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中国节日的马六甲切蒂人,一个被遗忘的古老虔诚民族
我们熟知的马六甲海峡,位于马来半岛与苏门答腊半岛之间,是国际航运的咽喉要道,也是各国军事与地缘政治的聚焦点。它与霍尔木兹海峡并成为“海上生命线”。
抛开政治军事等复杂的话题不谈,今天小编带大家来深入了解一下,距离这个全世界都在为之牵动神经的狭小水道数百公里外,目前仍在生活的一个古老原住民族:马六甲切蒂人。
他们来自印度,却过着中国的节日
宗教融合
在新加坡“切蒂”马六甲人社区,走进一个世代信奉印度教的家庭里,看到屋内竟然还设有一个天主教祭坛和一个佛教祭坛。不同的神和宗教相互融合,是这个家庭世世代代所坚持的习俗。
里什纳斯瓦伦·皮莱(Rishnaiswaren·Pillay)回忆起他的祖母曾经带着他和他的兄弟去马来圣地(马来神社)祈祷和供奉。
“我奶奶总是告诉我们,所有的宗教都是一个整体,我们毕竟都是人类。”当我们割伤双手时,我们的血液一样都是红色的。”这为现年30岁的商业分析师说。
“我们不会放弃印度教的习俗。但是……还会有别的神灵庇护我们。”
皮莱用天主教的方式祈祷
皮莱总是使用“虔诚地接受”这个词,而71岁的波诺萨米·卡拉斯特里Ponnosamy·Kalastree也是如此。波诺萨米来自同一个社区,也去过不同的宗教场所,因为“所有的宗教都宣扬美好的事物”。
波诺萨米表示,接受不同宗教和文化的能力“已经渗入到我们的基因中,这是切蒂社区土生马六甲人才有的基因。”
“我经常说,切蒂社区是三合一的,”他说。“我们基本上是印度人,但我们接受了马来文化和中国文化。”
这个社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但其古老的文化已经逐渐被侵蚀,正面临着消失的危险。
新加坡现在有大约200个切蒂马六甲人,直到近10年前,人们才开始重视保护他们的文化,从语言、饮食和衣着到思维方式。
他们或许鲜为人知,但像皮莱和庞诺萨米这样的人也许已经看到了未来的一丝希望。
切蒂式清明节
马六甲人是这一地区最古老的原住民。他们是南印度人的后裔,在15至16世纪马六甲苏丹国统治时期首次定居在马六甲,并与当地马来人、华人通婚。
马六甲人善于经商,“切蒂”(Chetti)这个词指的就是马六甲的商人,而这些具有开拓性的马六甲商人多年来深受当地马来文化和中国文化的影响。
正如波诺萨米经常对他的华裔新加坡妻子多拉(Dora)说的那样,她“嫁给像我这样的印度人是相当幸运的,因为我精通中国文化”。
在社区里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就是清明节,清明节也被称为“sweeping festival”。
与印度人通常的火葬习俗不同,“切蒂”一直遵循着中国的殡葬习俗。
到了祭祖的日子,他们也会去扫墓,除草,供奉祭品。
现为新加坡马六甲原住民协会会长的波诺萨米说:“你可以把各种各样的食物、蛋糕之类的东西,以及鲜花放在整个墓碑周围,然后就可以点香了。”
波诺萨米与他的华人妻子及家人
这之后是一种混合的仪式,称为帕拉丘(Bhogi Parachu),是一种加入了印度和中国元素的祖先祈祷仪式。
在家里,“切蒂”会像印度人一样,在香蕉叶里填满他们先人最喜爱的食物,同时根据中国的祈祷习俗点上红蜡烛。对于切蒂的家人来说,这是一个团聚的日子,“每个人都聚在一起”。
皮莱说:“当我很小的时候,帕拉丘就是我们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因为那是除了中国新年和万灯节(印度新年)以外,另一个能让我们家人团聚的节日。”
但如今,尤其是他的祖母去世后,家人已经不记得先人们喜爱的食物了,做起来也很有难度,所以帕拉丘已经不是特别隆重的节日了。
帕拉丘节为先人准备食物
随着更多的女性皈依其他宗教,庞诺萨米的家族也逐渐失去了这一传统。例如,有亲戚不想吃那些食物,因为他们是基督徒。
波诺萨米还发现,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皈依其他宗教,这一传统也在逐渐消失。“比如,有的亲戚因为已经信奉基督教,所以他们不想给先人准备食物。”
“他们混淆了文化和宗教。”他补充说。“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不是印度教。”
远离文明社会的关注
社区里有一位圣经老师名叫大卫·博克(David Bok),他能够很好的调和自己的宗教信仰和他的民族习俗的关系。博克生为印度教徒,但成为基督徒并没有降低他身为“切蒂”的身份。
大卫·博克
然而,这位70岁的原住民认为,新加坡的切蒂人由于距离马六甲如此遥远而处境艰难。马六甲海峡才是印度文化的核心地带。
社区里的另一个节日,也是切蒂文化中最重要的节日,至今仍很流行,那就是每年5月举行的拿督查查尔节(Datuk Chachar festival)。这个为期12天的节日是为了纪念印度教的玛丽安曼女神。
之所以被称为拿督查查尔节,因为玛丽安曼女神可以治疗水痘(查查尔在马来语中是水痘的意思)而闻名。过去,家家户户都会回来参加这个节日,但如今,就像理工学院的学生萨蒂亚瓦尼·巴兰·克里希南(Sathyavani Balan Krishnan)所发现的那样,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当这位23岁的姑娘最近赶往她外祖母的出生地寻根时,她看到的社区关系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亲密,出于方便考虑,她只能短暂的在亲戚家里停留。
曾经拿督查查尔节庆典的影像
