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4日 星期日

李显龙:“他清楚知道他要的是个什么样的中国,而且非常有决心实现理想。”

 

7月28日,总理李显龙通过视讯参加华盛顿智库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举办的座谈会。主持人是凯雷投资集团联席执行董事长鲁宾斯坦(David Rubenstein)。

 

这个座谈会的几个重点(节选,非官方翻译)是:

 

主持人:在本届大选之前,你说过自己计划在下一届大选之前交棒,现在你仍是这么计划吗?在本届任期内你会一直担任总理吗?还是未有决定?

 

李显龙:我尚未决定。我曾计划在2022年2月,也就是我70岁之前交棒。但新冠疫情让我们大家都措手不及,我想我必须先把这事妥善处理,之后把新加坡好好地交给可靠的团队。

 

主持人:说到新冠疫情,新加坡一度表现优异,后来出现客工宿舍疫情爆发,现在情况怎样了?

 

李显龙:疫情本来受到控制,但在客工宿舍爆发。客工宿舍是密集居住环境,与航空母舰、游轮、疗养院的密集居住类似,病毒传播很快,所以忽然爆发。我们对客工宿舍逐一处理,目前已接近尾声,应该在两周内可以结束。在这之后,当然还有后续挑战,那就是,让客工复工之后,如何维持安全和卫生,不再爆发另一波感染。这是我们现在非常关注的一个课题。在社区,确诊病例有所下降,死亡率也相对低。

 

主持人:你怎么看当下的中美关系?你认为会亿劫不复吗?还是你乐观地认为会好转?

 

李显龙:一方的动作激发另一方作出回应,以致双边关系的各个层面都受到各种影响。在两个大国之间,各种竞争和合作并存,是很正常的。在过去几年,两国之间存在的不仅是一些不合,也有很深的不信任,对双边关系伤害很大,使得本已艰难的双边关系变得危机四伏。中美关系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双边关系,是一个强大的美国和一个拥有全球四分之一人口的中国的双边关系。

 

主持人:你是否担心美国撤出亚洲,不再扮演它曾经在亚洲扮演的角色?或者你并不担心?

 

李显龙:我们担心两个方面。第一,担心你们跟中国起冲突;第二,我们担心你们认为在本区域不再有利益而撤离。我们跟中国关系友好密切,跟美国关系也友好密切,我们希望维持与这两个国家的关系。

 

主持人:《香港国安法》在美国有些争议,美国采取了一些反制,亚洲和新加坡的人们怎么看?

 

李显龙:我们过去几年一直关注香港课题。香港社会高度分化,示威活动越演越暴力,而且持续不断。在基本法框架下,香港有责任和义务推出自身的国安法,但是却一直无法做到。从过去几年的情况看来,(香港无法立国安法)这个情况不可能这么一直下去,也不可能在接下来27年的“一国两制”的制度下一直这么下去。于是中央决定,既然你自己无法立法,那么就由中央来立法。在香港,特区政府支持立法,大部分人们对立法的看法分化。中国说香港国安法只影响少数人,大多数人还是能照常过日子,因此不需要担心。经过一段时日,如果情况是如此,香港就会进入新常态。我们也希望如此。

 

不过,《香港国安法》的立法引起美国和英国的反制。我想,中国应该对此有所预料和判断,并决定无论如何仍须推行《香港国安法》。从新加坡角度,我们希望香港能解决这些问题,维持繁荣稳定,一如既往发挥作用,帮助中国发展和取得繁荣,这对香港、新加坡和本区域都有益。

主持人David M Rubenstein是凯雷投资集团联席执行董事长。

 

主持人:过去20多年,新加坡和香港都在互相竞争吸引外资,现在香港局势是否有利于新加坡?

 

李显龙:香港与新加坡之间当然存在一些友好竞争,不过,亚太地区是个大区域,有许多商业机会,香港作为中国大陆的门户,有它自己的独特优势,新加坡处于东南亚,有自己的另一套优势。总的来说,与其希望见到人们从香港迁出,另寻出路,我更愿意见到香港发展。

 

主持人:你见过好几任中国领导人,你如何评价中国现在的主要领导人?他与几个前任有何不同?

 

李显龙:国家领导人没有公开点评彼此的习惯。如果你见过X主席,你会发现他思维清晰,目标明确,能与人交流,他清楚知道他要的是个什么样的中国,而且非常有决心实现这个理想。中国幅员广大,不容易治理,我相信,相对于国际事务,他更关注国内事务的治理。

 

主持人:新加坡经济今年展望怎样?

 

李显龙:由于4月份开始执行“断路器”阻断措施,今年第二季度新加坡经济表现很糟,负增长达到百分之十二三。解禁之后,经济有些回弹,但全年肯定还是萎缩。关键不在于这些数字,而在于经济中的哪些领域可以继续作业,哪些领域需要改革以适应新环境,哪些领域必须保存产能,那么将来全面恢复之后还能有所产出,例如交通和航空。

 

主持人:新的美国总统上任之后,无论是特朗普或拜登,如果他问你如何加强与亚洲的关系,你会给他什么建议?

 

李显龙:我会给他三个建议。

 

一、稳住你美国和中国的关系,对亚洲其他国家来说,稳定的中美关系是本区域稳定和繁荣的基础。

 

二、从奥巴马到特朗普,美国对亚洲的态度和政策发生很大的转变。将来,特朗普的继任人和再下几任的继任总统,不知道是否还发生转变。美国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应该就亚洲政策取得共识,不要只关心本身政党的立场,不要由于两党交替执政而立场反复无常,让区域伙伴难以应对。要有稳定(stable)的、有可预见性(predictable)的亚洲政策。

 

三、美国应重新寻求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

 

主持人:在中美关系的前景中,你怎么看印度?

 

李显龙:印度具有巨大发展潜能,它的人口规模跟中国差不多,但比中国人口年轻,不过印度跟中国不在一次层次上。中国今天贡献了全球GDP的16%和世界贸易的12%,而印度在这两国方面的贡献率只有中国的五分之一和六分之一,属于不同的数量级。另一方面,如果印度能充分发挥它的生产力,如果印度能像中国自邓小平改革开放40年以来取得大发展,那么印度就具有巨大潜能,可能对亚洲其他地区和全球作出巨大贡献,并且同时与中国发展有建设性的双边关系。印度社会比中国社会复杂得多,要取得大发展需要时日,我们希望他们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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