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貉威胁日益严重,不能以田园式浪漫主义美化之
一些国外的视频,鹿在马路上行走、浣熊在后院偷吃,看起来是一幅人人与自然和谐相互的诗情画意。其实,对当地居民来说,浣熊入侵房屋、攻击人类,也令当地居民头痛。更重要的是,中国的城市不是国外的低容积率的郊外独栋别墅。图为新加坡城市里麦里芝蓄水池(MacRitchie Reservoir)的野生猴子。 (南方周末记者 冯飞/图)
2021年7月15日,上海一小区女居民被野生动物咬伤。咬人的野兽叫做貉,就是著名的成语“一丘之貉”的貉,也叫狸、土獾、貉子,是一种杂食类中型犬科哺乳动物,体重6-10kg,和一只大猫差不多。根据媒体报道,该小区的貉已经至少达到了十几只,人、貉矛盾突出,小区五十多名居民成立了“小区的貉解决群”。
2012年前后,上海城区开始出现一些貉的记录,到2015年前后,上海的貉一直在缓慢上升,但因为爆发疾病,貉的种群迅速下降。到了2019年,貉的数量有所增加,上海有四十多个小区发现了其踪迹。2020年,上海貉在急剧增加,已在一百三十多个小区发现了貉。这个趋势,已经超过了科研人员的预判。
貉的快速增长原因很多。貉寿命长达8-16年,繁殖年龄7-10年,当年就性成熟,一胎平均6-10头,繁殖很快。疫情中人类活动范围变小、出行频率变少,给了貉更多空间。此外,人类投喂流浪猫粮、未及时处理垃圾,也引来了貉的进一步繁殖与聚集。
很多人认为,“貉危机”对上海来说是一件好事。这表明上海已经逐步迈入到一个更讲究生态的阶段,更加像欧美、日本。所以,也有人号召,人们应该学会与城市中的野生动物共处。
在这种观念之下,虽然小区居民想要诱捕,但“专业人员”认为,小区仅有约20只野生貉,不具备申请诱捕的条件,应该与居民共存;“诱捕放归野外”治标不治本,应该通过正确的社区管理,通过引导人的行为来“规范”野生貉的行为。当人的投喂等不正确方式诱导停止之后,貉的攻击、追逐、尾随人的错误行为也会迅速消失。居民在貉的繁殖期,不妨稍许改变遛狗的时间和区域,以减少宠物与野生貉冲突的风险。
在我看来,这是对于城市中野生动物的浪漫主义想象。现代城市隔绝了人与自然,城市居民往往对自然有一种浪漫主义的想象,比如,暴雨、暴雪,不再是灾害,而是朋友圈中的惊奇。
停止投食是容易的,但要人改变生活习惯,回避野生动物,既不现实,也不合理。
我们经常在网上看到一些国外的视频,鹿在马路上行走、浣熊在后院偷吃,看起来是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诗情画意。其实,对当地居民来说,浣熊入侵房屋、攻击人类,也令当地居民头痛。
更重要的是,中国的城市不是国外的低容积率的郊外独栋别墅。中国城市规划决定了,难以去学这些诗情画意。
中国惜土如金,给人的居住土地,一直都卡得很紧,相关部门三令五申在全国范围内限制别墅,新建的大多数都是密度非常高的小区,小区的绿化面积,对孩子、居民、宠物来说,都是非常难得的。在政策规划中,甚至孩子爬的地盘都非常稀缺,更不用说动物的生存领地。
貉的活动半径长达6公里,昼伏夜出。上海的监测研究显示,松江野生貉领地半径可以达到115米。一般来说,动物的领地都是不相互重叠的。那么,一个小区有了几只貉之后,整个小区都没有安全的地方。2月至6月是貉的繁殖期,护崽本能之下,母貉攻击性很强。
宠物可能只是像往常一样去草丛撒了泡尿;孩子可能只是像平时一样,去捡滚到草地边灌木丛中的球;居民只是和往常一样,晚上在小区跑跑步。他们就可能会遭到貉的攻击。既然城市规划是高密度的,那么,能不能要居民为貉让路就值得商榷。
此外,中国是狂犬病疫区,这一点也与国外情况不同。貉是犬科动物,它也可以感染狂犬病,还会携带细菌或者病毒,如犬瘟热或者细小病毒。当然从目前的情况看,样本检测中并没有发现貉携带狂犬病毒,上海野生貉数量仅3000只至5000只,似乎风险暂时不大。
但问题是,不管是小区避让的代价,还是致病的风险,要讲究一个性价比。
貉是一种饲养取皮动物。《中国貂、狐、貉取皮数量统计报告(2015年)》显示,2015年中国水貂取皮数量约4450万张,狐狸取皮数量约1450万张,貉子取皮数量约1610万张。一边穿着貉皮大衣,一边让自己的孩子在小区小心翼翼地躲避貉,这是一个讽刺。
貉原产地很广,中国、日本、朝鲜、韩国、俄罗斯、越南都是其原产地,被多国引进后,现在更是广泛分布在欧亚大陆与北美、澳洲。虽然在《中国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中为二级,但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貉是无危物种。
《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第五条“国家保护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应当制定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相关保护规划和措施”,但与此同时,第十八条也规定了“有关地方人民政府应当采取措施,预防、控制野生动物可能造成的危害,保障人畜安全和农业、林业生产”。
小区是人类高密度的住所,不是野生动物栖息地,而貉不是珍稀动物。那么,不被浪漫主义遮蔽,这道选择题其实很简单。
(作者系技术经济专业人士)
(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刘远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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