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粤,长于桂,学于湘,作于京,服膺儒学,从事子贡、陶朱公之业。遨游商海数十年来,湖湘文化是我最为敬仰的一枝地域文化。
湖湘文化是哺乳我思想成熟的乳汁,王船山、陶澍、魏源、胡林翼、曾国藩、左宗棠、郭嵩焘、谭嗣同、黄兴、蔡锷、宋教仁等一大批湖南先贤砥砺了我的良心,让我这个“客家人”具有了“湖南精神”,成为了一个广义上的“湖南人”。如果按照美国人类学家奥天柏的“湖南型”血型来分类,华南人也是“湖南型”,那么我便是地道的“湖南人”了。杨度先生说过:“若道中华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按照黄守愚的解释,“湖南人”是中国的第一责任人,即圣人。用“圣人”代替“湖南人”,确实可以回避当前的狭隘化地域竞争的张力。总之,做一个杨度先生说的“湖南人”,虽然责任重大,但还是值得骄傲的。
王船山在最为困苦之时说,是授“天神”命令来担当责任的。王船山写过一副对联:“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上句很好理解,下句一直被人解释为王船山甘心当活死人,遁隐避世。但是,黄守愚的解释振奋人心,符合王船山的倔强性格。“活埋”语出《五灯会元》,是当领袖、圣人、开山祖师的意思。意思是说,我王船山是天神派来当领袖的,当圣人的,当开山祖师的。1840年以来的历史表明,王船山为天下“立法”,实现了“乞活埋”,被尊为洪门始祖、湘商文化始祖、中国近现代精神领袖、湖湘文化精神领袖、雷神、财神、保护神等等,不一而足。尤其是在湖南,近现代以来的军、政、农、学、商,都追述王船山为源头,公认王船山是近现代“湖南精神”的原型、始祖。也难怪,近现代湖南人受了王船山的熏蒸,个个都是要当领袖、圣人、开山祖师,只做第一,不做第二!如曾国藩说:“不为圣贤,便为禽兽。”也因此,湖南人干出了一番大成就!
王船山与谢氏有缘,一是敬仰谢安一族的勇于担当、匡护中华正溯,二是推崇诗人二谢,三是表彰谢小娥。王船山写过一出杂剧《龙舟会》,表彰商人之女谢小娥捍卫春秋大义。戏曲理论家杨恩寿评价《龙舟会》为“淋漓悲壮,睥睨古今”。唐朝李公佐创作有传奇小说《谢小娥传》,讲述了南昌谢小娥一家在江西、湖南、安徽长江两岸经商,父亲、丈夫被强盗杀害,父之冤魂告知她凶手姓名的隐语。数年后,谢小娥偶遇作者李公佐为之破释隐语,乃知凶手姓名。她遂女扮男装,受雇于仇家,最后伺机杀死仇人。在王船山的笔下,谢小娥追求男女平等、自由,捍卫正义。王船山笔下的谢小娥说:“闹哄哄,闹哄哄,金字匾;絮叨叨,絮叨叨,列女传;看将来,看将来,值甚钱;水牯牛,水牯牛,谁受鼻绳串?”可见,谢小娥希望做一头自由的水牯牛,不受鼻绳束缚。王船山为什么要表彰谢小娥呢?后人分析,王船山是借谢小娥表达摧毁满清专制统治、重建中华正统的心志。一个弱女子都能捍卫正义,我们这些身强体壮的男子汉呢?连弱女子都不如,还有什么脸面做人?
过去,讲王船山是反清复明,要从两个方面来看,一个是破,一个是立。事实上,明朝也不是那么优秀、那么完美,王船山对腐朽的明朝也很不满意。我觉得,王船山的言行可以表述为重建中华文化正统,再造中国人。清华大学国学院院长陈来教授对王船山的定位似乎也是如此。
什么是中华文化正统?在王船山《黄书》看来,所谓中华文化正统,就是轩辕黄帝开创的、后代圣贤延续的正道。按照黄守愚的解释,中华正统即王船山之“黄中”,是良心(天良),是天道正义。
什么是义?义就是“应当然”。天道正义是天所呈现的应当然,为一切正义论之本。如宪法正义,基于天道正义。君子之所以为君子,中国之所以为中国,天下之为天下,是按照天道正义而言而行。不义,会被人贬斥为夷狄、小人、异类。
王船山虽生活于“古典科学”时代,却有“现代科学”思维,他认为“义”在不同领域、不同时代,是不同的,有差别、有变化。止于至善,达成太和,呈现良心,是证实天道正义。
依据《王船山语要》,正义何以认识?靠圣人传统,研究问题。先有事实判断,再有价值判断。从事实判断到价值判断,知识上升为良心(正义),这是圣人精神。归根结底,是理性的问题,或者说圣人的问题。拥有理性,运用理性,可以认识正义、证实正义,呈现良心。
在公羊学里面,有夷夏之辨。它是以文化来区分,不以肤色、族群、地理等来区分。文化落后的族群是夷狄,文化先进的族群是华夏(“中国”)。华夏是中华文化正统,夷狄不是中华文化正统。但是,夷夏不是绝对的、静止的,夷狄德升,进化为华夏;华夏失德,堕落为夷狄。在《春秋公羊传》里面,老“中国”堕落为新夷狄,旧夷狄进化为新“中国”,这是常事,也是常理。
