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9月22日 星期日

凉山宝藏(18)丨从《秋山烟霭》图解读一代名画家马骀

凉山宝藏(18)丨从《秋山烟霭》图解读一代名画家马骀

马骀画作《松鹤图》

文/侯丽芳 图/由凉山州博物馆提供

在百度上输入“马骀”,首先映入眼帘的一行字是:“出生地:四川西昌”,这几个字,即使是我这个在西昌工作的异乡人都感到无比自豪。对马骀,我们几乎都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事,即使知其事,也未必识其画。很多人对他的认识,大多停留在“西昌历史上曾有过的知名画家”。

《秋山烟霭》图,展现马骀的绘画特色

为了收集更多马骀的资料,记者走访了多个部门,采访了几位有资历的前辈,并拜读了高履龙先生和张正宁先生的若干相关文字,且查阅了民国版《西昌县志》,当然还有西昌文人蔡应律老师写过的精彩长文《一代画师马骀》和1989年《文史杂志》中刊登的《自学奋进 用于求索——记我国著名画家马骀》等文章,这才对画家马骀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

凉山宝藏(18)丨从《秋山烟霭》图解读一代名画家马骀

马骀《秋山烟霭》图

马骀这一生,绘画成就硕果累累,其画作《企周画集》1册、《企周画剩》1册,理论著作《四言画决》1卷、《马骀画决大全》20卷、《马骀画问》4卷均出版;为习画者所作的教材《马骀画宝》24卷(初名《马骀自习画谱》),被视为继清代《芥子园画谱》后,我国绘画艺术最权威的画谱,多次影印再版。

在凉山州博物馆,记者参观了收藏于馆内的六幅马骀的画作。其中,《秋山烟霭》和《松鹤图》保存得比较完好,这两幅图均征集于西昌。除此之外,西昌市文管所还藏有马骀画作版刻和《寒林策仗》、《雪里送碳》两幅图画。不过,民国版《西昌县志》登载的“邛泸八景六名胜图”才是马骀在西昌最著名的代表作。

《秋山烟霭》虽不是马骀的成名作,但从中透露出不少马骀画作的特点。该图上面的文字写着:“丙子春三月下澣,拟宋人笔法以应,集生仁兄属,企周弟马骀,海上之一栗浮家。”乍一看,整幅图就像消失在尘嚣中的世外桃源,眼里展开的,是一片纯净的秋山,在淡淡的烟霭中,两人一马,小桥曲折,流水潺潺,古寺沉静,山涧飞瀑,犹如亘古不变的音符,和着乡愁,轻轻在远客心头奏响。

西昌著名画家徐文龙老师也对马骀的这幅山水力作《秋山烟霭》做了赏析。他表示,此画作于1936年的上海,这幅气势浑雄博大的山水画以宋人的笔法和传统的皴法、树法、石法,入古出新。用笔气韵贯通,注重音乐旋律般的笔墨造型,表现山石、楼台、亭角,以点、线、面复杂而丰富的干湿浓淡变化,突出朴厚的“诗意生存”。

中国画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文化。马骀先生的山水画崇尚清纯,画面开合聚散表现前人的精神风骨,符号为景设,语言任性生。特别是图中远山的处理,可谓自出机杼,随心游艺。《秋山烟霭》强调特有的笔墨美、意境美,追求水墨韵味和黑白对比的朦胧美,在烟霭上下功夫。从水墨的自然渗化中把握一种抽象的神韵,用笔趋简括,渲染一种清新逸宕,把自然物象的美感,通过“传移模写”,转化为以视觉语言为载体的山水符号。

左下角近景桥面上骑驴和旅途中的行人打破宁静,增加了画面的灵动感,淡雅的设色,渐赤的红叶给人恬静安适的享受,这幅作品的树法变化统一,颇有新意。“一围青黛留紫色,万仞翠壁锁祥云,沉吟南轩人几度,托得自然入画中。这是马骀这幅画给我们的启示。”徐文龙老师说道。

观察马骀先生的画作可以发现,他的山水画取法高古,直入宋元。既尚荆、关、董、巨之真,又崇米、赵、倪、沈之逸,兼得南北山水两派之长,苍厚中见秀润,雄健中见灵秀。他的山水画气势雄伟,风格峻拔。构图布局一般成全景式,笔墨苍劲,山险峰峻,气势雄伟,石峦坚凝,杂木丰茂。画中山峰多充溢着欲升之势,既挺耸又深远,既缥逸又俊秀,伟岸气魄跃然纸上,并多在山水林木之间钩点雾阁烟亭、高士渔樵,结构精准,情态生动,一派生机盎然。

