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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智力堪比霍金,他们却不快乐

12岁智力堪比霍金,他们却不快乐

3月15日,福州,民众在中国·福建VR体验中心应用MR技术(混合现实)体验《最强大脑》节目中“仓颉造字”的比赛项目。(图片来源:中新社)

【欧洲时报汤林石编译】人们通常把超常的智力视为一种福分。但本文作者玛吉·弗格森(Maggie Fergusson)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为什么有这么多聪明的孩子陷入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痛苦中?

汤姆还记得自己决定成为理论天体物理学家的那一天。他深入研究了黑洞,积累了一箱关于他的理论的论文。在一篇论文中,他推测了黑洞和白洞之间的关系,假设了发出巨大能量的天体。他认为,黑洞肯定是跨越时空与白洞联系起来的。“我把它们放在一起,然后发现,哦,哇,这说得通!就在那时,我知道我想把这个作为未来的事业。”汤姆当时掌握的数学知识还不足以证明他的理论,但他有的是时间学习。毕竟他才5岁。

现在,汤姆11岁了。在家里,他最喜欢的放松方式是自己出数学试卷。去年圣诞节,他向父母提出的愿望是给他125英镑作为参加GCSE(普通中等教育证书)数学考试的报名费,这是英国大多数孩子在16岁时才会参加的考试。他目前正在努力准备A-level(中学高级水平考试)的数学考试。汤姆是独生子,一开始,母亲克里西认为他对数学的热爱是正常的。但渐渐地,她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她带他去伦敦皇家天文台听有关暗物质的讲座,然后发现那里并没有其他孩子。汤姆的老师说,他不想和其他孩子一起在外面玩,而更愿意留在教室里做算术题。

有一天,父母带着汤姆来到米尔顿凯恩斯(Milton Keynes,距伦敦约80公里的一座市镇),让一个名为“潜能优势”(Potential Plus)的组织评估他的智力,该组织的前身是英国天才儿童协会。“我们告诉他可以解一整天的谜题。克里西说。

“这里简直是我梦想中的世界,”汤姆说,“用半天时间来做测试!”在他专心解题时,他的母亲在一旁等待。最终,他们拿到了结果——汤姆的智力在整个英国排在前0.1%。

早熟的孩子常常被认为是望子成龙的中产阶级父母的产物。在儿童的智力发展过程中,教育和环境显然都发挥着重要作用。在餐桌上跟孩子谈论政治,他可能就会对世界的运行方式发展出自己的看法。鼓励孩子把一块块蛋糕看成一个个锐角,他可能很早就表现出数学方面的天赋。练习可以造就完美。在天赋水平相同的情况下,每天练习5小时钢琴的孩子比每周只练习20分钟的孩子更有可能在卡内基音乐厅(Carnegie Hall)表演。

“生活就像一个迷宫,我觉得我迷路了”

但像汤姆这样的孩子却不同。他在伦敦南部的贫困地区长大:在他上的第一所学校里,97%学生的母语不是英语。每次说起数学或者他的其他爱好,比如拉丁语和天体物理学时,汤姆的父母几乎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的天赋并不是来自父母的雕琢。

智力测试的结果汇集成一条钟形曲线(两端低中间高的曲线)上,重点在于你和其他人相比处在什么位置。大多数人的得分在中间:假如一组人的平均智商(IQ)是100,那么其中2/3的人智商在85到115之间,而位于曲线两端的人数很少,每100人中约有2人的智商低于70,有2人的智商高于130。假如你在平均值100的基础上加上或减掉45分,那么相应概率(也就是智商为145或55的人)就会减少到每1000人里只有一个。但由于只有一小部分人接受了智商测试,因此很难找出非常特殊的孩子。大多数学校都没有这种测试。

我们这个社会珍视智慧。大众用赞叹的眼光看待天才,并认为这是成功人生的保障。然而,智慧也有黑暗的一面。像许多有天赋的孩子一样,汤姆的童年生活总是不开心。5岁时,他说过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打算反复用头撞墙来达到这一目的。“生活就像一个迷宫,只不过更大,”汤姆告诉他的妈妈,“我觉得我迷路了。”全科医生说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并认为其根源在于汤姆是个“天才”,而这导致了他的沮丧和孤独。

