢岳鹏积极进行武器训练的另一个大阴谋原来就是:暗杀警官! 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卢岳鹏这时拖出了洋楼外。 骄阳高照,围睹枪战的人群已经散开,卢岳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永远再也见不着娇艳的阳光了。 像胡金枝、“摩根”以及其他作奸犯科的罪犯一样,他最终用生命洗清了他的罪恶! 【后记】 1986年,轰动遐迩的新世界大酒店(联益大厦)塌楼惨案开庭研讯时爆料,卢岳鹏早年原来是联益实业公司的注册股东之一,后来因为没钱投资,只好退股。不过,7层楼高的新世界大酒店是在卢岳鹏伏诛后三年,即1971年建成的,1986年3月15日倒塌,造成33人死亡,17受困者受伤。 另外,当年带队的吴永鸿,1961年于马来亚大学法律系毕业后加入警队,曾经调任车辆注册局(今陆路交通管理局)局长,1979年升任警察总监,是历任最年轻的警察总监,也是新加坡独立以来第三位华人警察总监。 他在1992年退休后,受委任为新加坡赛马公会执行副主席,他在2015年4月10日病逝,享年76岁。 (作者/何盈)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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