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谈妙人:刘以鬯先生
家父爱读书,闲时吟诗作对,在当地结交的也多数是中文底子极深的好友。
这群人聚集,偶尔也做通俗的事:打打小麻将,来打发没有四季的日子。今天来了一位贵客,也来玩几手,那就是在文坛鼎鼎大名的刘以鬯先生。
受家父影响,我也从小爱书。报纸当然每天要读,最喜爱的是副刊,而看到了就如获至宝的是刘以鬯先生的短篇小说,对这位作家崇拜得不得了。
看他打牌也是一件乐事,打到中途,报馆来电话,找到我家里,他接听之后就叫我这个小弟弟替他搬来一张小桌子,拿出稿纸,等人发牌时就把它当成缝纫机,不断地织出文字来。
长大后,就一直没再见过刘先生了,他的书,像《酒徒》、《寺内》、《对倒》等等,一本看了又看,如痴如醉。
后来,我自己也卖文字,都是一些游戏之作,精神上极受刘先生影响,读刘先生的短篇,时有预想不到的结局。
刘先生的这一类短篇,在南洋时写得最多,当年我也一篇篇从《南洋商报》剪了下来贴成一本,可惜多年来遗失了,一直想重读,也一直没有机会。
后来到香港定居,经常想念刘先生,但我们这些游戏文章的执笔人,与香港的纯文学圈子无缘,几十年下来,也没见过刘先生。直到最后,做电子书的傅伟强和杜沛樑来电,说约了刘先生,问我有无兴趣见面,我欣然前往。
当晚吃的是粤菜,刘先生是上海人,一定想吃些正宗一点的沪菜,我约了大家再去土瓜湾美善同里的一家叫“美华”的菜馆,这里做的蛤蜊炖蛋,还是很正宗的。
见面时刘太太拿出刘先生的《热带风雨》送给我,令我喜出望外,在南洋发表的那些短篇小说全部集齐,这是刘太太花了多年的心血,和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晚上,从旧稿中一篇篇地集合起来的。
更可贵的是在内页之中,看到刘先生在一九五二年摄于新加坡的旧照,也有刘太太一九五五年穿着马来沙龙的照片,我见到她时心中已大赞她年轻时一定是位大美人,证实了我没看错。
这些年,刘先生的生活都多得这位贤淑的太太照顾,他自己埋首于写稿和他的兴趣里面。玩些什么?邮票呀、砌模型呀、收集陶瓷呀。刘先生发挥了一边打麻将一边写稿的本领,写写稿也可以一边把模型砌好。
邮票呢?有买有卖,赚了不少钱,刘先生说。也许他们在太古城的房子就是那么买的,当年就算写多少稿,也不容易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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