汤姆发现自己很难与其他孩子交往,几乎没有朋友。在学校里,他会被打发到走廊和办公室。“他们不想让他在教室上课,因为他总是做与众不同的事情。”克里西说。为了让自己的思绪从“黑暗的思想”中分散出来,汤姆会解谜题和做算术题,往往做到深夜。他患有长期的失眠症。这种压力也会影响整个家庭:“我不理解那些想尽办法把孩子培养成天才的父母,”克里西说,“我无法应对,我只想上天把它(汤姆的天赋)带走。”

还有很多人对汤姆及其家人的痛苦感同身受。门萨(Mensa)是一个国际组织,1946年在英国成立,旨在培养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人,有2万名成员(必须通过申请才能加入)。当我通过门萨向天才儿童和他们的父母发出采访请求时,我的收件箱被各种回复邮件塞满,其中许多都是痛苦的经历。有些家长说,因为害怕引起嫉妒,他们不敢和别人谈论自己孩子的能力。一旦出现像我这样带有同情心的倾听者,他们对自己困境的倾诉欲便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我几乎无法让他们挂掉电话。几乎所有人都害怕被认出来,并坚持匿名。

一些国家比其他国家更重视超高智商人群,并为这些儿童提供特别的教育。然而,即便你的天赋受到珍视、钦佩和培养,与强大能力相伴的社会和心理问题也可能让天赋成为一种不受欢迎的才能。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以及在接受我采访的许多家庭看来——天才可能更像是一种诅咒,而不是福分。

天才儿童有3种特质 外力并不能“制造”出天才

大多数专家认为,具有3种特质的儿童可以被称为“天才”。首先,有天赋的孩子精通某一门特定学科——语言、数学或国际象棋——的年龄比大多数人要小得多。他们学起来很轻松,进步速度也比同龄人快得多。

其次,这种精通主要是靠自己实现的,而不是靠父母的刺激。成长环境和社会经济背景肯定会影响孩子的发展速度:孩子3岁时听到父母说的词汇数量,与孩子9岁时的学业成绩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研究表明,那些父母是专业人士的孩子,可能比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父母的孩子听到的词汇量多出400万个。专业人士的家庭往往收入较高,能提供更多的教育机会。

但是,门萨的天才儿童问题顾问林恩·肯德尔(Lyn Kendall)坚持认为,给5岁的孩子读尼采,或者强迫他们做3个小时的额外作业,并不能“制造”出天才。肯德尔本人是出身于工人阶级家庭的天才儿童。

许多智商极高的孩子在婴儿时期就已表现出不一般的迹象,在这一时期,父母的育儿方法尚未对孩子产生很大影响。“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在学会说话之前——这些孩子就已经明白自己周围发生的事情,明白人们在说什么,只是无法回应而已。”肯德尔说。大多数幼儿似乎只有在受到外界刺激时才会探索世界,而且会被过往车辆或新玩具之类的东西分散注意力。相比之下,肯德尔称天才儿童是“自带驱动力”:“他们永远不会停下,他们为自己设定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高标准。”普通人的童年是:容易被简单的事物满足,只活在当下,不去思考自己的行为可能带来什么后果。然而,肯德尔说,看着那些天才幼儿,你会觉得“就像是有人把一个18岁的成人放进了新生儿体内”。

天才儿童的第三个特点是他们对兴趣往往显得近乎痴迷,有时会展现“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特质。杰西现在5岁。他的父亲理查德告诉我,当杰西只有1岁、还只会爬行时,他总是想尽办法来逃避换尿布。“我们发现,能让他保持不动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把东西拆开然后重新组合起来。我们有一个带内置灯泡的黄色火炬,他会取出电池,把它放回去,测试它是否亮起来。如果他把电池放错了方向,他就会坚持不懈地重放,直到他放对为止。”

“天赋”定义的狭隘性:无法衡量创意、艺术和情商

第一个测量智力的智商测试是由阿尔弗雷德·比奈(Alfred Binet)和西奥多·西蒙(Theodore Simon)在20世纪初开发的。他们评估了短期记忆、分析思维和数学能力。自那以来,智商测试发生了很多变化,但用于衡量智力的基本技能仍然是这几种。即便会有上下几分的浮动,你一生的智商基本是固定的:失去它的唯一方法就是脑部受伤。