凉山宝藏(18)丨从《秋山烟霭》图解读一代名画家马骀

邛都八景图之一至四

自学奋进,从小刻苦学习绘画

马骀,字企周,又字子骧,自号环中子,后改骀。生于清光绪十二年(1886),回族,籍甘肃西宁府,清初迁来西昌,原住河东街,后迁吉羊巷。马骀的祖父马宝珍,在吉羊巷卖羊肉为生,家道小康,但到父亲马光荣时,家道中落。马骀两岁那年,其父即故去,家境愈加贫寒,一屋子六七口人,全靠祖母和母亲拖带,终年勤扒苦做,方能勉强维生。

马骀读了几年私塾后,长辈就要他当皮毛工人挣钱糊口。可是,他自幼酷爱美术,坚决不从,立志绘画。因此辍学,勤奋自学书画。他把微薄的零用钱攒起来,在旧书摊上买些古今名人字画作为范本临摹,从书法入手,兼习古文诗词,主攻绘画。他习王羲之的字,学郑板桥的画,喜读唐诗。他还常常到西昌城南外的泸山、邛海去写生画画,这里也成为他学习绘画的园地。

那时,第一个支持他画画的是他的哥哥。其兄并无大本事,成人后,学了点手工裱褙字画的技术,并以此挣钱,补贴家用。马骀上私塾之余,多往其兄铺子上跑,耳濡目染,甚是喜欢那些字画,并随时着意模仿,用指头,用篾片,在身上画,在地上涂。其兄给他笔墨,马骀舍不得用,就折柳枝来烧成炭替代,埋头素描山水墨画。长此以往,奠定了一定的绘画基础。

上私塾的时候,马骀遇到了影响自己一生的人,那就是他的老师周镜塘。西昌偏僻地小,查看民国《西昌县志》,历史上擅画者寥寥,惟杨海南、倪质夫、周镜塘等二三人。而马骀幸运的遇见了其中之一。

有资料记载,当初马骀在周镜塘先生家一直做的是打扫庭院、浇花等杂活,其天赋并未被发现。有一天,周镜塘先生忘记锁上画室的门,好奇的马骀便闯了进去,并翻看了老师的绘画心得笔记。此后,他便根据笔记所记载的绘画方法日夜苦练。一次在好友的请求下,马骀为其画了一幅葡萄,好友送至裱铺装裱。周镜塘先生偶尔经过此店铺,发现这幅画酷似自己所画,却又想不起来何时为何人所画,于是进去一打听,才知是自己的小学徒马骀所作。回家后,他立刻找来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徒弟,对他说:“今后就不要再做扫地、浇花的事了,跟着我开始学画吧。”于是,在周镜塘先生的精心栽培下,马骀画技激增。

周镜塘的画风兼采南北派之长,写意与工笔兼施,翎毛与花卉兼工,尤其擅长山水和人物,向来不抱门户之见。虽然马骀早期画作传世极少,面貌难觅。但从其启蒙恩师周镜塘工整文气的书法,整饬清雅的画风料想,马骀在接触绘画的一开始,便得到传统中国画重视诗文修养、笔墨意境的正规训练,为他以后的艺术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周镜塘的指导下,马骀画艺猛进,不到三年,提前出师。周镜塘说他是“高手徒弟”,不但谢师钱不要,还将自己多年精心绘的“潇湘八景图”赠送给马骀,以资鼓励。并谆谆告诫马骀,画学精微,艺无止境的,不能局促于西昌或西南一一隅,到通都大邑寻找名师指点,以开阔眼界,增长知识,磨炼画笔,提高技艺。

在偏僻闭塞的西昌,马骀绘画虽有一定成就,却得不到交流提高。为了大展宏图,他决定离开西昌。

1912年农历五月十七日,正好是马骀和他女儿毓英的生日,一家老小强忍着分离的痛苦,吃了一顿团圆饭。在桌上,老母和妻子痛苦难言。马骀举着画笔说:“笔是我的命根子,有了它,一切都不发愁了……”就这样,马骀悄然离开了西昌,哪知这一别竟成为永别。出去后,再没能回到西昌。

凉山宝藏(18)丨从《秋山烟霭》图解读一代名画家马骀

邛都八景图之五至八

游历四方,造就非凡的艺术人生

离开西昌后,马骀都走了哪些地方呢?有人说,马骀是徒步峨眉乐山,沿途写生画画,一路到了成都;但据西昌张剑波老先生在“马骀诞辰100周年纪念会”上的发言称:马骀出西昌北行赴成都,才走到冕宁,即遭遇土匪,只好退回来往南而行,取道会理,前往云南,再去了贵阳,然后取道叙府,经乐山、峨嵋,最后才到了成都。不管哪种说法,马骀到了成都是确定的。

