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2日 星期五

千年前的全球贸易


千年前的全球贸易

全球化似乎是一个寿命不长的新词汇,它给人一种似乎只有先进的通讯工具,庞然大物般的现代货轮才能承托起这颗蓝色星球上规模最庞大,参与人数最多的全球化活动。这种狭隘的世界史观可以追根朔源到西方中心史观,作为近现代三次科技革命的起源地,西方世界牢牢把握着这个世界的话语权,以西方文明为本位的思想让人觉得全世界都是他们推动而起,当然也包括全球化的贸易网络,而这也导致了亚洲曾经作为世界经济中心的历史事实的缺位。

千年前的全球贸易

厦门的房价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谜思,除了北上广深外,常年吊打各大二线城市,在房价收入比上更是一骑绝尘,为了解释就算在中国这样房价高得离谱的国家里都算得上离谱的房价,人们用供地量,常住人口量等指标绞尽脑汁得来分析它的原因,最后除了泡沫外就是泡沫,还得出了房价畸形的结论。但凡是存在皆为合理,各路砖家嗓子都不知喊破多少年了,但厦门的房价依旧居高临下,打脸所有唱空他的人,这说明它的背后有着合理而又不为人知,最重要的是,不被砖家们知晓的原因,这一切,要穿越千年的迷雾,方能知道厦门房价高企的由来。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下南洋的传统,其中尤以福建人最甚,除了避免成为广东人的盘中餐外,多岩崎岖且人口稠密让福建人自古以来便“以海为田”,这导致了以中国东南沿海省份福建为原乡的离散族群,是人数最多、最经久不衰的离散族群之一(1984年,福建晋江有刚刚超过100万的居民,海外已知侨民数却超过110万)。福建离散族群还有一非常特别的特色。大部分贸易性离散族群都住在城市,但福建人还送出数百万子民去别的地方开垦耕种,这些地方包括从中国内地到东南亚、加勒比海地区、加州等多处。但奇怪的是,这两种离散族群在19世纪末之前几乎彼此没有关联,而在那之后,两者大部分都受到西方殖民者保护。

吃苦耐劳的中国精神让他们迅速在当地站住了脚跟,在没有电信、没有可强制施行的商业法则、没有统一度量衡的年代,与你的伙伴、代理商、其他港口里的同行建立无关生意往来的关系,更为重要。因此,过去,在世界各地,贸易都是通过同一故乡出身的人所建构的人际网络来进行。同一地方出身,意味着彼此间有一些能令彼此信赖的相关之处,包括讲同样的方言,骂同样的脏话,还有可以一起唱爱拼才会赢。所以同种同源的福建人在东南亚构建起了属于自己的贸易网络。为鼓励侨居海外的家庭成员努力赚钱,将一部分钱汇回故乡,他们常以返乡可娶个万中选一的美娇娘为诱因;有些孤苦伶仃的年轻男子则被委以艰巨的创业任务,并获告知只要事业有成返乡,就会正式成为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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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人建立的贸易网络占据了东南亚百年,在中国的朝贡体系崩溃前,一直作为不重视经济利益的政府体系外的一个有力补充,与朝贡体系一道,一上一下,互为表里。这种影响在今天也可以看到,东南亚不少国家的首富都是华人,其中尤以福建人居多,菲律宾的前10大富豪中7个都是中国人,清一色的都是福建人;在经常排华的印尼,福建的福清帮几乎控制了整个印尼经济,来自福清的林文镜跟林绍良一起创造了林氏集团,占据过福布斯印尼富豪排行榜的前两名;在被称为四小龙的新加坡和泰国,除了泰国首富是潮汕人以外,福建人几乎屠榜了这两个国家的富豪排行榜……想想,多得数不过来的福建富豪背后有多少不显山不露水的福建人在东南亚风生水起,衣锦还乡是多少中国人埋藏在心中的最大愿望,厦门的房价恰恰就是靠着这群不在厦门的华人所支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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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人能够汲取东南亚贸易网络中大头的经济利益,除了自身的能力外,还因为当时的南洋贸易不过是蚊子肉,政府并不想多加打理,所以朝贡制度的设计和基本运作力量,源自对文化、政治、身份地位的关注,而非源自对追求最大获利的关注。19世纪欧洲人前来敲中国大门时,他们最大声疾呼的要求之一,就是废除“朝贡制度”。在这种制度下,外国人必须以贡使姿态到北京朝觐,通过烦琐的觐见礼仪,才能获准和中国通商贸易。但是朝贡制度在无形中制定了整个东亚的贸易准则,如同今天WTO通过准则的制定规范促进了全球贸易。朝贡制度虽然明显未将经济利益放在首要考量,却同时协助确立了一个广大的共同市场,赋予该市场共通货币,界定了主流品味(此品味有助于打造出值得为其生产供应商品的市场),创造了时尚、行为两者的标准(该市场里的上层阶级,借这些标准确认对方是可以交易的对象,而不致有损身份地位或冒太大的违约风险)。只有通过自由市场,所有贸易才变得可能。