她承认,自从祖母在她八岁时去世以来,“觉得很奇怪,我们完全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传统和文化仍然保留着。”
“问题是,他们中的很多人看起来都像我的亲戚。这些感觉都很相似,所以有点怪异。”
印度文化中心馆长纳琳娜·戈帕尔也认为,像萨蒂亚瓦尼这样的年轻人已经远离了他们的根。 “如果家族史没有被保存下来,那么他们自己的切蒂·马六甲(Chetti Melaka)传统可能也会丢失。”
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语言有很大的差异,这也是文化丢失的另一个原因,因为切蒂传统上说的是一种混杂着泰米尔语和普通话的马来方言。它叫做切蒂克里奥尔语。
博克表示:“因此,如果老一代人去世了,也许文化就会消失。”
皮莱过去称呼他的祖母,会像马来人那样叫她“nenek”。波诺萨米先生的女儿塞拉也是这样做的,他们却没有意识到印度人称呼自己的祖母还有其他的称呼。
根据皮莱的说法,在克里奥尔语中,祖父是topeh。 “to来自马来语,peh来自汉语,所以他们把它混合了起来。”
皮莱的儿子从小说马来语长大,现在希望重新学习切蒂克里奥尔语。
衣服和食物
波诺萨米表示,过去新加坡的西方化在社区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特别是在着装方面。
传统的切蒂服装反映了爪哇人、布吉斯人、亚齐内人、巴塔克人和泰米尔人的风格。但一般来说,男人们会穿马来布裙和染色衬衫。
与此同时,女人们也会像马来原住民一样穿布裙,但也会加入印度元素,比如 “塔利”(thali:已婚妇女戴的金链)以及“波图”(pottu:额头上的点)。
波诺萨米祖父母时代的传统服装
皮莱表示,如今,只有在重大场合才有可能穿传统服装,他认为这仅仅是“向其他人证明我们以身为切蒂为荣”的方式了。
“如果你走进一座印度寺庙碰巧遇到其他印度人,他们会对你施加压力。他们会说,你为什么不穿sari(印度妇女裹在身上的长巾)呢?”
说到食物,切蒂菜是印度菜、马来菜和中国菜的混合。但正如皮莱和波诺萨米所说的那样,他们的日常餐饮口味更倾向于马来菜和中国菜。
波诺萨米说:“如果你让我去香蕉叶餐厅,我就吃不下了。因为它太印度化了。我们必须要有混合的食物。”
他47岁的女儿补充说:“我们日常食用的Sambal goreng并不是典型的印度咖喱,当然还有kueh-kueh。”
“当我长大后,我意识到印度的印度人对甜点有不同的口味追求。他们有laddu和其他种类的甜食,所以和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戈帕尔表示,新加坡没有切蒂餐厅,马六甲也没有。
但社区真正的难题是,跨种族婚姻会导致文化的丧失,而这种婚姻在新加坡也变得越来越普遍,成为他们身份认同的核心。
“他们中的一些人不再认为自己是切蒂了。”皮莱说。
“我们太容易接受差异文化了。跨种族婚姻可能导致我们被多元化所同化。” 戈帕尔说。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她说:“每个家庭的接受程度都不一样,当然这取决于他们自己的个人经历。”
戈帕尔女士
她认为,文化方面,如食物 “没有任何宗教色彩”,还有语言和服饰。而这些都是人们能够“重新与他们的切蒂·马六甲风格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下一代的希望
从地理位置上看,社区有一条奇特的道路:小印度,表明了这个社区在这里的历史存在。但戈帕尔表示,这条街现在非常渺小,很少有人会想到它。
然而,真正标志着该社区复兴的,是历史学家Samuel Dhoraisingam在2006年出版的《新加坡和马六甲的印度人》。
博克回忆道,该复兴运动是由已故总统塞拉潘·纳丹发起的,他鼓励社区成员“利用这种势头,建立一个协会”。
已故总统纳丹是复兴运动的支持者
2008年该协会注册成立,波诺萨米是创始成员之一。协会最初主要从事研究、举办演讲和研讨会,并于2014年举办了一场名为“失落的马六甲部落”的研讨会。
这提高了人们的文化保护意识。后来,更大规模的“海峡切蒂·马六甲:重现原住民与印度人社区”展览也在印度遗产中心举行了,这也许会唤起那些忘记自己切蒂根的人的记忆。
波诺萨米感到非常欣慰。“希望这样做能鼓励年轻一代站出来。你必须自己做研究,自己重建族谱,但很明显,最终你一定会知道自己的祖先到底是谁。”
萨提亚瓦尼女士就是这样。她的父亲是马来西亚的印度人,但由于她的祖母来自马六甲,她认为自己也是切蒂,尽管她“不是特别的切蒂”。
萨提亚瓦尼女士
除了偶尔食用她母亲做的切蒂菜,她自己并不会做,但她不愿看到这种文化在自己这一代消失。
“我想成为这个社区的一份子,成为传承这一文化的年轻人之一,这也正是我为之努力的。” 她说。
然而,皮莱表示,这不仅仅是一个义务。皮莱的母亲是泰米尔印度人。
“我有很多朋友都说,我奶奶是切蒂,爷爷是切蒂。但是他们并不努力的去熟悉文化,更不常去我们的社区,”他说。
“这只是一种选择,你是想自豪地说自己是切蒂,还是你的根来自切蒂。”
复兴运动的效果是明显的。原住民协会的会员人数增加了一倍,达到约200人。波诺萨米估计人数有可能会增加到5000人。
“最关键的是,这次展览是为中国、印度和马来西亚的公众人士举办的。”
“我们不能说:我们是印度人,好吧,你们是华人。不,我们希望每个人都在一起,他们都是我们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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