现在,所谓的“智力”测试在网上比比皆是,许多孩子还会在学校接受能力测试。其中大部分是有窍门可循的,或者至少可以让孩子接受训练来取得优异成绩。门萨组织的测试追求“文化公平”——换句话说,它旨在识别孩子的天赋,而非后天习得的智力。肯德尔说:“先天有天赋的孩子能够自己发明轮子,发现什么东西是可燃的。”但即使是从事儿童评估业务的肯德尔也承认,“测试智商与测量身高不同”,没有哪个评估是完全客观的。

大多数测试只关注特定类型的智能,例如数学和语言推理能力。这也反映了社会对“天赋”定义的狭隘性。许多其他类型的技能和特长被忽略了,例如强烈的好奇心或建立知识联系的能力。这些测试不太可能选出未来的小说家或诗人,以及非常擅长体育或音乐的儿童,因为我们还没有办法衡量创意、艺术或情商。我们称之为“天才”的儿童,往往只是那些能被归入标准类别的儿童。

有些人质疑天赋的概念。“高效能学习”(High Performance Learning)组织的创始人黛博拉·艾尔(Deborah Eyre)表示,天才儿童的定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支离破碎。该组织与英国的学校和教师合作,旨在帮助大量儿童成为“卓越表现者”。她并不认为能力是天生的。艾尔说,放眼全球,无论在哪个国家,富裕父母的孩子在天才儿童群体中的占比都过高。那些来自少数族裔背景的孩子则占比不足:“在美国,拉丁裔很少被(天才儿童项目)选中;而在新西兰,毛利人也很少被选中。”

她还说,能够成就杰出、优秀的儿童——以及成年人的,往往是决心。两位同样有才华的物理学家,一位通过不断努力获得了诺贝尔奖,另一位则没有,二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对成功的意志。她认为,典型的天才是个人潜力、适当支持和内心驱动力的结合体。

太聪明所以不快乐?天才儿童父母的焦虑

艾尔声称,某种类型的父母——通常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父母,会为自己有一个“天才孩子”而感到自豪,甚至会向他人炫耀。但是我所采访的父母却并没有证实这种观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觉得,孩子的天赋带来了焦虑,甚至是痛苦的根源。

这些父母中,许多人面临两个主要难题。一个是如何配合孩子的超常智力发展,另一个则是很少被提起但会导致很多问题的难题:特别聪明的孩子往往在社交中被孤立,甚至被欺负。在抽象语义中广受赞誉的“天赋”,到了具体的人身上,往往成了不太受欢迎的特质。

假如你见到奥菲莉娅·格里高利(Ophelia Gregory),你一定会觉得上天对她格外偏爱。17岁的她婀娜美丽,有着深绿色的眼睛。她的家人——母亲凯芮、父亲汤姆和3个弟弟——关系亲密,充满爱意。12岁的时候,奥菲莉娅在门萨测试中得到162分,这是18岁以下儿童能拿到的最高分数,和2018年去世的传奇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在同一水平线上。

但迄今为止,超高的智力并没有给奥菲莉娅带来多少快乐。对她而言,被归类为“天才”所带来的麻烦要比好处更多。她曾被同学欺负,几次转学。我问凯芮,想对那些渴望孩子成为天才的家长说些什么,她说:“我会说,那本应是一件很棒的事,但事实并非如此,也永远不会如此。”

智力超群的代价:比普通人更怕“刺激”

我们早就知道一些人的智商非常高,但直到近年才有心理学家开始研究高智商是否影响了这些人生活的其他方面。有天赋的孩子通常会经历心理学家所说的“非同步发展”:他们在某些领域的特殊能力,可能需要付出在其它方面的代价。“这些孩子大脑中负责学习词汇、模式和数字的部分发育得非常快,”“潜能优势”组织的安德莉亚·安格拉(Andrea Anguera)说,“但控制情绪调节的额叶部分则发育得没那么快。”

一个天才儿童可能在掌握数学知识等方面具备高超能力,但在处理人际交往时则能力有限,而人际交往也是人成长和适应环境过程中的重要部分。“有天赋的孩子可能容易经历社交上的溃败,”安格拉说,“他们无法理解其他孩子是如何‘运转’的,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表示,当儿童在某些领域具有异常高的能力时,就意味着他们在另一些领域需要“适当的支持”。

