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11日 星期一

王胜将军:漳浦事件与何鸣

王胜将军:漳浦事件与何鸣

漳浦事件旧址漳浦县城孔庙(图片来自网络)

漳浦事件与何鸣

王 胜

抗日初期,在福建省漳浦县城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事件,闽南地区实现国共合作局面后,中国工农红军闽南独立第三团(包括独立营)的千余武装,在漳浦集中时,遭到驻军一五七师的包围缴械,造成重大损失,教训是很深刻的。但至今对于这一事件的看法仍存在分歧。我是这一事件的目击者和当事人。为了把这一事件搞清楚,现将自己的经历作回顾,并谈点体会。

我是一九三六年冬到闽南苏区的。那时,闽西南军政委员会根据党中央的指示,决定调我到闽南红三团任参谋长。因为这一年的夏天,红三团团长张长水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红三团的领导只剩下何鸣。此时,广东军一五七师奉命对闽南苏区和红三团进行大规模的“扫荡”和“清剩”,红三团受到一些损失,加上军事领导干部缺乏,士气有些低落。因此,组织上要我急速赶到红三团协助何鸣工作。在地下交通站的大力协助下,大约走了三四个晚上的山路,就到达闽南。当时担任特委代理书记、红三团团长是何鸣同志,他接待了我,并向我介绍了红三团的情况,部队在乌山一带通过整训,提高了战斗力。在敌人残酷“清剿”的情况下,为保存力量,采取分散活动。等待有利时机,再开展小规模的游击战争,以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那时我带了二个连在乌山地区打游击,没有和卢胜在一起。第二年春,由于日寇的大举入侵,全国人民的抗日情绪更加高涨。驻闽南的一五七师只好同意我们提出举行和平谈判的建议,并于同年四月互派代表进行谈判。因一五七师不是真心实意要搞合作,在谈判中多次对我根据地和红三团发动军事进攻。为安全起见,特委决定分散撤退,何鸣带了少量武装移至平和的白沙附近宿营,遭到广东军一五七师的包围,何鸣等十多人全部被捕。闽粤边特委千方百计进行营救,向国民党福建省主席陈仪发通电,并发表告全国同胞书,声明何鸣是我方参加国共合作谈判的代表,抗议一五七师无理逮捕我方谈判代表的罪行,要求立即释放我被捕人员和归还一切枪枝物品。在强大的政治攻势下,一五七师在其政治上失败后,对何鸣采取许多欺骗手段,一再表示他们的部队也是进步的,抗战的队伍。随后还组织欺骗性的政治宣传,在漳州大街小巷贴出一些所谓进步性的标语,以麻痹我们的视线,同时,又散布了许多骗人的舆论。何鸣对这种复杂的形势缺乏阶级分析,轻信敌人的“抗日”宣传。何鸣返回根据地后,通知部队集中到高坑,并通知地方区委书记、部队连长、指导员以上干部到高坑开会。

高坑会议是在特委代理书记张敏同志主持下召开的,姚锋受南委的委托也参加了会议,我也是与会的红三团代表之一。

会议的内容主要有三项:第一,讨论国共合作和统一战线问题;第二,国共合作后,红三团的活动方向问题;第三,部队接受改编和名称的问题。何鸣、吴金两人极力主张我武装部队离开根据地,下山进行革命宣传,有利于扩大影响,而卢胜同志和我等,包括绝大多数的同志都主张不能离开根据地,在没有得到中央的明确指示之前,仍然要坚持在自己开辟的根据地坚持斗争。当时我们认为,如果离开了根据地,到平原去,必然要脱离基本群众的支持,加之情况不明,万一发生意外,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二种对立的意见在会上争论很激烈。会议期间,何鸣等到漳州与一五七师举行谈判,并签订政治协定(即“六二六”协定)。会议开了约十天时间,由于何鸣、吴金二人强词夺理,坚持要把部队开到城里去,说什么离开山区根据地是统一战线的需要,是新形势下的新措施,并以“破坏统一战线”的大罪名进行威胁。特委新任代理书记张敏同志也迁就了何鸣,南委的代表姚铎以“回去请示上级后决定”,而离开会场,其实也是不坚持原则,对何鸣的迁就。高坑会议后,何鸣命令红三团全部开往平和县的小溪。这时,红三团包括独立营,共有人枪近千人。我们的部队在前面走,后面即有广东军一五七师驻平和的一个营紧紧地尾随着我们。