他沿途观山望景,浏览名胜,以增进其“师法自然”的艺术修养为志,走走停停,以所见“天然粉本”入画,一路延宕,卖画为生。南来北往,东进西出,游走了近10年才安定下来。

初到成都,人地生疏,马骀多以卖画糊口。后来得同乡会及画界朋友资助,创办了《神州画报》,他被推为主编。立身蜀川锦城,而能放眼“神州”,胸怀还是很宽广的。当时西画已在成都传播,马骀得以接触,并拿它与传统中国画法作对照比较,西画之素描和透视原理,对马骀后来的绘画,亦产生了积极的影响。马骀的绘画理论,自此开始形成。在画界的人脉和影响,也由此奠基。在成都画界朋友中,马骀尤与张霞村、丁六阳友善,过往甚密。

只是,成都虽好,马骀并没能长久呆下去。有资料记载,《神州画报》并不是一本纯学术刊物,它关注时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民国时期的报刊杂志多有此为,也是那个时代的时尚风。熟知马骀的人都知道,马骀深知民心,对军阀横征暴敛深恶痛绝,于是在画报上发表了讽刺省议会议长罗伦贪污铁路股款的组画。该组画仅两幅图,前一图,一匹骡子背负空篓入城,题字“进城骡子轻”;后一图,此骡子驮满背篓的金银财宝出城,题字“出城骡子重”。罗伦,字子青,以“骡子轻”而谐“罗子青”,此组图令人抚掌而击节。

其实,马骀疾恶如仇的秉性,早在西昌即现端倪。其年少气盛之时,就有过以画笔为刀枪,讥刺社会弊端之举。他的《棺材里伸出手来要钱》,无情抨击了彼时赋税之沉重。

凉山宝藏(18)丨从《秋山烟霭》图解读一代名画家马骀

藏于西昌市文管所的马骀画作版刻

马骀的快意恩仇,深得百姓之心,却得罪了权要,触怒当局,对方扬言要查封画报社,逮捕主笔。马骀只得离开成都,与画友张霞村同游川南,由宜宾翻长江东下,一路到了汉口。不久,他们回到了川北,在剑门栈道写生,途中马骀得回族教友相助,决定去西北避于绥远都统马福祥门下,于是在川北与张霞村分道而行。马福祥在西北招贤纳士,马骀在此受到礼遇,画作遂在塞北名噪一时。

由于马骀对国画艺术的执着追求,想到文人荟萃的江南寻师拜友,这一打算得到马福祥的支持。从黄河南北到长江两岸的名胜古迹、名山大川、凡游踪所至,他都写生作画,并举办个人画展;沿途拜师访友,与同行切磋技艺,受益颇深。但他仍不满足,常以“赶不上精于全面的画师”为憾。

1916年,他游至宁波,闻画家程遥笙先生尤善长花鸟走兽,自认为这方面画技尚差,便登门求见,拜其为师。程先生非常感动,无私传授技法。就这样,马骀的足迹遍布甘、陕、晋、豫、鲁、皖,遍览名山胜水、名胜古迹,其后入苏抵达南京,最终来到了上海。

勤学补短,练就“于画无不能”

到上海后,马骀广泛结识画界名流,参与各种社会文化乃至慈善活动,组织烂漫社,受聘出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等,他结识了书画界名流曾农髯、李梅庵、黄宾虹、张善孖等。此时,马骀在国画界已有名气,求画、从学者日益增多。

可贵的是,马骀对自身修为有清醒的认识,游历愈多,见识愈广,愈知道不足。因而心中暗暗决定,既抵沪上,首要的是汲取。何况上海这地方,一看之下,大师林立,彼长己短。更关键的是,中国画讲究诗、书、画并进,以成“三绝”,少一绝,便难登大雅之堂。

马骀清楚自己的短板在诗、书上,更清楚自己少时读书太少,艺术思想修养欠缺太多,需要加倍努力,着意弥补。乃求教于曾农髯,学习诗词和书法,恶补中国文学、文化诸端,成为曾农髯的“入室弟子”,也与张大千成为了同门师兄弟。马骀同时又结识了黄宾虹、徐悲鸿以及来自四川的张善孖、张大千兄弟等画界翘楚,不断切磋、学习、思考,诗、书、画三端得以精进。