15世纪的东亚依靠着朝贡体系的无形作用与中国这一世界工厂,形成了一个“东亚自贸圈”,而彼时的欧洲人因为阿拉伯人对丝绸之路的垄断,不得不寻找新的贸易路线,哥伦布发现的“印度”和葡萄牙人迪亚士发现好望角让两只牙过上了暴富的生活,同时动摇了以印度洋为中心的庞大商业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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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亚洲为中心的的世界经济自7世纪伊斯兰兴起就开始形成,第一代改信伊斯兰的阿拉伯人陆续征服了东西大片地带,罗马衰落后,沟通地中海、印度洋两世界的通道为之中断,但穆斯林的征服行动,使两世界的中间地带一统于哈里发治下,从而使两世界再度能安全无阻地往来。随后几代穆斯林通过武力将从西班牙到索马利亚、西非、爪哇的广大地区纳入伊斯兰版图,印度人和其他民族的贸易网与西方、近东的贸易网连成一气。在这帝国的边陲,贸易商与更广阔的世界开展贸易。贸易商在广东、马来西亚购买中国瓷器和丝织品。欧洲人将印尼的香料经红海、地中海运回国;从东欧、土耳其、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则输入其他重要商品,包括黄金(主要供铸币之用)、铁、木材、黑人与白人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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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波罗

亚洲出产的珍奇异宝让欧洲人趋之若鹜的同时,神奇的东方让描写这场国际贸易的书籍层出不穷,其中《马可·波罗行纪》最有名于今日。这本著作已重印过数百次,且改编为数部电影;最近一份有关其学术研究的清单,厚达354页。他在书中对中国、波斯、苏门答腊、其他地方的介绍,大部分已证实为真(他对日本、爪哇等地的描述则较不可靠,因为引自道听途说)。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行纪》主要被视作虚妄的幻想,而非有凭有据的中世纪旅游指南。但在大部分欧洲人眼中,传说中富裕、不可思议的东方国度是印度;马可·波罗所述中国的富裕、先进,他们猝然听到,根本无法相信。对马可·波罗的威尼斯同胞而言,人口可能达两百万的城市(例如行在,即今杭州)、长逾一千六百公里的运河、靠纸钞交易的经济,根本是天方夜谭(威尼斯人才刚在马可·波罗出国期间建成他们第一个铸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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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马可·波罗所述及的种种新鲜事里,最叫欧洲人困惑的,大概就是中国没有基督教作为道德基础,其公共安全和诚实交易竟比欧洲要好上许多。欧洲人长久深信远东有个传说中非常富裕而类似乌托邦的国度,创建者是四处云游的基督徒“约翰长老”;但像马可·波罗口中的中国那么不凡的非基督教王国,又和这传说中的国度不合(即使马可·波罗和其他欧洲旅人已戳破约翰长老的传说,仍有人深信不疑;不久,一般人干脆把这深信不疑的乌托邦搬到非洲境内尚未探勘的地区)。

