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香港版宣传册封面
香港戏曲电影《王老虎抢亲》(1960)由长城电影制片有限公司出品。该片由胡小峰(1924-2009)、金庸(1924-2018)联合执导,夏梦(1933-2016)、李嫱、余婉菲、冯琳、白荻、洪虹等领衔主演。该片按照越剧传统,全部由女班演出。
影片讲述了杭州才子周文宾与兵部尚书之女秀英,以及秀英之兄王老虎之间的一段趣事,最终周文宾赢得美人归。夏梦饰周文宾,由毕春芳配唱,李嫱饰王秀英,由戚雅仙配唱。毕春芳和戚雅仙的敞亮嗓子,配上了夏梦、李嫱的花容月貌,可以说是影像配唱的典范。夏梦虽然小生身段的味道还不够足,但整体效果还是很到位的。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剧照
这是夏梦第一次反串演出,和李嫱一起,拜越剧名家戚雅仙、毕春芳为师,学习走路、水袖、身段、眼神,有几个月之久。夏梦是长城电影制片有限公司的当家花旦,大导演李翰祥(1926-1996)说过:“夏梦是中国电影有史以来最漂亮的女明星,气质不凡,令人沉醉。”全片情趣盎然,人物生动有趣,令人百看不厌。
1960年初,一出题材幽默诙谐、妙趣横生的越剧,让香港导演胡小峰注意到了。可是这次的计划,并非将戏曲故事移植成喜剧故事片,而是直接让演员们模仿学习戏曲名家,拍一部越剧戏曲电影,并由内地越剧名家幕后代唱。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剧照
这部电影,正是《王老虎抢亲》。该剧移植自上海市合作越剧团的保留剧目,也是两位越剧名家戚雅仙(1928-2003)和毕春芳(1927-2016)的首本名剧。通过协调和沟通,长城公司的请求获得了文化部批准,并得到上海市合作越剧团的支持和配合。
于是,在1960年初,制片、导演等一行四人来到上海,请剧团主要人员在华侨饭店吃了一顿饭,接着戚雅仙、毕春芳和《王老虎抢亲》原班底人马,去了上海科教电影制片厂正式演出,由“长城”摄制成工作片,前后拍了三天。然后这份资料工作片被带回香港,开始筹备《王老虎抢亲》的拍摄。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剧照
李嫱回忆道:“当时小峰他们把这个录像拿回来,其实就一个远景,一个平面图,架个镜头在那儿拍摄,表情都看不清楚,看到一些立体的身段,就这些作为参考。那么,最主要就是原剧团班底演出的录音带,因为是电影的原声带嘛。除了平常演员自己练功以外,每个人也发了一份录音带,回家不断地听,掌握其中的节奏、对口、换气、感情等,务求给观众一个真实感......”