其在给友人李子谦的书信中说:“在上海十余年,纵观古人今人之笔墨,实在高古而雅,捡十年前之作品观之,不胜惭愧万分,始能自辨川派之恶俗,幸弟不耻下问,逢人请教,竭力避弃川派之恶习,今得立足沪滨……欲求后世之名,青史一页,非在上海得名不可,不然任其绝妙之笔,难免不淹没也。今川中画家,只张善孖、张大千与弟三人,尚受大众赞喜。”这是马骀在上海积累学习了10余年后的一个自我评价。

他经常在上海宁波同乡会会址举办个人画展,展出作品甚丰,得到好评,竞相争购。“于画无不能,尤工北派山水,布置严整,渲染深秀”,这是画界对马骀画技的普遍评价。他还特别注意培养下一代,除受聘在上海美专任教外,还汇编了适合初学者和研究者所需的美术教材数种。

1930年,日本画院邀请马骀赴日举办个人画展,在此期间结识了日本画界朋友春申甫,绘《远浦归帆》、《苍松马蹄》等画相送。继后,他的作品参加英国伦敦画展及巴拿马国际博览会画展,并在香港、新加坡等地展出,誉满东南亚各国。

成名后的马骀不忘家乡与恩师周镜塘,中年时自号“邛池渔父”,并常以“企周”作钤印、提款。1929年,西昌成立了《西昌县志》编纂委员会,西昌名宿刘沚汀写信向马骀征稿,马骀当即在上海绘制了“西昌八景六名胜”共十四幅国画,制成锌版寄回西昌。这十四幅画作,刊载在1941年杨肇基先生纂修的《西昌县志》卷首,成为马骀给家乡留下的珍贵遗墨。此组图用小写意之法详实描绘,展现出故土多姿的山水人文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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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骀画宝

忧愤而遗,葬于日寇抢劫之中

日军从东北向华北进军,激起全国人民的无比愤慨。具有强烈爱国热情的马骀,积极投身于抗日救亡的宣传洪流中。他组织学生,创作漫画,揭露国民政府消极抗日及其腐败统治,歌颂抗日义勇军及抗日英雄,并参加上海书画界发起的义卖活动,捐款支援前线。

淞沪抗战爆发后,他目睹日军暴行,义愤填膺,便深入到上海抗日前线,战地宣传、写生创作。马骀还将前线抗日战况剪报寄回家乡,托友人贴在西昌城外南门口,宣传抗日,让家乡人民了解抗日真相。同时,他还将漫画剪报寄给在西昌樟木小学教书的女儿毓英作教材,对学生进行抗日救亡教育。

那年,日本大肆轰炸上海市,马骀年仅2岁的独生子被弹片击中身亡。夫妻无比悲伤,在家触景生情,无法摆脱痛苦。于是,他们去了南京。待他们回到上海时,家已被洗劫一空。马骀收藏了几十年的大量文物字画以及他毕生创作的国画精品全部丢失殆尽。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再加上悲痛欲绝和国难当头的忧国忧民,贫病交加的马骀于1937年在上海寓所忧愤而遗,享年51岁。

弥留之际,挚友兼老师曾农髯和门人顾伯达、孙育德等守护身旁,马骀终言:“志未宽,事未酬。”继而流泪气绝。曾农髯协助筹办丧事,遗体入殓后抬出,路遇日军烧杀抢劫,群众纷纷逃命,抬棺柩者只好放下棺柩暂避,待次日去安葬时,不知棺柩去向。一代著名国画家马骀竟葬于日寇抢劫之中,不免哀叹与惋惜。

纵观马骀短暂的一生,无时无刻都展示他的爱国情怀,他生活在战火纷飞、风雪飘摇的时代,承受着外族入侵、家破人亡的巨大痛苦,盼望着能征善战、杀敌制胜的英雄辈出,解民众倒悬。如此爱国情怀,如此真切且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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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骀画宝

但是,马骀的人生带着不少的悲剧色彩。客观来说,马骀是一位杰出的国画家,又是一个卓越的国画理论家和教育家,但是长期以来被人们遗忘。所幸近年来马骀的成就不断得到公认,他的作品被送入《中国近代名画家选集》,他的《马骀画宝》等巨著也一度再翻阅出版。

更可喜的是,记者在采访的过程中获悉了一个好消息,由西昌文化界的数位同行联名发起草拟的《关于建立“西昌马骀纪念馆”暨“西昌诗书画院”的请示》,已提交到西昌市相关部门,期盼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纪念马骀。在西昌硬实力发展迅猛的今天,马骀纪念馆将会成为软实力的一股助力,从文化层面充实西昌的底蕴,让这座城市的文化气息更加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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