在欧洲人盲目无知而亚洲动荡不安之际,《马可·波罗行纪》似乎注定只能成为奇闻轶事,而无法成为商务指南。他在返乡途中曾短暂停留苏门答腊,并记下在当地的见闻。根据他的笔记,欧洲人所渴求的香料,其实就来自这里,在这里,欧洲人可以便宜买到香料,比威尼斯人在亚历山大港所付的价钱还要便宜好多。但他的威尼斯同胞不识这天大的好消息。懂得把握这宝贵信息的,反倒是威尼斯的诸位对手。史上第一个利用马可·波罗资料绘制的地图,出自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外号“航海家”的葡萄牙亨利王子爱读《马可·波罗行纪》,爱不释手;今日西班牙的塞维尔市,保存有此书一部,书中页原有热那亚人哥伦布所写的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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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人终于抵达印度洋和南中国海时,发现了非常活络的阿拉伯人、印度人、中国人贸易网络。欧洲人要花上几百年才能打败这些贸易商,取而代之称霸亚洲、中东、非洲。但在美洲,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立即掌控当地长程贸易。美洲的原住民为何如此快、如此轻易交出了贸易支配权?

第一个被大规模认可的说法是基因论,印第安人天生愚笨、懒惰,所以竞争不过欧洲人,但这样的说法除了抚慰滥杀印第安人的欧洲人外,起不到任何研究的作用。

事实上,哥伦布到来前,印第安人的贸易范围极广。哥伦布第一次航行初期,发现一艘来自他刚走访过之内陆地区的独木舟,载着他们所刚取得要拿去销售的西班牙货物,正划往邻近部族,绝非偶然。加勒比海地区岛民商业往来频繁。在更为繁华的中美洲(今墨西哥附近),频繁的贸易网络让人叹为观止,征服墨西哥的科尔特斯报告道:“此城有许多广场,广场上设市场,供从事买卖。其中有座广场比萨拉曼卡的广场还大一倍,广场周边环绕拱廊,每日有六万多人在拱廊里做买卖,这些国家所制造的各种商品,这里应有尽有。”他的同袍迪亚兹则雀跃说道:“这里的人潮之大,商品之多,处处井然有序,排列整齐,叫我们瞠目结舌,因为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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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惊奇的是贸易网络覆盖的地区河流稀少,高山耸峻,交通极为不便,就连大型驮兽也没有,草泥马(羊驼)这玩意儿看着温顺,其实性子烈,容不得人骑或驮,还喜欢吐口水。美洲人靠着人力,爬山3000米海拔的高山,驶过从西班牙到芬兰的遥远距离,维系着美洲大陆上的贸易往来。

如此苦难的条件都没有阻挡住美洲贸易网络的建立,为何欧洲人到来后却立马崩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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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有二,首先,阿兹特克、玛雅的商业虽然涵盖辽阔地域且发展良好,却不是真正的商品贸易。货币、私有财产的使用,仍在初始阶段。商业是治国才能的进一步应用,贸易商基本上是政府官员。贸易商品大体上是通过武力或武力威胁强取来的贡品,而非追求获利所产生的私人财产。因此,这个商业体制为政治性帝国而效力,且大大倚赖帝国。阿兹特克或玛雅若没有武力,就没有贡品,没有贡品,就没有贸易。

西班牙人征服阿兹特克、玛雅,带来惊人破坏,不只终结了两帝国的政权,还摧毁了数座大城(特诺奇蒂特兰的居民可能多达五十万,十倍于西班牙最大城市),乃至乡间原住民人口的大半。剩下的原住民不是遭西班牙人拉去做工,就是试图躲进防卫严密的地方经济体,远离西班牙人主宰的世界。他们的奢侈品(如羽毛制品、兽皮),大部分引不起西班牙人的兴趣。西班牙人感兴趣的当地商品,例如可可豆、黄金,其生产、贸易不久即落入西班牙人掌控。短短数年,一个活络兴旺的大市场就消失不见。印第安人遭斥为没有事业心,被排斥于经济活动之外。全球贸易不只创造商业网络,也摧毁商业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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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到西,围绕着整个地球一圈,我们都能看到全球化下的贸易痕迹;从古到今,战争、强权、灾害都不能阻止贸易的开展;但现在,却有个人逆人类的选择和时间的洪流而不顾,那么究竟是顺之者昌,还是逆之者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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