在春秋公羊学里面,华夏(“中国”)应当不断德升,“学有缉熙于光明”,永葆世界最先进,并且对天下负责,一天下,“以心挽劫”。“天下有罪,罪在余一人。”圣人即“余一人”,是天下的第一责任人,承担一天下的责任。大禹讨伐三苗,捍卫天下正义,曰天讨有罪,是圣人的责任。
王船山认为,君子、小人与华夏、夷狄的本质是义利问题。但是黄守愚比王船山更进一步,认为夷夏之辨本质上是理性问题,也可以理解为理性不平等问题。夷狄就是理性不足,与华夏处于不平等状态。古代,有尊王攘夷、尊王进夷。而尊王攘夷,是驱逐夷狄,将其隔离在一定范围内,使之不再侵犯华夏;尊王进夷,则是对夷狄援之以教育、技术、资金、物质等,帮助夷狄进步,使之进化为华夏,自立自治。
在王船山看来,华夏人(中国人)即是正义之人、仁爱之人,即圣人也。而他一辈子的努力,就在于探索如何证实天道正义,“建黄中”,“黄中立法”。过去,孙中山、黄兴、宋教仁、章太炎等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主张,便是秉持王船山思想而阐发的。
应当说,王船山的黄中思想,是中华民族的“道乳”,是近现代中华民族革古鼎新的力量泉源。复兴中华,重光祖德,更是当代中国人的使命。复兴一个什么样的中华呢?我觉得是呈现良心,重建中华文化正统。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其目的是不断建构“中国”,永持世界最先进文化,或者说,让“中国”文化永葆青春,始终位居世界最先进。
因此,我认为,重读王船山,再造中国人,“黄中立法”,是重建中华文化正统的第一步,是新华夏的基础。王船山再三告诫后人,千万不能迷头!一天下,承担天下的责任,则是第二步。
黄守愚主编的《王船山语要》,辑录了王船山语录数千条,并分门别类,又加以归纳解释,综合整理创新,是一本十分难得的便于大众了解王船山思想的权威入门读物。翻读《王船山语要》一书,可知其谋篇布局缜密,结构精致,逻辑严谨,会通中西,具有创造性的新见迭出,这表明黄守愚的学术技艺纯熟,思想渐臻化境,是一位具有天下(国际)视野的博学“真儒”。
《王船山语要》除了吸收当前最新研究成果外,也对王船山关于法学、经济学、公民精神、全球伦理等问题的思考均有揭示,对当下、未来有“导引”作用。黄守愚常说:“‘天地有正气’,王船山是一部百科全书,他为宇宙万类立法,其著作启发无穷,是现代性的道德正义、宪法正义、经济正义、政治正义、环境正义、生态正义、代继正义、世界正义、天道正义、全球伦理的先驱,可以为现代人、未来人建构此类理论提供思想源泉。可以预见,王船山作为一个世界立法者、天下主义者,将会对未来产生深远的世界性影响,而船山学在未来将更是一门世界性显学。”
黄守愚在2002年出版的《生殖崇拜与中国青铜时代》一书,在中国、日本有一定的影响。后来,黄守愚在网络世界遨游,成为了一个意见领袖,经常在海内外华语圈提出惊世骇俗的创新观点,成为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引发思想文化上的海啸、地震。如夏历正月初一,恢复原称“元旦”,废除“春节”,以建立中华文化的合法性。因此,中国香港、台湾与新加坡、美国、韩国、日本的媒体也密切关注他的言论。
据传,朱熹在最后一次开示弟子时说:“大家倡率做些坚苦工夫,须牢固着脚力,方有进步处。”坚苦,就是“湖南精神”的特质。陈独秀在其《欢迎湖南底精神》一文中说:“二百几十年前底王船山先生,是何等艰苦奋斗的学者!几十年前曾国藩、罗泽南等一班人,是何等‘扎硬寨’、‘打死战’的书生!黄克强历尽艰难,带一旅湖南兵,在汉阳抵挡清军大队人马;蔡松坡带着病亲领子弹不足的两千云南兵,和十万袁军打死战;他们是何等坚韧不拔的军人!湖南人底这种奋斗精神,现在哪里去了?”。黄守愚作为一位已有国际影响的湖南儒学的青年领军人物、大陆新儒家新秀,也像王船山当年一样坚苦,奋发有为,不断著书立说和践行。如创办儒家忏悔堂,为广大民众提供服务,解决了不少人的精神需求;如创办环卫工人免费饮茶点,仁爱百姓。这是王船山的“践形”,乾乾日新。
我是真心祝愿守愚兄弟“学有缉熙于光明”,倝倝德晋,良心永明,为复兴中华、为重光祖德、为再造中华文化正统作出应有的贡献!
谢民,客家人,现代宗族儒学的开拓者、先行者,全球谢氏文化联谊大使、中华谢氏联谊总会副总会长、北京谢氏文化委员会执行会长、中华社会文化发展基金会专家委员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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