20世纪初期,美国心理学家莱塔·霍林沃思(Leta Hollingworth)提出“社会最优智力”的说法,指的是智商在125到155之间的范围。如果一个人的智商超出上述范围,就有可能出现美国行为神经学家诺曼·格施温德(Norman Geschwind)所称的“高能病理”现象:大脑中的局部优势可能影响大脑其他部分的发育。

门萨组织的天才儿童问题顾问林恩·肯德尔(Lyn Kendall)也证实了天才儿童常见的几个特征。其中一个特点是,他们中的许多人都非常焦虑,通常是因为他们对所有事物都过度思考。“他们的大脑有能力思考所有可变因素,”她解释说,“所以不可避免地会这样做。”希拉里给我发了一封关于她儿子洛伦佐(Lorenzo)的电子邮件:“我发现越来越难对付他高涨的情绪和焦虑。”洛伦佐12岁,两年前成为门萨组织的成员,因此能够和其他聪明孩子当面或在网上交流。在智商测试中,洛伦佐得了162分(“和爱因斯坦一样。”希拉里告诉我。我并不想告诉她,爱因斯坦从来没有做过智商测试)。他总是忧心忡忡:“最近,在等待乘坐飞往香港的航班时,他问了我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候机大厅人这么少,是不是飞机出了什么问题。”

这些孩子的睡眠模式也与常人不同:“关掉”他们的大脑可能非常难。一名天才儿童的母亲告诉我,直到快5岁之前,她的儿子从来没有睡着过90分钟以上。

天赋与情感和身体健康之间的联系不止于此。门萨的美国分部有超过5万名成员,以拥有大量“超级大脑”著称。最近对其成员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智力极高的人通常会有被波兰心理学家卡齐米日·达柏斯基(Kazimierz Dabrowski)称为“应激过度”或“超感”的特质,例如对5种感官(触觉、嗅觉、味觉、听觉和视觉)之一的感受度比一般人高,总是有非常激烈的情绪或非常旺盛的精力。在这些人中,抑郁、焦虑和注意力缺陷(也称多动症)的发病率高于普通人群。

天赋甚至可能与食物过敏、哮喘和自身免疫缺陷等生理状况有关,这些症状有时与“感官处理障碍”同时发生。对于许多非常聪明的人来说,日常的刺激——比如作为背景音播放的收音机、食物的颜色或材质、教室墙上的醒目展品、衣服上的扎人标签——几乎无法忍受。希拉里认为,由于洛伦佐的脑功能过于强大,他的感官也格外灵敏。“他能听到我们听不到的声音。在大部分人会觉得完全安静的房间里,他却觉得吵得没法写作业。”

“从神经学的角度来看,高智商与提高神经的运行效率有关。”英国心理治疗师索尼娅·福尔克(Sonja Falck)表示。福尔克的客户几乎都是“极度高智商”人群。“这是可以衡量的,” 福尔克继续说,“如果一个人受到很多刺激,且能够迅速处理这些刺激,那么他就很容易感到过度刺激。”

许多天才儿童都无法接受失败。肯德尔解释说,这是因为如果脑子总是很管用,你就不会发展出“退而求其次”的适应能力。她的工作是帮助“不愿意写作业”的聪明孩子。在为这些天才儿童举办的工作坊里,孩子们有时会玩“扭扭乐”(Twister)游戏,规则是玩家在一个满是彩色圆点的垫子上用四肢来够到不同颜色的点。“他们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总是歇斯底里,”肯德尔说,“你无法教会他们只为了快乐而做些什么。”

如何教育天才儿童:一个矛盾的问题

丽贝卡的女儿莉兹今年5岁,是她通过精子库怀孕生下的。莉兹的生物学父亲(捐精者)有3个学位。在不到1岁的时候,莉兹就能说整句的话了。16个月大的时候,莉兹已经能拼好一幅需要将图片与相应单词匹配的48片拼图。2岁时,她能够背诵一整本24页的儿童故事书《咕噜牛》(The Gruffalo);一次,丽贝卡给她洗澡时忘记拿毛巾,莉兹责备道,“妈咪,你是一个可憎的人(abomination)!”3岁时,莉兹说:“妈咪,我不漂亮,都是我的染色体的错。”但是和许多天才儿童一样,一旦她把什么东西弄错了,就会变得心烦意乱。“有些时候我真为她感到难过,”丽贝卡说,“我只想让她尽可能正常。”