谈到筹备《王老虎抢亲》,夏梦当时表示:我是个越剧的爱好者,小孩子时已经开始着迷了。几年前,我又在内地欣赏到好些美好的越剧演出。对于越剧,我是万分倾心的,说到唱越曲,却是一个门外汉,虽然有时也会跟着唱片哼哼。然而,这只是玩玩而已,假如就凭这点兴趣来拍一部越剧歌唱片,那是不能应付的。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香港版戏单正面
夏梦有京剧的修养,但学的行当是青衣,虽说不必自己唱,但是表演要求,均以越剧戏曲功架身段为主。此番既要成为坤生,又要模仿毕春芳:夏梦将在电影中反串江南才子周文宾,戏中的周文宾还要再反串徐大姑娘,特别是在非常有限的时间内,几乎是要从无到有来学习,这完全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香港版戏单背面
“我在戏中一半是以小生姿态出现,一半却演花旦,故此学戏时,我两种姿态都要学的......演戏(越剧)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学成的,我们又不是奇才,短短的学习时间,岂能哄我们把整出戏演好。于是,我们又特地请教师来上课,足足学了三个多月,就算是戏在拍摄中,我们的老师(孙养农夫人)也在旁指点。到戏拍好了,我透过一口气后又感到自己太大胆。不过,这次的大胆,却使我学到不少东西。因此,我对《王老虎抢亲》这个戏有着特别的感情。除了喜欢,还更珍惜这次的试验。”夏梦回忆到。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剧照
1960年4月21日,《王老虎抢亲》在香港清水湾电影制片厂正式开镜。第一场布景,就是王秀英的闺房。在排练和拍摄期间,一众演员也曾经闹出不少笑话。
2012年7月1日,李嫱边说边笑地回忆:“这部戏呢,拍得也蛮开心的,呵呵,我们也出了很多洋相,比如说我们有时候排练的时候呢,必须要唱出声来,你拍摄时可以不用,但是排练时声带一放,你如果不跟着唱呢,你感情不到家,抓不到那个气口,所以这一唱出声来呢,就每个人的声调不同,而且有的不会唱(笑),那就很好玩啊,有时候真的练得大家都捧腹大笑,然后呢,再来,再来......笑了再来......很愉快的......”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剧照
至于《王老虎抢亲》的演出,夏梦一直颇有遗憾:(拍摄《王老虎抢亲》时)因为我眼睛发炎,又红,又流眼水,我又怀着大女儿,没有缚腰带,因为腰粗嘛,我也没有正式训练过,加上我“大肚”(怀孕)就更差了!舞台的男主角毕春芳说我夸张她的缺点......我大肚,走路有些摇,这样便说我夸张她的缺点。我大肚便想快些拍完,比较“论尽”(粤语:笨拙),所以就有些摇了。那时跟现在不同,现在可及时知道效果,但当时全套拍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摇,待片子冲出来后我才知道,已经“too late”(太迟)!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剧照
2012年7月1日,李嫱在清水湾制片厂表示:“这部戏大家都缺乏经验,也看得出比较外行,但是我们都下了一番苦功,这是戏曲片,不是平常的古装片,难度很高。特别是阿梦姐这个角色,不仅反串小生,而这个小生,还要男扮女装,要把握好这个分寸和角色本身的神韵,是难上加难。当时她怀了baby(小孩),难免会有生理反应,拍摄期间也不容易。她谦虚地说她有baby(小孩),好像身体(动作)比较硬一些,其实我个人觉得,是刚好。因为什么呢,(周文宾)男扮女装,他的举止不可能像女人这么温柔,这样正好就看出来是男扮女装的,虽然她一直不满意,说身子转得不好,我们就说正好,正好......”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剧照,夏梦和李嫱
《王老虎抢亲》的成功,也使长城公司确认了越剧戏曲片的商业可行性。而周文宾的潇洒,也成为夏梦电影作品中经典角色之一。
1985年,亦舒就说过夏梦是他们家里的偶像公主:一个演员能令观众仰慕这么些年,真不简单,且又是最挑剔眼睛雪亮的观众......记忆中最喜欢夏梦反串《王老虎抢亲》中的周文宾。她无论时装古装,俱美得咚的一声......