部队在小溪大约住了一个星期左右,我们自己进行整编,改编为福建省保安大队。当时,爆发了卢沟桥事变,国民党顽固派玩弄新花招,要我们部队开到漳浦县城,集中训练,准备抗击日寇的侵略。何鸣不把这一重要情况告诉我和卢胜同志,就命令部队从小溪出发开赴漳浦县城。由于我们对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缺乏经验,使党在初期阶段失去了对部队的指挥权,一切听从国民党一五七师摆布。当我们部队进入了漳浦县城进驻孔庙之后,何鸣又传下一五七师的命令,任何人不经批准不可外出。就这样,上千名指战员拥挤在一小庙里,国民党一五七师却在暗地里进行频繁的调兵遣将,策划如何对我红三团实行缴械。敌人在经过四天准备之后,于七月十五日通知我们次日(即十六日)上午八时正,准时把队伍带到漳浦的运动场上,点名发饷。何鸣对一五七师的阴谋失去警惕,把队伍带到运动场。当指战员们发现敌人已在运动场的四周架好机枪和大炮,枪口全部集中对准在运动场上的我红三团指战员,同志们的肺都气炸了。当一五七师无理地要缴我红三团的枪械时,我和卢胜等同志曾暗示进行武装反击,冲出敌人的包围圈。我红三团指战员都要求和敌人战斗到底,同志们已打开了枪栓,压上了子弹。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何鸣却命令大家“不准动,我们可以通过谈判解决问题”。这时,广东军一五七师参谋长在十多个保镖的前护后拥之下,来到我们部队前面虚伪地说,你们大家要抗日,这是好的,但你们没有经过正规训练是打不好仗的。先把枪放下,由我们给保存起来,等你们训练好以后,再把枪重新发给你们。何鸣听后也很生气,指责那个军官说,我要抗议,你们不能收缴我们的武器,你们的这个行径是破坏国共合作,破坏统一战线,我要向全国人民揭发你们的反革命暴行。敌军官用手指着运动场四周埋伏的国民党部队说,你们自已看一看,四周都是“我们”的部队,何鸣!你要为你的弟兄们的生命负责。此刻国民党反动派的部队只等待命令就要开枪。何鸣见此情形,自己又无法向大家讲清楚道理,就叫吴金讲话,并要他下命令放下武器。吴金不予理会,何鸣只好简单地讲了几句话,并把自己的短枪先放下。何要我喊口令,叫大家也都把枪放下,我不同意,没有喊。后来由符义山喊了口令,让大家把枪放下。当时有许多同志气得晕倒在地,指战员们的愤怒目光直对准国民党一小撮顽固派。红三团就这样,一枪未发地全部被一五七师了械,这是令人十分痛心的。

何鸣是广东海南人,是旧社会的小知识分子,首到过新加坡。一九三二年曾在过红三团的连政委,后任漳州中心县委书记。一九三六年担任红三团团长兼政委,又是闽粤边特委委员,后担任特委代理书记。在部队,他的威信较高。漳浦事件的发生,与何鸣的右倾麻痹思想关系很大。何鸣的错误,主要是他在错综复杂的形势下,缺乏调查研究和阶级分析,注重了民族矛盾和民族战争,但却忽视了阶级斗争,对国民党顽固派的阴谋失去警惕。因此,他轻信国民党的谎言,不相信人民群众。当地下党组织把重要的可靠的情报向他通报时,他置之不理,一再封锁,致使漳浦事件的悲剧发生。

被一五七师缴械的当天夜里,我和卢胜等同志经过商量,连夜潜出敌人的包围圈,在漳浦梁山根据地党组织及群众的帮助下,我们又重建了红三团,由卢胜在团长,我任参谋长。以后由党中央派张云逸同志亲自出面,同国民党顽固派作坚决的斗争,经过谈判,又打开了合作抗日的局面。在这期间,我们仍然以民族大局为重,尽量避免磨擦,但一五七师仍坚持其顽固立场,拒不归还我们的枪枝,也不释放我们的战友,我们为此作了很大的努力,一五七师才被迫还枪放人,闽南地区真正实现了国共合作抗日。不久,闽南红三团正式改编为新四军二支队四团。一九三八年春,指战员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告别了闽南的父老兄妹,开赴苏皖抗日前线。由此可见,抗日初期,我党在闽南地区进行国共和平谈判的经验基本是成功的,是执行党中央的指示的,是符合中华民族和人民的利益的。我们决不能因为漳浦事件,而否定何鸣同志。何鸣在闽南的革命斗争中,做过许多有益的事,在群众中享有很高的威信,这是必须肯定的。总起来说,何鸣的功是大于过的,是属于同志犯错误。我们应当用实事求是的态度,用唯物史观来研究和评价漳浦事件与何鸣,这是我的一点意见。(王炳南整理,1983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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