但这很难。在莉兹的同龄朋友来家里玩之前,丽贝卡会把莉兹的玩具收起来,以便其他母亲看不出她有多聪明。丽贝卡说,人们乐于看到天才儿童失败,“我已经学会了为莉兹打掩护。” 丽贝卡的工作是教导有特殊需要的孩子,但她却想不出如何满足自己女儿的特殊需要。

福尔克对“天才”一词持谨慎态度,因为“它意味着特权”,因为有天赋的人被视为优于其他人。但这不一定就是优势。“有天赋,但在一个不被支持的环境中长大的人,真的会感到痛苦。而这种痛苦并未被大众充分了解。”福尔克告诉我,她有一个客户选择了堕胎:她无法忍受生下一个像自己一样因为“天赋”而受苦的孩子。

艾米莉的儿子彼得9岁。从很小的时候起,比起和同龄人相处,他就更喜欢跟成年人在一起:“在托儿所里,他经常整个早上都在哭。”艾米莉说。因为身体弱小,又喜欢独来独往,彼得在学校经常被其他孩子打,住院了3次。与许多有天赋的孩子一样,他吃饭也是个大问题,因为他对食物材质过于敏感。但对彼得而言,最大的问题是难以应对单调乏味的日常生活。他觉得学校生活非常无聊。校长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一点点无聊对人来说是好事。”他告诉艾米莉。

但无聊也可能是种折磨。福尔克建说,有天赋的学生只需要用很少的时间就能掌握学校的课程。这就好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跑者,每天都被迫与慢慢走路的人一起跋涉。

那么,怎样教育有天赋的孩子才是最好的?这个挑战既复杂,又矛盾。一方面,天才儿童比同龄人更快地掌握知识。另一方面,由于许多天才儿童的社交技能发展不足,他们很难像普通孩子一样,学着适应环境,从社交活动中学到一些无法用考试衡量的技能,为成长为成年人做准备。即便不是有意的,这些孩子也可能给人留下过于聪明的印象,使得其他孩子和成年人不愿意待在他们身边。成年人,特别是老师,可能会觉得太聪明的孩子具有某种“威胁性”:当一个小孩子和你旗鼓相当地对话时,会让你显得“落后”。天才儿童确实比周围的成年人知道得更多,而且总是忍不住想说出来。

汤姆在“潜能优势”组织接受评估之后,他的母亲克里西询问该如何给他最好的教育。很明显,他现在在伦敦南部读的小学已经不适合他了。除了一个汤姆觉得“特别好”的老师之外,其他老师似乎都讨厌他。这个老师会在休息时间和他一起坐下来讨论问题,鼓励他对数学的兴趣。但其他老师似乎很喜欢贬低他,有一个曾经对全班同学说“汤姆今天觉得数学很难”,而忽略了他做的题目是比他大10岁的孩子才学的内容。

克里西被告知她有两种选择:她可以让汤姆在家接受教育,或者把他送到更注重个人发展的私立学校。这两个选择都吓坏了她。她不愿意让孩子在家接受教育——这肯定会加剧他的孤立感。私立学校则超出了他们家的经济能力。不过,汤姆获得了助学金,现在就读于伦敦一所声誉很好的学校,每年的学费是2万英镑。他仍然努力与其他孩子交往,然后发现自己和其他同学之间的家境差距令人震惊。但他觉得这里的教学方式更能激励他了。“我喜欢她,她给我布置了更难的作业。”对于现在的数学老师,汤姆这样说。

是否该让天才儿童跳出同龄人环境的争论日益激烈。如果让他们往上“跳级”,那么他们可能会在社交方面陷入挣扎。如果他们留在同龄人中,则可能在智力发展上受限。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的利奥妮·克朗伯格(Leonie Kronborg)说,学生需要社会和心理的双重支持。她以美国华盛顿大学为天才青少年设立的“提早入学”项目为例:年龄相近的天才青少年们被安排在一起,提前进入大学学习,这样一来,他们的智力得到足够发展,同时仍然可以与同龄人相处。