2010年,亦舒再次感叹:欣赏过《三看御妹刘金定》(1962)与《王老虎抢亲》的观众,多数都会肯定,比夏梦更具气质与美貌的女演员,大抵是没有的了。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剧照,夏梦
《王老虎抢亲》中的一场大戏,就是周文宾于元宵夜乔装女子游赛月台,而香港首映,也正好是1961年3月1日,辛丑年的元宵节,亦是上海越剧团演出轰动香港不久。
放映期间,“仙乐”和“都城”两家戏院天天排长龙,场场爆满,不但江浙籍和“国语片”观众买票,连粤语观众也不少,故电影十分卖座。
从11日起,电影还同场加映了上海越剧团访问香港的演出和生活的记录片,更吸引了不少买票的人潮,从1日连映到16日戏院档期结束,欲罢不能。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剧照,李嫱
在观众要求之下,电影被安排在“景星”和“国泰”两家戏院接连上映,共连映了四个星期之久。1962年9月6日,电影再度卷土重来,于九龙“仙乐”和“香港都城”重新上映,依旧深受欢迎。
1961年3月7日,作为越剧电影的初尝试,夏梦、李嫱、余婉菲等人,还特地亲临仙乐戏院听取了观众的意见,作为往后摄制类似题材的参考。而3月8日晚,夏梦、李嫱、余婉菲和冯琳,邀请新闻界和文化界人士,在乐宫楼摆谢师宴,以感谢孙养农夫人的指导,也同时庆祝《王老虎抢亲》的成功。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剧照,夏梦和李嫱
1961年7月22-23日,《王老虎抢亲》在新加坡的发行由国泰机构代理。连续夜场在奥迪安大戏院试映,宣告满座。1961年7月29日,国泰机构旗下三院(大华、奥迪安、新娱乐)半夜场试映,又出现长龙。接映连满一周,最终连满九天,盛况打破记录。眼看合约档期完毕,只好请商业竞争对手光艺机构,在好莱坞戏院再映一周,共联映16天,还是欲罢不能。但因为同一份拷贝要转移到马来亚半岛院线放映,不得已只能“下画”。
长城电影制片有限公司摄制的越剧《王老虎抢亲》、黄梅调《牛郎织女》(1963)等戏曲电影进一步掀起了中国戏曲电影的热潮,对香港、内地都有很大的影响。
自从上海电影制片厂的桑弧(1916-2004)和黄沙(1919-1988)联合执导的越剧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1954)以及石挥(1915-1957)执导的黄梅调电影《天仙配》(1955)相继在香港发行后,受到本土观众的欢迎。
香港邵氏的李翰祥(1926-1996)就开始“盯上”了黄梅调这种类型片,接着拍出由林黛(1934-1964)和赵雷(1928-1996)主演的黄梅调电影《貂蝉》(1958)《江山美人》(1959),在市场上反应也非常好;而邵氏的对手电懋则依然钟情好莱坞歌舞片的模式,拍出由葛兰主演的《曼波女郎》(1957),这样的大热之作。
电影《天仙配》(1955)剧照,严凤英
接下来内地拍出一部“爆款”歌舞片——苏里(1917-2005)导演的《刘三姐》(1960),在香港只是小规模的放映就已经让香港“热起来”,然后岑范(1926-2008)导演的越剧电影《红楼梦》(1962)在海内外反响也非常好,长城电影制片有限公司就投资了岑范导演的下一部电影,就是严凤英(1930-1968)主演的《牛郎织女》(1963);同年李翰祥也拍出一部由凌波和乐蒂(1937-1968)主演的的红遍东南亚的黄梅调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1963)。
这时电懋和邵氏模仿《刘三姐》的电影——《山歌恋》(1964)和《山歌姻缘》(1965)也开始投放市场,但票房一般。
电影《阿诗玛》(1964)剧照,杨丽坤
谁也不曾想到,刘琼(1913-2002)导演杨丽坤(1942-2000)主演的《阿诗玛》(1964),这是一部真正具有民族特色的歌舞片,从此无法超越,而戏剧片或是歌舞片的盛况似乎已经关上了大门,因为它和当时的环境不相容。
回到越剧电影《王老虎抢亲》,金庸对于电影和戏曲的热爱和艺术成就也可以从该片中得到印证。晚年,当有人和夏梦提起这部电影,她淡然表示,“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部电影。可是观众们都喜欢。我觉得那部电影不够分量。”不仅如此,夏梦对于自己拍过的所有电影都表示“不满意”,她说自己是“出门不认货”,拍完也没有再看。倒是后来监制的《投奔怒海》(1982)、《似水流年》(1984)等电影更对她自己的胃口。
电影《王老虎抢亲》(1961)中国DVD版封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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