对于在学校感到无聊和痛苦的孩子,许多天才儿童的父母选择自己出手。除了像克里西这样害怕孩子孤独的家长之外,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父母会让自己天赋异禀的孩子在家接受教育。20世纪80年代中期,劳伦斯父女骑着双人自行车的画面成为牛津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女儿露丝5岁时,哈利·劳伦斯放弃了自己在计算机领域的职业,对她进行家庭教育;露丝12岁时开始在牛津大学学习数学,哈利陪着她参加所有课程,确保她不会因为和其他年轻人交往而“浪费”时间。如今,露丝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但并不突出的——数学家。当她生下第一个孩子时,她发誓不会违背孩子的意愿让他在学业中“跳级”。

“迷失的爱因斯坦”:天才的未来不一定光明

有些国家已经形成了欢迎天才儿童的教育环境。新加坡设立了一个专门的项目,每年选出最聪明的学生。所有孩子在8到9岁时都会接受数学、英语和逻辑推理方面的评估,前1%的学生会从“正常”课程被转入“天才教育项目”,该项目在9所小学开办。到了12岁之后,他们可以选择是否进入继续提供此类课程的中学。一些儿童会获得“个性化教育”,包括在特定科目进行更深入、更广泛的教学,以及额外的网上自学课程。他们可以进入高年级学习某些课程,有天赋的幼儿也能提早入学。但这种对教育程度的强调也引起了争议。2007年以来,新加坡开始努力增加不同能力儿童之间的人际交往。

新加坡的做法反映了一种非常传统的智力观念——使用某些类型的测试,来辨别具有明显天生智慧的儿童。而在世界其他地方,教育学家们正在用更广泛的方法来发现高智慧的孩子,并更多地关注精英群体中常见的态度和个性特征——例如黛博拉·艾尔所说的那种驱动力。在北卡罗来纳州杜克大学的“聪明创意”项目中,教学者使用通常被用于最聪明孩子的方法来教育1万名普通幼儿园孩子和小学生——培养他们提高期望值,鼓励他们解决复杂的问题,并发展“元认知”(meta-cognition,指“对于思考的思考”)。接受这样的教育后,几乎所有孩子都在测试中取得了比同龄人更好的结果。

汤姆、奥菲莉娅、莉兹、洛伦佐和彼得的未来会怎样?哈佛大学的经济学家拉杰·切蒂(Raj Chetty)曾经测算得出,那些在小学标准考试中排名前5%的人,成年后比其余95%的人申请专利的可能性要高出很多倍——而在出身富裕家庭的聪明孩子中,这个可能性还要再大大升高。无论天赋如何,获得适合的培养和机会的孩子,总是能有更大的成功几率。

但天才儿童不一定会在长大后继续发光。有些人成了切蒂所说的“迷失的爱因斯坦”:他们的高智商没有适当的“出口”,或者没有得到相应的鼓励;他们的孤独感没有获得所需的支持。一些人的能力因为智商测试的局限性而被忽视。还有很多聪明孩子在长大后的岁月中面临各种障碍,因为他们没能发展出在工作场合或社会活动中取得成功所需的人际交往能力。

20世纪20年代,美国心理学家刘易斯·特尔曼(Lewis Terman)研究了1500名具有超高智商的儿童。70年后,其他研究人员继续追踪到这个群体。他们发现,这些儿童成年后所取得的成就,并没有超越他们出身的社会经济阶层。一个曾被特尔曼认为“不够聪明”而被排除在样本外的孩子——威廉·肖克利(William Shockley),则在1956年因与别人共同发明了晶体管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不快乐的童年会留下阴影。金雄鎔曾是韩国的神童,现在是一名50多岁的土木工程师。他觉得自己的童年被剥夺了。他6个月大时就会说话,2岁时已掌握4种语言。8岁时,他获得了第一个博士学位,然后获邀为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工作。“我的生活就像机器一样,”他说,“我每天醒来,解决指定的方程式,吃饭、睡觉……我很孤独,没有朋友。”即使是最具代表性的天才之一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也曾写道:“很奇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认识我,我却如此孤独。”

对于今天的儿童天才来说,这是令人沮丧的消息。展望未来,汤姆的妈妈克里西似乎不抱希望。“告诉我有哪个这样的孩子最终得到了好的结局,”她说,“没有。”

然后她安抚地转向汤姆:“也许你会是第一个。”

(《1843》授权《欧洲时报》专版;本文作者:Maggie Fergusson;译者:汤林石)

(编辑:夏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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